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半天的賀淩,抬手朝著兩個弟弟後腦勺,一人拍了一巴掌。
賀權皺著眉抗議:“二哥乾嘛打人?”
賀塵嘟著嘴抱怨:“二哥以後能不能學學大哥,君子動口不動手。”
賀淩忍著笑,板著臉,罵道:“你們兩個小鬼頭,偏心眼。大哥成親,你們倆勤快地跑到河裡捉魚,惦記著給他補身子。我成親那會兒,咋不見你們誰下河去捉條魚給我補一補呢。”
明明在跟兩個弟弟說話,可他的眼神,不安分地在自己媳婦身上打轉。
韓儀喬沒回頭,端著碗小口地吃飯。
她曆來如此,端著貴女的範兒,對鄉野粗俗的玩笑充耳不聞,對賀淩的關注也從不回應。
賀淩暗暗歎了口氣。
賀權解釋道:“二哥,你彆冤枉好人。你也不想想,你成親那會兒是啥時候,剛過正月,河裡的冰還沒化開呢。我們倆就是想給你撈魚補身子,也無能為力啊。”
賀淩哼了聲,撇嘴道:“狡辯,你倆上樹掏鳥蛋,下河捉鱉的事兒,乾的還少啊。要是有心,彆說二月冰軟,一鑿就開,就算是寒冬臘月天,你倆也能想出辦法來。”
伶牙俐齒的賀權被說得不好意思,嘿嘿笑了兩聲。
賀塵是個直腸子,粗門大嗓,說話不拐彎。
他跟賀權素來一條心,悶聲悶氣接過話頭,說道:“你娶媳婦,夜夜開心,吵的我跟老三都睡不了一個完整覺。沒給你下點蒙汗藥,算我倆仁慈。還想讓我們鑿冰撈魚給你補身子,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賀淩臉紅了,可心頭又有點雀躍,扭頭看了一下韓儀喬,放下飯碗,借故生氣追著賀塵便打。
“你個小兔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拿我開涮,看我不打你。”
賀塵一看架勢不對,端起碗來就朝大門口跑去。
雙胞胎一唱一和,互相掩護對方,倆人都跑了出去。
賀淩笑得直不起腰,訕訕嘟囔著,“我不跟你們一般見識,今兒大姐這魚燉得入味兒,我得多吃點。”
他借著誇賀環,扭頭又看了眼韓儀喬。
眼中秋波流轉,想著這一回她總該給自己點回應了。
誰知,那道纖細的身影,動也沒動,依舊背對著他。
賀淩眼裡的光,便滅了。
他心裡比誰都清楚,韓儀喬看不起他,要不是他耍了手段,根本不可能把人娶到手。
他單純地以為,把人娶回家,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就萬事大吉。
誰知做夫妻,根本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
韓儀喬對他的態度日漸冷淡,夫妻倆甚至好幾天連句話都說不上。
明明成了親娶了媳婦,可他卻覺得比打光棍那會兒還要孤獨可憐。
這感覺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潰敗感。
正當他頹然收回目光的時候,不期然撞上了他娘馬佩芳刀子一樣的眼神。
賀淩訕訕調轉視線,悶頭吃起飯來。
恰巧賀嫻提出要吃雞肉,賀環哄著她,說後院養的雞還在下蛋,等過年的時候再殺。
馬佩芳借題發揮罵道:“雞還知道給老賀家做貢獻呢,不像有些人,光知道吃乾飯,連個蛋都不會下。”
韓儀喬二月成親,到現在大半年了,肚子平平,始終沒傳出喜訊。
馬佩芳早就不耐煩了。
暗地裡催過賀淩好多次,賀淩隻是打馬虎眼,根本沒當回事兒。
兒子越是護著兒媳婦,她越是窩火。
如今賀咫成了親,小夫妻蜜裡調油,恨不得日日夜夜膩在一起。
如果韓儀喬這個月還沒懷孕,賀家長孫的位置,就要拱手讓人。
馬佩芳心裡火急火燎的。
“娘你亂說什麼。”賀淩臉上掛不住,低聲阻止。
馬佩芳瞬間瞪圓了她的三角眼,梗著脖子罵道:“我說的不對嘛?你呀,沒出息,讓人拿捏得死死的,以後有你哭的時候。”
賀淩噎得胸口疼,卻又不好當場發作,混不吝地嘿嘿傻笑兩聲,耍賴道:“我爹一輩子被你拿捏在手裡,不也沒哭嘛。怕老婆是咱們家傳統,誰也彆笑話誰。”
馬佩芳吃癟,氣得舉起筷子要打他。
恰這時,韓儀喬實在聽不下去,起身要走。
賀淩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人按坐了回去。
他冷著臉,低聲嗬道:“走什麼走,老實坐下吃飯。”
他眉上有道疤,語氣凶凶的,讓人害怕。
韓儀喬仰臉望著他,眼裡幾乎要淬出火來。
賀淩假裝沒看見,自顧自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馬佩芳還要再罵,被賀老太太一聲重咳,給攔了回去。
“身為兒女,豈能調侃父母,賀淩可知錯?”
賀老太太端著一家之主的威嚴。
賀淩忙肅容斂色,垂首道:“孫兒知錯了。”
“這回饒你,下回再犯,罰你跪祠堂麵壁思過。”
“是。”
馬佩芳還沒顧得上得意,撞上賀老太太淩厲的視線,瞬間泄了氣,不服氣地開始吃飯。
賀老太太看向韓儀喬,笑了笑,努了努嘴道:“我瞧你這陣子瘦了不少,再多吃些。”
韓儀喬臉色難看,卻依舊欠了欠身,回道:“多謝祖母惦記,我苦夏,等天兒涼快就養回來了。”
賀老太太點頭,賀環機敏,忙招呼一大家子吃飯。
飯罷,賀老太太由人攙扶著回了正房歇著,韓儀喬一刻不願耽誤,徑直回了西跨院。
賀淩四下打量,見沒人注意到他,鐵青著臉偷偷跟了過去。
他氣勢洶洶進門,在堂屋裡愣了好一會兒,先去南房漱了口,洗了臉,收拾利索才撩簾進了臥室。
韓儀喬靠坐在炕頭,手裡拿著一本書,仿佛沒聽見他進來,頭也沒抬。
賀淩彆扭地坐到她旁邊,硬著頭皮套近乎。
“整天看什麼書,小心把眼睛看壞了。”
他順勢要把書從韓儀喬手裡抽走,不料她轉身背對著他,仿佛沒聽見他的話。
賀淩訕訕收回自己的手,歎了口氣。
“我娘就那樣的脾氣,她就是一個粗俗的鄉野婦女,你學問高,肚量大,彆跟她一般見識。”
韓儀喬一動不動,依舊沒回應。
賀淩搓了搓手,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你嫌棄我是個粗人,沒讀過書,隻知道舞刀弄槍……”
“我困了。”
她的聲音,比臘月的冰河水還要涼。
這感覺讓賀淩很不舒服,抬頭再看韓儀喬,眼神冷了幾分。
韓儀喬把書放到枕頭邊,蜷縮成一團躺了下去。
她背對著賀淩側躺著,背影纖瘦,凹凸有致,看得賀淩呼吸一滯。
打過仗的人都知道,隻有信任對方,才會背對著他。
賀淩眼前一亮,腦子裡閃過旖旎的畫麵,興衝衝甩掉鞋襪,扯過枕頭就勢躺到她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