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有人扯著嗓子喊:“我也全壓大。”
於是陸續,連疊聲,此起彼伏的押注聲響起,“我也”,“我也”,“大”
全場幾乎都買了大。
這一場,仿佛是賭在探花郎身上。
長公主站在陰霾裡肆意地笑,最後再看一眼他,嬌聲道:“他,他們的希望,可全都押在你身上了。如果輸了,你這名聲可就徹底掃地了。”
他的額頭,沁出了薄薄的一層汗。
他那白淨的臉上,被這賭場裡的熱氣蒸得微微泛紅。
他卻淡定地說:“長公主,這一把,隻有我們兩個人賭,彆帶彆人。”
圍觀的人頓時惱了,紛紛叫嚷著不願意。
“憑什麼?有錢一起賺,你還不讓人沾光了咋的。”
長公主卻一揮手,嬌喝道:“彆人都給我滾,這一把,隻有我隻跟他。”
她支著下巴,側頭看著他笑,那是一種誘人進地獄的,充滿蠱惑的笑。
全場瞬間靜寂。
長公主開盅,全場嘩然。
都以為他是個深藏不露的王者,誰知道,竟是個不堪一擊的渣。
探花郎,輸了個精光。
圍觀的人對他發出一片不屑的嘁聲。
長公主十分痛快,禁不住拍著掌,放肆地笑起來:“駙馬爺,你輸了。”
她急切地想在他臉上找到懊惱、頹喪的神色。
可沒有,半點也沒有!
這個書呆子!輸了這麼多錢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何止沒有。
他反倒笑吟吟地說:“長公主,是我輸了,你贏了。”
商明澤很喜歡長公主此時此刻掛在臉上臉上那張揚的、明亮的笑容。
他輸了,她是真的高興。
他也高興。
長公主又惱了,他憑什麼能如此平靜。
長公主朝邊上的一個夥計使了個眼色,那夥計立刻湊到他麵前,諂媚地道:“駙馬爺,彆灰心,再玩幾把,輸的就全都回來了,錢我這有,您不必掛心,儘管玩,玩他個儘興,不枉來一趟嘛”
可是,他果斷地拒絕了。
他又不是真的來賭的。
長公主奸計未得逞,氣得狠狠摔下骰盅,轉身就怒氣衝衝地上樓去了。他也該走了,轉過柱子,卻看到有人領著妻女在典賣,年輕的妻女在撕心裂肺地號啕大哭。
他轉過身,問夥計借了很少的錢,賭了幾把,憑借著運氣贏了剛好夠用的一點錢,幫忙把人贖了,把錢加倍還給夥計了。
夥計看得目瞪口呆,心裡嘀咕著,天底下竟然有這等的好事?
沈輕絡回公主府邸,路上商明澤給她一塊月餅,“上次中秋宮宴沒見你吃幾塊,快嘗嘗,這是我娘新做的豆沙餡。”
她見駙馬爺青蔥手指遞過來的月餅,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一雙手竟然把新禦史大人李昌的目,生生剜下。
可駙馬爺在賭場之上,卻又是極溫潤如玉的人,令沈輕絡有點百思不得其解。
他們在一堵高牆之下享用著月餅,牆上結了厚厚的冰層,一支嬌豔動人的梅花從牆內探出了頭,梅香四溢,芬芳撲鼻。
長公主狼吞虎咽地吃著,吃到一半,突然抬眼看向他,發現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進食。
他的眼睛明亮澄澈,就像,像什麼呢?她思索片刻,終於想起來了,像她屠城那夜,抬頭仰望的,高懸於天際的那輪明月。
她認真地咀嚼著每一口月餅,神色嚴肅地同他說道:“你娘做的月餅,好吃。”
他擔心她吃得太急會噎著,趕忙給她遞上一杯溫熱的牛乳,眉頭緊皺,輕聲叫她吃慢點。
今晚的夜色,皓月當空,銀白的月光如水般傾瀉而下,他們都沐浴在這片柔和的光輝之中。
借著皎潔的月光,他幾乎能清晰地看到她臉上那細小的絨毛,長公主,其實比他小一歲,她今年不過才十八歲而已。
隻是人們常常會忘記,長公主也隻是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十八歲姑娘而已。
長公主突然開口問道:“駙馬爺,你會不會隻愛我一個人?”
他淡淡一笑,回應道:“當然。”
要知道,他可是擁有世襲另一半永吾關虎符的人,自從他踏入上京城的那一刻起,他就處於被嚴密監視的狀態。
她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默默吃著月餅。
月餅吃到肚子裡,感覺暖暖的,熱熱的,甜甜的,仿佛一股暖流在身體裡流淌。
她忽然悄聲說道:“駙馬爺以後,還是彆來賭場吧。”
他順從地點點頭,應道:“好。”
長公主欲言又止,似乎還有什麼話想說,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就算她再不濟,也稍微有那麼一點兒,被觸動了內心。
想到這裡,她便覺得心安理得了。
她舔了舔唇角殘留的糖屑,開始暗暗琢磨,怎麼才能騙到他的虎符呢?兩年之後,他肯定已經把她的心思都看透了,那時候再下手,恐怕就來不及了。
到底怎麼才能騙到他呢?
她暗中偷偷瞟了他一眼,隻見他托著下巴,在如水的月光中靜靜地凝視著她,他的目光,充滿了無儘的溫柔。
“你我成婚這麼久,夫君好像不曾送我定情信物,你送我個東西好不好,玉佩或者虎符都可。”
他像個雕塑一般,一動不動,似乎生怕驚擾到她,她又扯了扯他的袖子,嬌嗔地說道:“好不好啊?”
他毫不猶豫地說好。
雖然他的父母早就告誡過他,這半塊永吾關虎符,無論誰要都不能給,哪怕是他未來的妻子也不行,因為這是他們家族保命的傳家之寶。
然而,此刻他早就把父母的教導拋到了九霄雲外,迅速從腰間摸出那半塊虎符,毫不猶豫地遞給了她。
她接過去,在月光下仔細端詳,這塊虎符,年代久遠,虎符背後刻有一個字,商。
所以,商家究竟是什麼來曆?
就算是派人去查,她也隻查到這半塊虎符在他手上,商家實在太過神秘了,其他的幾乎什麼都查不到。
如果不是他們主動來到京城,恐怕沒有人能夠找得到他們。
都知道他們住在上京,可是,曾經宰相暗中派了眾多人手去搶奪,卻都無功而返。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的時候,他們忽然來到了京城。
他們如同平凡的一家四口,探子守在他們家門口,天天回報的內容無非就是,他們家今天吃了什麼,明天玩了什麼。
無聊透頂。可也正因如此,讓人更加捉摸不透了。這才是最可怕的,未知帶來的恐懼。
她看了一會兒,幽幽地說道:“這玩意兒,還挺特彆的。”
長公主喜歡。
他很大方,唇上的笑容愈發濃鬱:“你喜歡嗎?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