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爵二樓,隱蔽的隔間內,三道人影各落座一方。
梁元視線來回掃著對麵十二點方向和三點方向的男人,感受著四麵八方湧來的寒意,無聲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無框眼鏡,“我說,你們兩個要是吃了火藥就給我噴出來行不?”
正好服務員上來將他麵前的林寶堅尼點燃,火勢一下差點衝到他眉梢,後怕的拍著胸脯抱怨,“一聲不吭的,我還沒被燒死就快被你們兩給嗆死了!”
也是巧了,啥時候還能一起撞上這兩尊呼風喚雨要啥有啥的大佛同時心情衰到極點?偏偏周圍這火裡還夾雜了碎冰,冷不防就能凍死人的那種。
池騫沒瞥過梁元的慫樣,一聲冷哼,“看來某家那位貌似也不領情。”
說完,手裡的飛鏢在空中劃出弧度,直中靶心。
梁元眨了眨眼沒聽懂,“什麼意思?”
第二支飛鏢飛過,池騫沒挑眉輕笑,“昨天才結婚,今天就被離婚,聶公子頭一遭被人嫌棄這麼徹底。”
“什麼!”梁元下巴差點沒掉地上,“聶南深你領證了?!”
他們這萬年單身的聶總居然還玩閃婚這一套?不對啊……秦思硯在國外,那他結婚的對象是……
瞳孔驀地放大,梁元扭頭吃驚看向一杯接著一杯灌肚的男人,隻見向來矜貴優雅的聶公子手指把著雞尾酒杯,姿態閒適的靠在椅背上,聞言眉目一沉,反譏的話還沒說出,一樓區域像是出了什麼事,引起一片騷動。
聶南深的位置正好是在靠倚欄這邊,視線無意往下掃去,一道人影正被人包圍住,他唇角勾了勾,話是對池騫沒說的,“在挖苦我之前,你還是想想你這個英雄該怎麼救美吧。”
下巴朝樓下的方向微指,梁元和池騫沒同時看去,隻見一名身材嬌小的女人左右正被兩名黑衣人製住,對麵一名穿著花襯衫吊兒郎當的男人正緩緩朝中間的女人走過去。
梁元一驚,望著樓下亂成一團的景象摸著下巴淡淡感歎,“嘖,今兒個真是個多事之秋……”
死對頭之間果然不缺冤家路窄啊。
回過頭,三點鐘方向的男人手裡最後一支飛鏢已直直落在牆上,人已經越過他們直接朝電梯方向走去。
煙酒迷離的舞池旁,已被一群人自動挪出了地來。
衣衫不整的女人,開領襯衫隱隱被撕破露出半邊香肩,她淚眼模糊的看著對麵朝她走來的男人,止不住害怕,“你們是誰,想乾什麼!”
溫紓隻覺得前所未有的恐慌。
今天劇組因為她額頭受傷耽誤了一整天的戲份,事後導演讓她在今天聚餐的時候給大家賠禮道歉。
本來今天的事就是她的不對,雖然不喜歡這種場合,但她還是來了,但是怎麼也沒想到,導演所說的賠禮道歉竟然是打算將她送到一個老男人的床上!
於是她一個人趁機跑了出來,卻沒想到這些突然出現的人將她攔住,她不敢想象如果剛才那些人出來再把她逮回去的話會是什麼後果。
對麵男人的步子停在一米之外,花裡呼哨的襯衫在迷暗的燈光下不僅不顯俗氣,反而更加襯托出一種極近妖孽的氣質,左耳一顆血紅寶石微閃璀璨,俊美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薄唇微微勾起,弧度涼薄,“想乾什麼?”
男人白到透明的手指指了指左邊胸口處,語氣十分吊兒郎當,“剛才撞了本少爺,連個道歉都沒有就想跑了?”
溫紓一愣,想起她剛才從房間跑出來時好像是撞上了一個人,隻想著趕緊離開這裡的她也沒看到男人眼底的戲謔,連忙道,“對……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意的……”
“一句道歉就想了事,”男人一揮手,製住溫紓的兩個壯漢退到一邊,他上前來撩了下她俗氣的衣襟,笑容痞得像那些街頭的混混,“你當本少爺這麼好打發的?”
本來就鬆鬆垮垮的衣服,被他這一撩,直接露出裡麵的小吊帶。
“那你們想怎麼樣?!”
溫紓忙拉好自己先前被扯壞的衣領,一雙美目怒瞪著容貌似陰似柔妖孽到極致的男人。
如果不是在這樣的場合相遇,她一定會認為麵前的男人是哪個公司旗下重點栽培的小鮮肉,更如果不是男人那骨子裡隱隱散發著一種類似池騫沒同樣陰暗冷酷氣息的話。
“還敢問想怎麼樣!”跟在男人身後的跟班冷冷開口,“如果不是你撞了驍哥誤了時間,我們能耽誤那麼大一筆單子嗎?!”
驍哥兩個字一出來,四周隱隱傳來了一道道意味不明的驚歎聲,“那小子就是陸驍?這麼年輕?”
“年輕?那手段狠辣著,鬆老大一手培養起的‘暗夜’都被這家夥翹了牆角,自個兒蹲在監獄裡不知道啥時候能出來,人家這叫年輕有為!”
“啊呸,還不都是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溫紓沒見過這樣的陣仗,當下聽到那些話臉色更是慘白,另一個臉上帶疤的年輕男人跟著附和,“驍哥,依我看這妞還是個雛兒,”嘿嘿猥瑣的笑了兩聲,“要不咱們給帶回去……”
後麵的話對於已經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大半年的溫紓來說,再耳熟不過,隻見對麵男人陰柔妖孽的薄唇劃出似深似淺的弧度,掃了她一眼,“好主意。”
淩眉剛挑起,那人已經下了命令,“聽見沒,還不快把人給驍哥帶回去!”
“是!”雙手立馬被人用力製住,她叫了出來,“不要!你們想要做什麼!”
但那些人哪裡聽得近她的話?隻一個人上前拉著她就往外走,“放手!”她奮力的掙紮著,試圖恐嚇這幫來者不善的人,“我叫你放開我,信不信我報警了!”
最後一個字落下,溫紓才發現哪怕她被人抓住時也是一直冷眼旁觀的圍觀群眾終於朝這邊看過來,一道道目光怪異。
“報警?”陸驍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詞,不僅沒有被女人的話語駭住,唇角勾起的弧度反而肆意咧開,“我倒要看看是哪個警察敢不要命的插手老子的事,給我帶走!”
哇,好囂張啊好囂張。
名爵是什麼地方?說好聽點是有錢人的銷金窟,說難聽點就是各種黑色地下交易場所,牽一發而動則各類江城頂尖上的人,一般警察確實不敢來管這裡麵的肮臟事。
言晏從熱鬨處收回視線,看向身旁無動於衷的男人,“唔,有良家少女要被拐賣了,”半醉的模樣戳了戳他拿著酒杯的手背,“你不去管管嗎?”
詹聿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某處出現的人影,淡淡的道,“池騫沒的地盤,他自己會解決。”
言晏疑惑的看著他,詹聿下巴往某個方向微抬,“名爵真正的幕後老板。”
她順著方向看過去,哪怕是隔著煙霧繚繞的彩燈,她也仍看清了從人群後走出的兩道模糊身影。
名爵真正的幕後老板,聶南深是明麵上的投資人。
同樣高大英俊不凡,一個霸氣冷硬出現在眾人視線,直接將那裡弱小無助的女人攬入懷中,一個矜貴冷漠隱在暗裡,步伐緩緩朝她的方向走來。
嘈雜的一片仿佛在他身後自動被隔離開,腳步緩慢而從容,言晏的目光從始至終都落在舞池旁引起的騷動處,半醉半醒的感歎,“哇,英雄救美呢。”
那裡,池騫沒正將害怕成一團的女人摟在懷裡,視線不諱的對上正對麵痞意十足的男人,各自身後都站了一堆手下,大有兩派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架勢。
她看得津津有味,黑色的手工皮鞋停在身旁,一道陰影將她罩住,那兩方人馬都說了些什麼她也沒聽見,耳邊隻響起了淡淡的四個字,“起來,回家。”
就連關老爺去世,關家破產,聶南深也沒見她這樣醉過。
甚至安蘇曾經偶然間也提過,她一向不喜歡碰酒。
言晏沒有抬頭,視線正好越過男人身側盯著某處,喝了不少酒的喉嚨有些乾澀,“你是來接我回家,還是來逮我回去的?”
詹聿就坐在一旁,手肘倚在身後的吧台上端著酒,抬眸靜靜的看著麵無表情的聶南深,聞言蹙了下眉。
聶南深不知道,但他很清楚,對於關言晏來說,家和一座居住的房子,有很大的區彆。
“不回去,你打算爛醉在這裡?”聶南深雙手插在褲袋裡,解開的西裝扣子沒扣上,就這樣居高臨下的盯著女人被酒精熏得微紅的臉,“還是也巴不得這裡能有哪位金主再看上你,借此來擺脫我?”
溫紓不就是這樣?以為靠自己的本事就可以爬進娛樂圈,以為沒了池騫沒她還能在那樣混亂臟雜的地方存活。
言晏像是在認真聽著他的話,但也是好半天才將視線從那邊收回來,“不離婚,”怔怔的抬頭,“那分居行不行?”
“關言晏!”
男人低沉的嗓音含著濃濃的不悅和警告,言晏像是被他的怒意嚇了一下,瘦小的肩膀縮了縮,搖頭喃喃,“真是搞不懂你。”
但她也不過是隨意吐槽了一句,然後便朝他杏眸含水的將雙手打開,“我醉了,”細細的嗡嗡聲有些嬌媚的沙啞,“抱一下。”
男人胸腔裡的那股怒意還沒來得及釋放,突然就被她這軟軟的,帶著撒嬌的細語一下滅了個沒影,有再大的火氣也不能對一個醉了的女人發,更彆說……
聶南深瞥了一眼一旁坐著不動的男人,“不是有你的藍顏在這裡?”他站著沒動,英俊的眉目淨是冷笑,“這會兒要我抱什麼?”
有事沒事就來找這個詹聿,安蘇不在,這女人是不是除了這個男人就沒彆的朋友了?
言晏悻悻的收回手,賭氣般的彆過臉,“不抱算了,”鼓著氣的小臉蛋扭頭看向身旁的男人,聲音更軟更低,“詹聿……”
‘聿’字還沒收尾,人直接被打橫抱起,“回家。”
聶南深抱著她轉身就走,沉著的眸一刻也沒落在詹聿身上。
她低低的笑了兩聲,然後又好像是頭疼得緊,不笑了,將腦袋往他胸前埋了埋,鼻尖全是屬於男人的氣息。
“你抽煙了,”半晌,她才抬起頭來,然後將臉彆了彆,“還喝酒了,不好聞。”
那皺著眉頭的小臉上就差寫著滿滿的嫌棄兩個字了。
“關言晏,你信不信我丟你下去!”
一個醉成這樣的女人竟然還嫌他身上不好聞?那些刺鼻的酒氣都是她自己身上的!
哪知他一句話,言晏摟著他脖子的手立馬鎖死,緊緊的抱著他搖腦袋,“不要,”像是真怕他鬆手,又怯怯的補了句,“會疼。”
她雙手一緊,整個人都貼在了他的身上,像是很滿意她的反應,聶南深眉間的不悅這才微微散了一些,“知道會疼就聽話一點。”
其實他本來想說疼死了最好,又看到她擰著眉好像挺難受的樣子,臨時改了口。
見他貌似不那麼生她的氣,她也跟著笑了一下,然後下巴便接著姿勢抵在他寬厚硬實的肩頭。
聶南深身後漸漸遠去的舞池旁,池騫沒還在和對麵的男人說著什麼,不偏不倚,她正好看到被他護在懷中的女人抬著腦袋,望著池騫沒冷俊的側臉,神情專注得仿佛眼裡隻剩下那個在危險時刻保護她的男人。
就在聶南深見她突然安靜下來以為她睡著時,就聽到她低低的聲音貼在耳邊,淡淡靜靜的,“溫小姐在今天過後,肯定會愛上池大老板。”
她的頭就靠在他肩膀上,聶南深看不見她的神情,但語氣明顯比先前的溫柔許多,“嗯?為什麼?”
她似笑了一聲,“女人在這種時候總是太容易放下防備啊。”
困難的時候,無助的時候,絕望的時候,最孤立無援的時候,隻要有一個人能伸出手來拉她一把,哪怕那點渺茫得隻有芝麻大點,那也叫希望。
就像是一個被餓了十天半個月的人,這個時候隻要有人給她一張餅,是人是鬼她也會巴巴的跟著去了。
這就是現實。
聶南深側眸掃了她一眼,“你對我有什麼防備?”
“嗯?”
她回過頭來。
“我救你不止一兩回,”看著她茫然不知的模樣,聶南深欣長的眸微微眯了一下,“你就這麼忘恩負義?”
言晏抬著小小的腦袋,好半天才不明所以的反問,“我這不是把自己都許給你了嗎?”
不然要怎樣才不算忘恩負義?她現在什麼都沒有,況且,她一直把自己寶貝得很好的,她把這麼寶貴的自己都給他了,還要怎麼樣?
聶南深很敏銳的看出了她心裡所想,喉尖不冷不淡的吐了一個嗬字,很嫌棄她把自己身價抬高的樣子。
言晏很不滿意的皺了皺眉,但也沒說什麼,“既然你不喜歡,那聶公子啊……”出了名爵,那些吵鬨的音樂全被隔絕於耳,悶悶的將腦袋重新靠回了他胸膛,緩緩的閉上了眼,輕聲的問,“你打算什麼時候踹了我啊?”
夜裡冷風肆意,“我一天之內不想聽到兩次這個話題,”聶南深低頭看她穿的那身並不算厚的毛衣,步子加快了幾分,“樊榆的事情已經過去了。”
很冷,她將身子往暖和的地方貼了貼,聲音依舊很低,“哦。”
陳叔已經開車出來等了一會兒,見他們過來,陳叔立馬打開後麵車門,聶南深將她放到後座,“那你想要踹了我的時候,一定要給我說啊……”
“結了婚是不能出牆的,”她閉著眼,低低糯糯的嗓音混在風聲裡,越來越小聲模糊,“你彆耽誤我找第二春,畢竟我還這麼年輕……”
聶南深剛給她係好安全帶,冷不丁的就聽到最後一句,看著女人沒心沒肺就這樣睡過去的迷糊樣,恨不得就這樣一把掐死她!
他是養了個多沒良心的東西?
名爵內鬨劇散場,雙方像是達成了什麼協議,池騫沒摟著懷中人兒消失,陸驍也帶著自己手下離開。
詹聿杯中的酒還剩一點。
“這位先生,剛才那位小姐走的時候把這個忘帶走了。”
吧台後的酒保叫他,詹聿回頭,酒保正把放在吧台上的一張照片和一張資料遞了過來。
“詹聿,我看不懂他。”
十分鐘前,關言晏緩緩坐了起來,背脊挺得筆直,“一開始她要在那出醜聞中爆出樊榆,良黎以為他是為了替我出氣,可我知道不是。”她唇角掛著意味不明的淡笑,仿佛這一瞬間已經清醒了過來,“後來知道他是為了利用樊榆和秦思硯的關係,逼秦思硯從意大利回國。”
言晏好笑的搖了搖頭,“原來也不是。”
他漸漸擰起眉,然後看她從包中拿出一份被揉成一團的資料和一張照片。
“今天我看到他打算送出去的報道,”她盯著手裡那張照片,眸色清明得毫無醉意,“聶南深要對樊家下手,就得先從良黎開始,他報出來的幾家慈善機構,包括了那家孤兒院。”
詹聿一眼掃過去,被揉出皺褶的照片,他一眼就認了出來,臉色一變,“你父母去世的那個地方?”
良黎在江城是眾人讚口不絕的慈善家,二十多年來在江城建立了多加慈善機構,這樣的人,最經受不住任何負麵的輿論打擊,可是……
“這封報道一旦發了出去,恐怕樊太太手下的幾家慈善機構都得倒閉。”她像是在幸災樂禍,手一鬆照片便落在了吧台上,自顧自的又倒了杯酒。
一杯下喉辣得人鼻眼通紅,“你說如果那些事被聶南深查出來,”她一隻手用力的抓著自己的頭發,笑得比哭還難看,“我姑姑該怎麼辦?”
聶南深如果真的要對樊榆下手,那些事肯定瞞不過那個精明的男人,那到時候關珩該怎麼辦?她,又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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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的後遺症就是第二天頭疼得像是要炸開。
腦袋深處一陣陣的不適最終讓言晏從熟睡中醒來,睜著雙眼盯著仍不熟悉的天花板,昨天一些模模糊糊的記憶才逐漸回到腦海。
她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從床上坐了起來,低頭,昨天身上穿的那件衣服已經被換成了舒適的睡裙,整個空蕩蕩的臥室隻有她一個人。
言晏沒多想,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到中午了,拖著很不舒服的身體進了浴室洗了個澡,又換了身乾淨的衣服才揉著肚子下樓。
到了樓下也隻有餘媽在廚房發出切菜的聲音,依舊沒有男人的身影,她忍不住問,“餘媽,他出去了嗎?”
餘媽知道這個他指誰,一臉詫異,“哎,先生沒在樓上嗎?”
言晏搖了搖頭,餘媽將剛做好的菜端了出來,“我八點過來的時候就沒見到先生,難道是一早就出去了?”
言晏到飯桌前坐下,“那可能是加班去了吧。”
想著今天雖然是周末,但像聶南深那樣的公司高層周末加班也是常有的事。
“哎呀,那可不好了,我今天家裡有點事,還想待會兒吃飯的時候向先生請個假呢。”餘媽將飯菜備好,看了眼正拿起筷子的女人,躊躇著道,“那個太太,要不您看看我這……”
在她看來,既然是夫妻,那請假這種事給關言晏說也是一樣的。
但言晏明顯猶豫了會兒,餘媽怕她不答應,連忙道,“太太,是這樣的,我大女兒懷了孕,這兩天正是預產期沒人照看,我想過去照料她幾天……”
言晏擰眉想了想,畢竟開工資的人是聶南深,她是沒有權利擅自替他放人的,但看餘媽實在是急迫的樣子,她又不忍心拒絕,最後還是道,“可以是可以,不過你請假的這幾天,薪水可能會從你這個月的工資裡麵扣,等他回來了我給他說怎麼樣?”
餘媽左右糾結了一下,要知道這家先生開的工資是很可觀的,但是一兩天的薪水和被辭退比起來,明顯已經是很好的待遇了,她點頭答應,“哎,那就謝謝太太了!”
不是言晏心疼那幾天的薪水,隻不過這樣的話,就算聶南深回來問起,她也比較好交代一點。
接著餘媽硬是要留下等她吃完洗了碗再走,言晏看她興高采烈的樣子,還是先放了人,“不用了,你先去吧,我一會兒自己收拾就好。”
雖然知道這些從小生活在有錢人家的千金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但餘媽實在是迫切的想去醫院看女兒,於是也不再拒絕,解了圍裙道了謝,然後出了門。
言晏從昨天下午就沒吃過飯,和聶南深吵完架又空腹喝了不少酒,這會兒聞到飯菜的香味也來了食欲,拿起筷子就開始吃飯。
吃得差不多的時候,言晏坐著休息了一會兒,然後才起身開始收碗筷。
手裡剛拿起一盤菜碟,正對著樓梯的方向,抬眼就看到了正站在樓梯口盯著她的男人,英俊的眉目沉得不像話。
言晏愣了,下意識的問出口,“你沒去上班?”
聶南深抿著唇,墨色的眸盯著她純真無害的臉,聲音像是被擠出來的,“今天是周末。”
聶南深抬腳走過去,視線掃了桌上的飯菜,最後又看了眼她手裡的盤子,本就陰沉的臉色更難看了。
她昨天醉成那樣,回家後又是吐又是哭又是鬨的,一點平常端莊矜持的樣子都沒有,他費了一晚上時間給她洗澡換衣服,最後再把人哄睡著。
他折騰了一晚上沒睡,天亮了才在書房處理工作時眯了一會兒,早飯都沒吃,她倒好,這會兒一個人還吃得挺香!
言晏看他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衣服,大概猜到了他昨天可能因為她沒有睡好,有些內疚的問,“那你吃飯了嗎?”
聶南深盯著她擰眉冷笑,“我剛才有和你一起吃飯嗎?”
她低下頭,“對不起,我以為你不在家,所以我……”
她又不是故意吃飯不叫他的。
聶南深懶得再和這個沒良心的女人說話,拉開凳子坐下,“餘媽。”
半天沒人應聲,男人正要喊第二聲,站在對麵的女人才開口,“餘媽她請假了……”言晏在那裡端著盤子拿走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手腳規矩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她女兒要生孩子了,她說要過去照料兩天……我給她說了,這兩天薪水從這月的工資裡扣。”
她垂著腦袋,長長的頭發隨意披散在肩頭,聶南深驀地想起就那個頭發柔順的小腦袋昨天不停的在他懷裡蹭來蹭去撓人心神的模樣,氣焰一下滅了不少,但仍是不冷不熱的,“還挺會勤儉持家。”
那話裡的嘲弄她聽出來了,這會兒言晏也差不多想起了昨天晚上她好像是吐了他一身,於是更加內疚了,“那……餘媽做了很多菜,我沒吃完……”
她剛要放下手中的一碟菜,男人冷冷的目光就掃了過來,“你讓我吃剩菜?”
堂堂k的總裁不吃剩菜的哈……
言晏抿了抿唇,“那你想吃什麼?”
要不出去吃的話還沒說出來,男人抬眸睨著她,唇角彎了些似笑非笑的弧度,反問,“你做?”
“我不會。”
她如實回答。
“那你還問?!”
聶南深起身瞪了她一眼,怒氣衝衝的就往客廳方向去,起身時凳子往後挪了些,發出摩擦在地上刺耳的響聲,然後打開了茶幾上放著的筆記本,一聲令下準備開啟視頻會議。
那模樣竟是不打算要吃飯了。
言晏咬了咬唇,不管怎麼說忽略他在家是她的不對……再看了一眼桌上,其實也沒什麼菜了,她儘量放低了聲音,有些無奈,“那你想要吃什麼?”
回應她的就是男人頭也沒回,很不耐煩的一句,“不知道,彆打擾我工作。”
言晏捏了捏鼻梁,又覺得頭疼了,昨天的火氣他還沒有消嗎?
打開的電腦屏幕顯示著視頻彈窗口,視頻對麵空無一人,聶南深沉著的臉隱隱在屏幕上投出陰影,她喜歡吃什麼他都記住了,現在來問他想吃什麼?
他娶個媳婦兒回來是放家裡供著的?
言晏很快將餐桌上收拾乾淨,客廳上掛著的英式時鐘已經指向一點,開著視頻會議的男人除了在處理工作,不斷的交代下麵的人一些工作任務,其餘一點反應都沒有。
就連隔著屏幕她都能感受到視頻對麵的一眾公司職員戰戰兢兢的模樣,大周末的開什麼視頻會議?
言晏伸手就想摸出手機打電話,卻想起她的手機在昨天已經被沙發上的那個男人給砸了。
無奈之下隻好走向客廳裡幾乎快成了擺設的座機旁,將熟記的號碼撥了出去。
把問題拋給了聶安蘇,就免不了一番責問,“寶貝兒,你最近越來越不對勁了啊,這麼關心我哥?”聶安蘇不懷好意的哼哼笑著,“還特地來打聽他喜歡吃什麼?”
座機是那種複古的老式座機,言晏手指繞在電話線上,“你知道他最近幫了我不少忙,趁機請吃個飯而已。”末了又補了一句,“自己做的會比較有誠意一點。”
男人敲打在鍵盤上的手指驀然停住,視頻對麵的喬秘書和一眾今天留在公司加班的人都盯著各自的電腦屏幕,大氣不敢出一下。
如果不是眼見男人眉眼不動的表情正在一點點的變得難看,他們甚至會以為是電腦卡了或者網絡延遲。
喬秘書擦淚汗顏,她剛才報告的地方是有哪裡出錯了嗎?為什麼大boss看起來好像要吃人?
“也是,我哥從小就不喜歡你,你不知道他背後老讓我少跟你親近,”一想起小時候聶南深偶爾對她說的那些,電話那頭的聶安蘇忙點頭認同,“親手做是比在外麵下館子來得誠意,你要是敷衍他,指不定又得怎麼彈劾你了。”
言晏淡淡的勾著唇,垂眸表情沒什麼變化,“嗯。”
然後聶安蘇就報出了一堆菜名,她從一旁拿了便條,一樣一樣記下,完了才掛掉電話。
莫斯科的病房內,掛了電話的聶安蘇盯著白色天花板,雙眼微微眯了一下,“不過寶貝兒啊,”她突然換了個語調的自言自語,喃喃自笑,“用我哥彆墅的電話打過來,這頓飯請得可真豪邁。”
白紙黑字寫了一小排,其實也沒幾樣,言晏看著紙上的那些菜名,有那麼一瞬,她覺得好像她和聶南深之間,這麼多年唯一的交集也隻有安蘇。
安蘇是他寶貝的親妹妹,她是安蘇最好的朋友,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回過頭,就見不知何時結束了視頻會議的男人正盯著她。
“請吃飯?”男人將筆記本合上,往後隨意一靠,領口解開的扣子微微露出下麵硬實的胸肌輪廓,不溫不火的望著她,笑意涼薄,“關小姐的借口真是隨手拈來。”
不那麼溫雅,反而透著痞意風流的姿態,言晏淡淡的看著他,自然而然的道,“你不也是沒打算把我們的事公之於眾嗎。”
聶南深輪廓分明的俊臉一點點繃起,言晏抬腳往廚房方向去,很隨和的道,“聶爺爺和聶夫人都不知道,就這樣挺好的。”
在經過沙發時,手腕驀地被沙發裡的男人拉住,“不告訴任何人,”聶南深抬頭凝著她,薄唇微掀,“這樣好方便你可以隨時抽身而出是不是?”
在氣勢上,哪怕男人坐著她站著,四麵八方仍有不小的壓迫感。
腕上的力道捏得她有些疼,微微皺了下眉,“聶公子,我是你要回來隨時打趣的消遣,有必要的話聶太太這個位置隨時可以根據你的意願換人,難道你不也是這麼想的嗎?”她微微挑起眉角,精巧的臉上儘是溫婉的笑意,“做人彆這麼雙標行不行?”
分明他們領完證過後他才和聶夫人通過電話,既然他不打算說,那她也不提好了。
她嫁給他,沒有要求他必須帶她以他太太的身份去見家長,也沒有要求他向誰公布這件事,可是這些都是他在主宰的不是嗎?
她以為這樣誰也不對外提起已經是他們兩個之間心照不宣的默契,可是為什麼現在她尊重他的選擇,現在隻是說出了事實他也還是要生氣?
偌大的客廳持續的沉默,聶南深手上的力氣一點點收緊,眼角眉梢全是因那幾句話浮現的寒霜,最後言晏終於忍不住低叫了一聲,深吸了一口涼氣,“好了聶南深,我不想和你吵架,”用力將手抽出來,麵不改色的道,“你工作完了就在這裡休息一會兒,我去給你做點吃的,餓久了對胃不好。”
她雖然不知道他的生活規律是什麼樣的,但像他們這種整天業務繁忙的人,很多時間都是從午飯和晚飯中抽出來的,不用想也知道他的胃肯定好不到哪裡去。
女人的腳步聲自身後離去,廚房很快響起水聲和並不規整的切菜聲。
男人深沉的臉龐愈發寒意淩冽,手指不緊不慢的解開袖口,薄唇弧度勾出不深不淺的嘲弄。
分明沒什麼不對,可是他怎麼覺得這些話從她口中說出來他就渾身不自在呢?
言晏確實不會做菜。
作為曾經被關家養得極嬌貴的名媛千金,煮飯做菜洗碗這些事都有家裡的傭人解決,輪不到她親自下廚。
導致花了整整一個小時,將近下午兩點的時候才從廚房端出了兩菜一湯。
出來的時候男人已經坐到了餐桌旁,見她手裡端著菜也沒有要替她接過的意思,言晏撇了撇嘴,生氣的男人果然一點風度也沒有。
都是很簡單的菜,就這樣看上去賣相還是不錯的,聶南深挑了挑眉,“不是說不會做菜?”
“姑姑做菜好吃,偶爾會看她做,”她給他添了飯坐到男人對麵,彆過的視線不知看向何處,“這是我第一次做。”
聶南深眉梢微微揚起,像是因這句話心情好了不少,臉色也沒先前的難看,更何況拖到現在他是真的餓了。
拿起筷子就夾了一塊被切得不知是肉片還是肉塊的肉放到嘴裡。
嗯,他現在信了,是真的不會做。
從他動筷子的一瞬言晏就將視線收了回來,盯著聶南深看不出神情的俊臉,然後又看到他夾了一筷子的肉就轉戰那道唯一的湯,用了空碗舀了一碗出來,喝了一口,依舊看不出什麼來。
言晏皺眉,咬唇低聲的問,“很難吃嗎?”
果然,她剛問出聲,對麵的男人就放下了筷子,動作優雅的抽出一張紙擦了擦嘴,淡淡的吩咐,“過來。”
臉色這麼難看……是很難吃吧?
但還是乖乖的走了過去,低垂著腦袋很無奈,“你自己非要我做的,我們還是出去吃吧……”
伸出去的手還沒碰上盤子,聶南深已經拉住她的手順勢帶到腿上,“自己償償。”
說完一隻手摟住她的腰,另一隻手舀了一勺湯含嘴裡,俯首就吻住了女人微張著的唇。
溫熱的液體順著渡入口中,言晏抬眸就撞上男人眼底星點般的笑意,一個沒注意,全給咽了下去!
聶南深一鬆開她,小臉被憋得通紅的女人立馬被嗆得咳嗽起來,偏偏他還是一本正經的樣子,“放了糖的?”
仿佛他剛才真的隻是讓她單純的嘗嘗味道。
呼吸平複了些,言晏隻覺得整個味蕾都被又甜又鹹的味道充斥著,“一點點。”
聶南深看著她微紅的緋唇,沾了湯汁的唇反著水澤的紅潤,眉宇染了淡淡的笑意,“很甜,”視線卻是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意味不明的評價,“可以將就吃。”
然後也沒有要鬆開她的打算,拿起筷子開始夾菜吃飯。
男人認真吃飯的模樣,英俊薄發的臉龐線條分明的輪廓,從額頭到露在襯衫外一上一下的性感喉結,每一處都如雕塑家精心雕刻的藝術品,驚心動魄的英俊儒雅。
鼻尖甚至還繚繞了男人吻她時殘留的須垢水的味道,這一瞬間無法避免的,心跳加速。
有時候,不能靠近的深淵之所以強調不能靠近,不是因為深淵下是有多黑暗,而是你哪怕知道前方有多危險,但他總有一種吸引人的魔力,牽引你走向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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