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後來聶老爺和關老爺結下交情的時候,關家大少爺和關夫人都已經雙雙去世,隻留下關珩和年幼的關言晏,也沒聽說過曾經還有個養女的存在。
聶南深將手中的資料合上,閉眼捏著眉心,點點煩躁浮上。
梁元看了一眼,“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良黎的軟肋,”手指敲了下紙張,“整個江城能和聶家抗衡的勢力也就那麼幾個,在明知道你和杜家合作之後還能光明正大下手並且不被你們查出來的,從這一點就知道那人來路不小,在這個時候不管你是要借機試探樊家,還是拉攏樊家,對你來說都是百利無一害,”他不解的看著男人的臉,“這樣好的打算,你貌似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聶南深掀眸,“你確定?”
梁元反應了兩瞬,哦,明白了。
“關小姐應該不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眼珠子一轉,“就算沒有血緣關係,但良黎應該也算是關名媛的半個姑姑,更何況你現在是她丈夫,”不急不緩的端起咖啡吹涼氣,“她再不怎麼喜歡良黎,也總不至於為了這個就和你翻臉。”
“誰和你翻臉?”
斯文的梁大律師剛喝下一口咖啡,一下就被這突然出現的聲音嗆住,抬眸就看到已經走進來的女人。
他慌忙的站起來,一邊手忙腳亂的去收拾桌上的資料,“嗬嗬,關小姐怎麼會突然來這裡?”
言晏往茶幾上看了一眼,視線不動聲色的挪到朝她走來的男人身上,“突然嗎?”
淡淡的問他,表情沒什麼變化,“還是說你們在談什麼公事,需要我回避一下?”
聶南深來到她身前,半個身子正好擋住她的視線,“不需要,”抬手撫上她新做的頭發,淡淡的笑,“怎麼這麼快就過來了?”
言晏明顯對他弄亂她發型的行為很不滿,躲開他的手去看梁元,“我做完頭發就過來了啊。”
那邊梁元已經收拾好東西朝這邊走來,看了一眼關言晏,低聲的道,“那聶總,既然沒什麼問題,我就先走了。”
聶南深點頭,梁元又朝言晏點了下頭,然後才拿著東西開門出去。
門打開再關上,言晏收回視線,略有些歉意的看著他,“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工作了?”
一雙秀氣的眉微微擰著,看上去有些為難又有種說不出的可愛。
“怎麼會,”聶南深動作自然的摟著她往外走,低笑聲中染著極好聽的語調,“工作哪裡有你重要。”
言晏扭頭看男人線條分明的下巴,同樣笑著,語氣聽不出褒貶,“聶公子說情話的本事真是日益見長。”
聶南深低頭正好看到那眉眼中淡淡鄙夷的味道,他笑,“不喜歡?”
言晏哼了哼,倒是也沒否認,“雖然很假,不過聽著是很順耳。”
說完率先走進了電梯,聶南深在後麵跟著上去,因為是專屬電梯,所以這一輛幾乎都沒有人乘坐。
女人穿著高跟鞋剛好到他下巴偏上一點的位置,發梢淡淡的香味飄入鼻尖,整個空間都顯得安靜靜謐。
他低頭看著女人正用手指梳著長發的側臉,淡淡的想,為了良黎和他翻臉……好像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因為是午餐,下午聶南深還需要上班,所以就選了附近一家意大利餐廳。
女人明顯很喜歡今天做的發型,看上去心情也不錯,臉上一直掛著淺淺的笑。
聶南深低頭看著身旁女人的小臉,新做的頭發被吹出微卷的造型,比起以往的乾淨年輕更添了一絲介於女孩和女人間的嫵媚,他突然開口,“在哪裡做的頭發?”
“就附近啊,”言晏低頭看了一眼微卷的發梢,“怎麼了,不好看嗎?”
“很漂亮。”
摟在她腰間的手收緊,那低沉微啞的嗓音更像是貼在耳尖響起。
女人被誇漂亮總是一件非常愉悅的事,但下一秒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在考慮要不要投資一筆。”
言晏詫異的抬頭看他,見男人眉宇思索像是真的在認真考慮這件事,一邊吐槽一邊討好的笑,“暴發戶啊暴發戶,那我以後去做頭發是不是不用收錢了?”
聞言聶南深皺起眉,忍不住失笑,“我給你的卡難道還能讓你心疼這點錢?”
她挽著他的手,從動作到語氣都似漫不經心,“雖然收了錢最後都會變成你的,但是不收就會讓我覺得是自己占了便宜啊。”
眉梢微揚,聶南深有些意外的看她,“落落大方的關名媛還愛貪小便宜?”
服務員帶他們來到靠窗的一處相對安靜的角落,言晏理所當然的道,“有便宜不貪,那多虧。”
“那麼你應該慶幸,貪了我這麼一個。”
聶南深替她拉開椅子,也不管是不是在公眾場合,低頭就在女人臉頰上親了一下。
雖然餐廳中午的人並沒有下午的多,但現在正是飯點,偌大的餐廳還是坐了不少桌客人,一旁的服務員更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言晏臉一紅,嗔怒的瞪了他一眼。
聶南深卻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麵不改色動作優雅的替她拉開椅子,從舉止到神情都透著一股淡淡的寵溺。
大概是已經習慣這個男人動不動就親她吻她的相處模式,言晏也懶得說什麼,剛要坐下,視線就正好與對麵一道異常冷然的視線對上。
她微怔,聶南深同樣也察覺到她的目光,順著看過去,一雙俊眉蹙了一下。
下一秒言晏就聽到男人的手機響起,聶南深拿出來說了兩句,然後對她溫柔的道,“你先點餐,我出去接個電話。”
言晏坐在位置上應了一聲嗯,聶南深捂過手機又讓服務員先上點開胃菜才走出去。
“小姐,您看看想吃點什麼。”
服務員遞上菜單,言晏接過禮貌的回了句謝謝,然後便低頭的去挑選這家還算不錯的菜色。
女人看著那道俊逸挺拔的身形很快消失在店內,握在杯子上的手指攥緊。
他剛才看她的眼神,仿佛就像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這個意識,更是讓她的心臟狠狠的攥疼了一下。
然而這種疼痛還沒來得及擴散,一道油膩的聲音突然將她拉回了現實,“杜小姐,杜家和陸驍那個瘋子扯上關係,彆說是我,恐怕就是聶南深在這裡,”男人意有所指的遞上一張房卡,笑得不懷好意,“也不會願意為了你惹上一個不小的麻煩。”
杜甄雅收回視線,在見到那個男人後此時看到眼前這張中年男人的臉都覺得無故的惡心和反感。
中年男人握上她的手,“杜小姐,一個杜家而已,雖然我不能幫上太多,但隻要你跟了我,包你下半輩子和做杜小姐時一樣的待遇……你!你乾什麼!”
還不待男人說完,杜甄雅手裡端起那杯熱茶就潑到了男人臉上,“你以為我杜家出事了,我就會像關言晏一樣把自己賣給彆的男人?”
男人吃驚的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麼先前還談得好好的女人突然就變了臉。
杜甄雅猛地站起來,“杜家已經落到這個地步,多你一個落井下石的不多,少你也不少,”手指拿過那張黑色房卡扔到他身上,冷然的臉上浮現一層譏誚,“為了區區這點錢,這麼不要臉的事我還真做不出來。”
“賣?”男人也來了火氣,取過紙巾擦著臉,“就算是賣關言晏也是賣給了聶南深,現在江城誰不知道關言晏才是聶南深的新寵?”
自從杜家出事那天晚上,聶南深和關言晏那點貓膩早在江城傳開了來,“彆說現在杜家已經垮了,就算杜家還是以前的杜家,聶南深也未必能看上你。”
中年男人冷冷的將她打量一遍,臨走前還不忘諷刺的道,“給你點臉色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之前恬著臉巴結聶南深,現在就算你想賣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能不能配得上!”
太過赤裸的諷刺,因為憤怒和不甘女人胸前劇烈的起伏著。
叫了一聲結賬,付了憑現在的她很難支付起的一頓飯錢,然後徑直走到隔壁桌的位置,居高臨下的看著正在專心點餐的女人,“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女人頭也沒抬,像是在糾結菜單上的菜色,但還是回了一句,“來餐廳,當然是來吃飯的,”說著手中順勢翻了一頁菜單,“難不成杜小姐以為我是故意來這裡看你笑話的?”
杜甄雅一下被噎住,臉上更是閃過難堪。
區區幾天的時間,杜家已經成為江城豪門避之不及的對象,如果說當初關家垮台是因為錢的問題,那現在杜家沒落就是因為勢的問題,導致如今的她不得不親自出麵去找江城一些在政圈有權勢的人幫忙。
但幫忙這兩個字看似簡單,實際裡麵是包含著怎樣的齷齪肮臟沒人比她更清楚,但杜甄雅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他們。
顯然她也並不相信在這麼恰巧的時間地點會這麼巧合的遇上關言晏和聶南深,“看我笑話?”她站直了身體,唇角弧度高傲,“這有什麼好笑話的?當初關小姐不也是在各路男人中走過來的嗎?”
“關家曾經負債幾個億,你找上繆振生解決關家危機,咱們都不過是半斤八兩,你有什麼資格笑話我?”
言晏很無奈的覺得,她的意思分明是在說他們不過是恰巧來這邊吃飯罷了,杜小姐到底是哪裡來的想象力能扯上這麼多?
她放下菜單,雙手自然的支在下巴上,微微仰頭看著她,緋唇勾起,“所以呢?”
“關言晏,”杜甄雅抬起下巴,以一種睥睨的角度俯視著五官淡靜的女人,“你不過是運氣比我好,比我先遇到聶南深罷了,這沒什麼好驕傲的。”
言晏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繼續彎唇淺笑,“所以你是覺得,如果沒有我,現在的聶南深遇到了家族破產的你,他娶回去做聶太太的人就會是你而不是我了?”
她慢條斯理的分析,“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在你眼裡聶公子就是個專撿落魄千金的回收站,”指尖漫不經心的繞著發梢,與她四目相對,“杜家的存亡在你的潛意識裡其實還並比不上一個讓你成為聶太太的機會?”
在這種時候杜小姐關心的不是怎麼解決杜家危機,而是來埋怨運氣不好沒能先遇上聶南深,她對這個女人也是挺服氣的。
杜甄雅早就被她這番話氣得臉色泛紅,言晏卻再沒看她一眼,“杜小姐,既然想要為了杜家豁出去,就不要在意彆人的看法,”淡淡的道,“沒有人整天閒得隻看彆人的笑話,你在我這裡,顯然更沒有重要到那個程度。”
杜甄雅看著已經重新低頭挑選著菜色的女人,一時竟找不到什麼話來反駁,但又像是被她說中般的惱羞成怒。
重重的咬著唇,在看到門口已經推門重新進來的男人時,才冷冷的道,“放心,你還輪不到我來在意你的看法,”視線冷然的掃過她的臉,“轉告聶南深,我杜甄雅沒了他,一樣能救回杜家。”
最後一個字落下,女人已經踩著高跟鞋離開了去。
“她和你談什麼了?”
聶南深回到位置上坐下時,言晏剛好向服務員報了菜名,然後拿起小勺子吃著開胃菜,“沒談什麼啊。”
“沒談什麼?”
他唇角染笑,狐疑的看著對麵正一小口一小口吃著東西的女人。
杜甄雅他了解不多,但也不是完全不了解,能讓她在公眾場合露出那樣的神情,明顯是被氣得不輕。
開胃菜是一份淡味奶酪,言晏一口下去順口咬了下小勺子,懶懶散散的道,“杜小姐大概是覺得,我在故意秀恩愛,看不下去就先走了。”
聶南深低低笑了一聲,抬手替她抹掉唇角的奶酪,理所當然的糾正,“是本來就恩愛。”
言晏睜著杏眸看他將手指上的奶酪舔了一下,小臉再次一紅,這男人說話真的是……
正是中午,窗外的天氣正好,有點點陽光灑了下來,但室內還是會覺得莫名的涼。
點好的菜很快端上來,喝水的空隙,言晏看了一眼窗外,似漫不經心的一問,“你的傷已經好了嗎?”
聶南深將她盤中的肉切好遞給她,似笑非笑,“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問我的傷?”
“關心你啊,”她笑了笑,握著水杯,看著男人輪廓分明儒雅的俊臉,乾淨的臉蛋仿佛真有幾分擔憂,“是誰打傷你的?”
替她切完牛排之後聶南深就動手切自己的,低頭的樣子認真養眼,低醇的嗓音又帶著幾分調侃,“知道了你替我報仇去?”
“與杜家這次出事也有關係嗎?”
她明顯看到男人因為這句話的動作頓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常態,眼底劃過的一絲戾氣像是她的錯覺。
聶南深抬頭看她,乾淨儒雅的眉目舒展,臉龐是一如既往的淡笑,語調依舊溫和,“不問這麼多,嗯?”
雖然那點煩躁已經被他壓下去很多,但言晏還是從這五個字中捕捉到了男人寵溺語氣中夾雜著的並不明顯的警告。
她看著他,半晌才移開視線,看著杯中透明的水,“你不是說要和我結婚嗎,”手指摸著質感很舒服的杯子,淺淺的笑,“那以後你的事我都不問了,好不好?”
好不好三個字,足以看出如今的她已經放低了姿態,聶南深皺起眉,盯著她的溫靜的表情,“言晏,你不在意的事情,一向不會過問。”
“可是我現在想在意了啊,”吃了點開胃菜,她現在沒什麼胃口,聶南深替她切好的牛排也沒有動,“你在住院的時候杜甄雅說你們在沙特經曆了一些事,”言晏笑著道,“我老公被彆人開了一槍差點丟了命,彆的女人都知道的事,我想要知道真相,這很過分?”
不管她的目的是什麼,至少這句話聽上去就像是普通女人在吃醋,也許也確實有這個成分在裡麵。
“不過分,”聶南深握上她的手,“但是言晏,這些隻是我生意上的事,你知道了隻會更擔心,所以不問了,嗯?”
“你不說我就不會擔心了嗎?”她收回在他手中的手放在膝蓋上,抿唇看著他,“聶南深,是不是就算我們以後也一直這樣,你也還是有些事不能告訴我的?”
今天她接到的那個電話,說不在意是假的。
剛才她去他辦公室的時候,也明顯察覺到他好像在瞞著她什麼。
以前不理不問,不代表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隻是那時候她覺得她也沒資格沒理由去過問,但現在不一樣。
沒有人喜歡自己的丈夫瞞著自己太多事情,尤其這件事還充滿著不確定的危險性。
“言晏,”他叫她的名字,狹長幽深的眸微微眯起,“那你呢?”
她的手抽出,聶南深也同樣收回了自己的手,一動不動的凝著她的臉,語氣同樣似隨意一問,“你就沒有什麼事瞞著我?”
言晏擰眉,下意識的道,“我能瞞著你什麼?”
“我記得之前有問過你,”他靠著身後的背倚,伸手去拿手邊的紅酒,緩緩的道,“當初為什麼不肯把關家賣給樊天逸。”
桌子下搭在膝蓋上的手指猝不及防的縮了一下,她側過視線,“沒有為什麼,”神情極力也掩藏不住那份寡淡,“和不想賣給你是一樣的道理。”
聶南深也不揭穿她,良黎曾經是關家的養女,從某方麵來說,就像秦思硯在聶家的身份一樣,安蘇雖然一向不和她親近,但也從沒表現出什麼不喜歡或者厭惡的情緒。
而女人的反應,甚至不能用單純的厭惡來形容,並且這對象還包括了樊天逸在內。
“好了,不談這個,”他笑了一下,抬手喚了服務員過來給她填上喝空的水,嗓音柔和,“先吃飯。”
“……好。”
男人動作優雅的吃著東西,像是在刻意轉移話題,“明天有一場慈善拍賣會,你和我一起去?”
言晏還是沒有多大的胃口,大概是兩人都不想在剛才的話題上繼續,她沒多想就答應了下來。
吃完飯,兩人仿佛都將剛才的談話忘記,埋了單,聶南深摟著她的腰往外走,低頭看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的女人,“不問問為什麼要讓你和我一起去?”
她困惑的看著他,那眼神仿佛就是在問為什麼。
上了車,聶南深才回答她,“有禮物送給你。”
“什麼禮物?”
她以為剛才隻是他隨口一說。
聶南深俯身過來替她係好安全帶,親了親她的臉蛋,“明天就知道了。”
“……哦。”
對於他說的禮物,言晏有些好奇,但也沒有多問,反正就明天的事。
她開過來的車停在了他們公司的停車場,所以聶南深直接開車回了公司。
下午兩點過,已經過了正式的上班時間,言晏想了想,還是告訴了他下午約了詹聿,對此聶南深雖然有些不滿,但還是沒有說什麼,隻淡淡的道,“我下班後來接你。”
地下停車場,言晏看了眼手表,“不用了,詹聿下班也很晚,我可能不回家吃飯了。”
車門被男人用力的關上,在空曠的停車場內伴出重重的回音,“所以你是要和你的藍顏一起共用晚餐,”聶南深挑眉看著她,嗓音涼涼的笑,“讓你老公一個人回家吃?”
藍顏兩個字不知道為什麼從他口中說出來聽著總有種的鄙夷的味道,她鼓著臉蛋不滿的看著他,“你不在家的時候我也一個人吃啊。”
他捏了捏她的臉頰,寵溺的笑,“所以為了不讓你一個人回家吃,我今晚回來陪你。”
無賴啊無賴,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典型範例。
言晏挽上他的手臂,“可是我很久沒見他了,今天安蘇打電話來也問到他,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仰著腦袋巴巴的望著他,頗有種小女人在撒嬌的意味,“今晚讓餘媽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嗯?”
聶南深低頭看著她乾淨又甜美的臉蛋,心臟的地方一下就因為那軟軟糯糯的聲音軟了下來,薄唇勾出弧度,但語氣還是半分不肯退讓,“八點之前我要在家看到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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