她也不像言晏這種是豪門出身的,原本對江城的上流社會就不怎麼了解,以前還一直以為大多的千金小姐都像言晏這樣,就算外形樣貌比不上,但至少經過有錢人家的熏陶教養素質都不會差到哪裡去,哪知道這就冒出個奇葩。
還問憑什麼,這大小姐怕不是三觀有問題吧?
樊榆臉色連著變了又變,被她這麼一說,四周那些目光都向她投了去,有輕嗤和鄙夷,原本乾淨稚嫩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她長這麼大,除了關言晏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還沒被誰這麼赤裸裸的嘲諷過,剛想發怒罵回去,就被一道突然響起的嬌俏的聲音打斷了,“喲,這不是樊小姐麼?”
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教室的女人,一出場立即引來了周圍人的注意。
身上穿著一件性感短t,長發也被燙成極有質感的大波浪,讓那張清純又明媚的臉蛋添出更多的嬌豔和帥氣,不僅不顯得違和,反而愈發驚豔。
言晏疑惑的看著她從容的踩著高跟鞋從外麵走進來,“你怎麼來了?”
“想約你吃飯啊,”聶安蘇徑直走到她身旁,動作親密的挽上她的手臂嬌俏道,“打你電話打不通,又在校外等你半天,見你沒出來就進來找你了。”說著,她扭頭看向一旁站著的樊榆,臉上那明媚的笑容一下寡淡了很多,“倒是樊小姐,這個時候來找我們家言晏做什麼?”
她刻意用了我們,而不是我,樊榆一下就聽出來了,她和聶南深。
“聶安蘇,我知道你和關言晏關係好,”她也知道聶安蘇在江城是出了名的暴脾氣不好惹,此時臉色雖然有些變化但語氣依舊不依不饒,“看你是南深哥哥的妹妹我不和你計較,但關言晏今天不給我個交代就彆怪我不客氣!”
言晏眉頭一皺,還沒開口,聶安蘇就搶在她前麵直接回了個白眼,“我也聽說你和秦思硯關係不錯,不過該學的還是得學著點,彆有事沒事就找上門來嚷嚷,你不嫌丟人,我都替你丟人。”
她抬手捋了捋耳後的碎發,視線從女孩兒身上淡淡掠過,語調薄涼,“還有,彆有事沒事嘴裡掛著我哥叫哥,我還不記得我哥什麼時候多出了你這個妹妹,言晏不和你計較,是她懶得計較,我可沒那麼大的胸襟。”
秦思硯好歹也是掛在她家名下領養的女兒,這個樊榆哪兒來的臉,還一口一個哥哥,哥哥的叫,聽著都惡心人。
“你……”
“你再不走,信不信我告你尋釁滋事啊?還是說你媽進去了,你也想進去陪陪?”
聶安蘇還挽著言晏的手站在那裡,強硬冷豔的氣勢與身旁溫婉安靜的女人形成鮮明的對比,絲毫不顧及在場觀戲人的目光,赤裸裸的挑釁。
樊榆好幾次被氣到說不出話來,視線環顧一周,這才發現好多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帶著鄙夷和嘲笑,她冷冷哼了一聲,“聶安蘇,你就護著她吧,她這麼狼心狗肺,當心哪天她把南深哥哥也送進去!”
惡狠狠的說完這句話,轉身就推開那些圍觀的學生離開了。
“這女人你就不能對她客氣,懶得搭理她還蹬鼻子上臉了。”聶安蘇剛收回目光,就看到言晏垂眸不語的樣子,像是在想什麼,“言晏,你怎麼了?”
言晏回過神來,“沒什麼,”看了一眼教室裡也隨著鬨劇結束離開的學生,朝安蘇笑了笑,“不是要吃飯嗎?走吧。”
安蘇點頭,“哦,好。”
言晏轉頭又對方婉說了兩句,然後和安蘇一起走出了教室。
正是午休高峰期的時候,身材高挑容貌出眾的兩人走在校園內很容易引起不低的回頭率,言晏在學校裡算是公認的校花,但聶安蘇卻沒幾個人認識,不過就從那一身的名牌限定來看,就足以讓不少學長學弟望而卻步了。
這個時候安蘇自然不會去在意那些人的目光,看了一眼身旁像是還在失神的女人,突然開口,“良黎今天下午應該就會被放出來了。”
言晏頓住了腳步,扭頭看她,臉上沒有意外也沒有吃驚,隻是秀氣的長眉微微擰起了。
對言晏的反應安蘇感到不確定,“你早知道了?”
她搖搖頭,“不知道啊,”重新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淡淡的問,“是樊天逸嗎?”
安蘇抿著唇,她以為這樣的消息,她哥應該在出來的時候就告訴她了的。
“有一部分原因,”兩步跟在她身後,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封呈因為在曝出這件事之前已經被軍隊撤職,所以頂多隻能算個前軍人,就算查出來確實受了賄,對良黎的影響也不大,至於封世華,說白了,他現在涉嫌轉移資金被調查也是他自己的問題,良黎在這件事上很容易就能脫身……”
說到一半,她看到言晏盯著她要笑不笑的,“怎麼了?”她伸手摸著自己的臉,“我臉上有什麼嗎?”
言晏笑了一下,“看來紀容司為了討好你還真是廢了不少功夫。”
兩人都不是開車出來的,言晏招手攔了一輛的士,安蘇冷哼了一聲就先上了車,低頭玩著自己剛做的指甲,漫不經心的道,“誰知道是真的討好還是裝模作樣,他新官上任,自然也想打聽清楚江城的局勢。”
都說官商一家,聶安蘇有這個想法也不奇怪。
言晏關上車門,報了一句地名,“那他有沒有告訴你,良黎打算怎麼脫身?”
“和解。”
“和解?”
“因為涉及到商業競爭,所以這場官司並不算好打,檢察院那邊應該提出了私下和解的方案,”安蘇聳了聳肩,“你也知道,檢方那些人誰也不想得罪。”
也不是一般的勢力,不管得罪哪邊對上麵那些人來說都是不小的麻煩,想必光是把良黎押進去的這幾天,就已經有人給他們施加壓力了。
說到這裡,安蘇看了一眼旁邊的蹙眉沒說話的女人,淡淡的道,“當然,前提是如果你姑姑願意和解的話。”
………………
自關珩從柏林回來之後,就一直住在以柏林那邊的名義購下的一所高級公寓裡。
書房內,桌上堆滿了一堆資料,坐在窗前的女人正在和柏林那邊的公司高層開著視頻會議,一邊聽著那邊傳來標準德語的女聲,一邊埋頭翻著資料,這時候一通電話適時的打了進來。
關珩看了一眼,“對方要求增加的兩個百分點儘量給他再壓低一半,”合上手裡的資料,淡淡的道,“好了,今天關於合作案的細節就談到這裡,散會。”
“好的,關總。”
音落,屏幕隨著暗掉,關珩拿起手機走到窗邊,隨著接起了電話,“什麼事。”
“關總,良黎出來了。”宋秘書在那邊低聲道,“樊總說要約您見一麵。”
她半秒猶豫都沒有,“時間,地點。”
“他說可以依您的安排來。”
關珩微微眯起眸,半晌,“好,我知道了。”
接著又報出了時間和一串地名,她就掛了電話。
雙手環在胸前,關珩看著窗外的風景,唇角勾出譏誚的弧度,所以現在是有求於她,連姿態都放得這麼低了嗎?
下午六點,一家有名的日式料理店,關珩停在服務員帶領的包間門口,身後跟著宋秘書和一個黑衣保鏢,服務員看了他們一眼,微笑道,“關總,樊總和樊太太等您很久了,請進吧。”
服務員正欲打開房門,被關珩一個動作製止了。
服務員很快明白過來,對於這兩天江城鬨出的這個事她也有所耳聞,於是隻好說了句有什麼需要隨時叫她就退了下去。
關珩扭頭對那保鏢道,“你在外麵守著,有什麼動靜我會叫你。”
黑衣保鏢點頭,隨著站到了門口一邊,宋秘書上前為她打開房門,女人挺直背脊就走了進去。
典型的日式包間裝修風格,樊氏夫婦就盤腿坐在對麵,桌上已經沏過了兩壺茶。
樊天逸依舊一身深色西裝,聽到聲音就抬頭看了過去。
相比之下,他身旁麵露疲色的女人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不耐,但又好像在顧及什麼最終沒有開口。
關珩換下了高跟鞋走進去,視線在二人身上掠過,在見到良黎完整的坐在那裡也沒有意外,不過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兀自的在對麵空著的位置坐下,從頭到尾臉上都掛著淡淡的笑。
“抱歉樊總,我們路上堵車,來晚了,”宋秘書在她身旁坐下,看了一眼對麵的兩人略有歉意的道,“抱歉希望沒有耽誤二位寶貴的時間。”
原本等得就有些不耐煩的良黎聽到這句話臉色再次難看了幾分。
堵車?約他們的四點見麵,現在已經整整遲到了兩個小時,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故意的。
當然,既然是明擺著的事實,也沒有誰會故意去提起,她不說,樊天逸本來話就少更不會在這點小事上糾纏。
包間裡的服務員都被撤了下去,此時整個房間隻有他們四個人。
樊天逸看了一眼宋秘書,手指習慣性的推了下鼻梁上的鏡框,“你的秘書如果沒有轉達錯我的意思的話,”視線落到關珩臉上,淡淡的道,“我記得我說的是和你談。”
男人語氣淡漠,但也不難聽出他此時明顯對這包間裡跟來一個外人感到不滿。
“都一樣,”關珩笑了笑,宋秘書倒了一杯溫度已經涼了一些的毛尖遞給她,接過抿了一口才抬眸看向對麵從她進來開始就沒說過話的女人,“不過倒是樊總,貴夫人剛從裡麵出來,雖然憑樊太太的威望在裡麵也稱不上會受多少罪,但起碼也該讓她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良黎適時開了口,坐得筆直的盯著她,“我是當事人,當然需要當麵和你談。”
“那我覺得隻有我們兩個談就好了。”
手指端著茶杯微微晃了兩下,關珩看也沒看她,語調輕嫋仿佛很是隨意。
良黎皺了下眉,“天逸隻是不放心我。”
關珩聽著就無聲的笑了下,“你都能從裡麵出來了,我還能把你怎麼著了不成?”掀眸睨了她一眼,淡淡的道,“不過無所謂,幾個人談,結果都是一樣的。”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終於抬眸正眼看著他們。
這動作的意思,就是他們可以開始談了。
良黎眼神一陣閃爍,最終又沉默了下去,關珩清楚捕捉到那眼神下的不甘和倔強,對麵的男人已經往桌上放上一張和解書,表麵還有的是一張空白支票。
關珩看了一眼,皺了皺眉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金額多少隨你填,”男人淡淡的開口,“你想要在江城重新開始或者回去柏林發展都可以,樊氏不會再乾涉,另外聶南深當初花下三個億買下的關氏的股份也會重新回到你手裡。”
雖然一開始關珩就預料過很多種他們想要說服她的辦法,不過直接甩支票這種……還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樊總,你們這樣搞就沒意思了,”她現在除了覺得可笑之外已經沒有太多的感覺了,“就算是認輸,也不至於沒格調到隻知道花錢來擺平?”
手指拿起那張薄紙般的支票,上麵簽名印章都已經填好了,隻差她填個數字簽個名,“這場官司打下來我穩贏,耗的頂多就是錢財和時間,”她隨手一扔,表情隻剩下冷嘲,“你覺得我缺哪樣?”
雖然她現在的身價確實不如當年,不過區區一場官司的錢自然不成問題。
樊天逸表情沒什麼變化,淡淡的陳述,“你贏了,最後能得到的賠償不足這個條件的一半,她也不會再進去。”
說白了,又不是什麼殺人放火的大罪,區區賄賂而已,頂多進去蹲幾個月,砸的錢多了說不定直接就給撈出來了。
關珩眯起雙眸,笑,“言則,這筆錢是來買樊太太名譽的?”
“你可以這樣認為。”
光這幾天,外界對良黎這件事的議論就達到了非一般的熱度,他們承受得住錢財的損失,卻不一定能承受得住名聲的損害。
她麵不改色的嘲諷,“樊總和樊太太還真是一如既往對名聲看得極重。”
男人依舊不溫不火,“不是的話,你也不至於抓著那件事這麼多年不放。”
她點頭,“有道理。”淡淡的勾唇,聲音也冷了些,“不過那是你們的問題,貌似不用我來操心?”
話音剛落,旁邊宋秘書的電話就響了起來,關珩看了他一眼,宋秘書說了聲抱歉,起身就出去接電話了。
這個中途的小插曲也沒讓男人神情有什麼變化,“你不願意和解也沒問題,”樊天逸看了她一眼,嗓音冷漠,“關言晏是你唯一的侄女,聶南深不信任你跟你不相信他一個道理,你覺得她能在聶南深臂膀下被保護多久?”
男人盯著她微微變化的臉色,薄唇掀了掀,沉穩的外表下又透出這麼多年都藏在骨子裡的陰鷙和猖狂,“關珩,你該不會認為,我真的會去忌憚一個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子?”
都不是喜歡浪費時間的人,她要談,他就拿最直接最有效的和她談。
關珩搭在膝蓋上的手指一下攥緊。
忌憚?一個曾經從一無所有在社會最底層摸爬打滾的男人憑靠自己的手段爬到如今江城最頂尖的位置,他樊天逸如今還需要忌憚誰?
他這段時間的不作為,頂多就是他不願意把這件事情鬨大,就像現在,隻要能夠息事寧人甘願放下身段和她好生相談。
隻因為他清楚的知道直接對付她,她頂多和他們來個兩敗俱傷也毫無畏懼,與其這樣不如一個言晏來得更有威懾力。
空氣有將近五分鐘的沉寂,男人也沒有開腔,像是靜靜的在等她的回答。
宋秘書在這個時候已經掛了電話走了進來,臉色沉重的看了對麵的男人一眼,最後俯身在她耳邊低聲道,“關總,柏林那邊來消息,今天的合作方突然提出要撤資……”
剩下的話不用多說,她也猜到了。
關珩從頭至尾都看著男人的臉,沒有意外也沒有驚訝,似褒似貶的嘲諷出聲,“手還伸得挺長。”
男人言簡意賅,“選擇權在我,決定權在你,”淡淡的道,“該怎麼做自己衡量。”
關珩眯起雙眸,臉色逐漸變冷。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定不給對方殘留的餘地。
果然是他一貫的行事風格。
空氣再次陷入了安靜,不過這次的沉默卻沒有持續太久,關珩視線落在桌麵上那封和解書上,“樊總開出的條件還是一貫讓人沒辦法拒絕,不過你想要和我談和解,那你也得問問你太太同不同意了。”
紅唇勾出不深不淺的弧度,說話間卻是看向了從他們對話開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女人。
從她進來開始,所有事宜都是她和樊天逸在談,比起她口中所說的當事人,這個時候倒更像個事外人,“怎麼,樊太太不打算發表一下意見?”關珩慢條斯理的笑,“我想,比起這麼低聲下氣的求我不要把你告到法庭上,你應該更願意直接進去蹲幾個月再出來重頭開始,這樣,就算輸給我也才不會太傷你的自尊不是?”
果然,下一秒良黎本就一直有些難堪的臉色再次變了變,但最後還是被理智壓下,“關珩,激將法對我沒用,”她不閃不躲的對上關珩看過來的視線,“你現在也沒有彆的選擇。”
關珩挑起唇角,饒有興致,“威脅我?”
“你不也威脅了我麼,”良黎同樣冷著臉色,語調中更是夾雜著不易察覺的咬牙切齒,“這些錢再加上關氏曾經的股份就算是賠償也足夠了,你彆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關珩嘴邊咀嚼著這四個字,好笑的嘖了兩聲,“良黎,厚臉皮到你們這個程度也真是罕見了,你說你做了這麼多虧心事,怎麼還這麼有臉在我麵前說不知好歹這幾個字呢?”
“你……”
良黎張嘴就想反駁,旁邊男人已經拉住了她的手,她看過去,卻發現男人的目光隻盯著對麵的女人,“關珩,簽還是不簽,沒人逼你。”
關珩看著男人麵無表情又更似冷漠的五官,笑容逐漸收斂起來。
兩秒後,她收回視線,“ok,這次算我失策。”
也沒有過多猶豫,關珩直接拿起桌上的筆在那張和解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過良黎,你信不信我能送你進去一次,就能送你進去第二次。”白紙黑字上的筆跡乾淨利落,她放下筆,直接把和解書扔到了桌上,臉上冷漠而諷刺的挑出笑容,“就不知道下次,你有沒有這麼好運了。”
說完這句話,關珩起身就帶著宋秘書離開了包間。
整個過程,沒再多看他們一眼。
出了餐廳,宋秘書和黑衣保鏢跟在女人身後,宋秘書看了一眼手裡屬於他們的那一份和解書,疑惑道,“關總,難道您就這麼放過她了?”
她輕描淡寫的回,“不然還能怎麼樣?”
柏林合作案的事還好說,但在她還沒有完全確定聶南深能保護言晏之前,她就不可能真的把言晏置於險境。
“可是您覺得……她真的會去找陸驍嗎?”
“放心,她沉不住氣的。”女人步伐從容的踩著高跟鞋往停車的地方去,臉上之前露出的慍怒已經消失不見,反而掛著淡淡的笑,“良黎要是沉得住氣,也不至於會露出把柄被我送進去了。”
宋秘書了然,上前兩步為她拉開車門,關珩淡淡吩咐,“派人盯著,”頓了頓又道,“注意防著樊天逸的人。”
宋秘書想了想,“您是認為,樊天逸之前沒有參與其中?”
“他要是真參與了,不會留下封呈這條線索給我,”關珩低頭看著手裡那份和解書,鼻尖發出嗤笑,“不過到了現在,就算一開始不知道,如今也該察覺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