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湯暖胃,卻不暖心。
心中的鈍痛愈來愈盛,看著牆上的畫像,魏月昭再忍不住,起身唰——的撕下。
她彎身從床下拉出一個錦盒。
錦盒已有些年歲,才一月的時間,就布滿了灰塵。
她伸手拂了拂,灰迷了眼,有些發酸。
這些,是她的記憶。
魏瑾自幼擅丹青,為她所作下的畫數不勝數。
魏月昭一幅一幅的翻著,有小時候爹將她舉高,娘在一旁笑的畫;有他們兄妹二人一起讀書寫字的畫;還有她喝苦藥眼睛腫成桃子一樣的畫……
那些記憶縈繞在腦海,呈現在眼前。
可是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將畫像扔進火盆,頃刻間便燃了起來。
火舌愈來愈豔。
“魏月昭!你又想乾什麼?!”
魏瑾破門而入時正好看見這一幕,頓時噤了聲。
反應過來後大步過來掀翻火盆,“你這是做什麼?”
他目露心疼,嘴唇竟有一絲顫抖,看著不斷被燒滅的畫像他忍不住上手去撲滅。
魏月昭將最後一幅畫扔進去,麵色平靜,“畫紙太舊了,我不喜歡。”
魏瑾下意識的去撲滅最後一幅,可到最後卻還是被燒的隻剩一角,那一角正好是魏月昭燦爛的笑容,雖布滿紙灰,可卻明亮。
“你太任性了!雖畫紙破舊,可這是我們自幼長大的回憶,你竟將它們燒的一乾二淨!”
他似乎氣急,蹲下身不斷的看著滿地的灰燼,眼眶都紅了。
好一副兄妹情深的模樣。
魏月昭沒說話,倒是有些想笑。
這些回憶越多,她的心就越痛。
因為這一切昭示著她從前多麼的可笑。
“阿兄這是來乾什麼?”
魏瑾心口堵著氣,這才想起此行來的目的。
“哼!你的丫鬟說你病了,我趕過來卻見你好端端的在這燒畫!我果然沒猜錯,你就是裝的!”
“阿昭,如今你也長大了,能不能彆總是這麼任性?”
他還以為她真的生病了,急急忙忙帶了藥過來。
一番動作好似要花光魏月昭所有的力氣,她忍著痛坐下,不想過多解釋,勾起唇,“多謝阿兄的關心。”
看著她這幅樣子,魏瑾麵色愧疚。
他確實下手重了些。
可這還不是怪阿昭口無遮攔?若她沒說那些話,他何故會動手。
魏瑾心口一軟,從懷中掏出幾瓶藥來放在桌上。
“對你動用家法是阿兄的不對,阿兄向你道歉。”
“這些藥是特意為你尋的,不會留下疤痕,你且先用著。”
他背對著魏月昭,彆扭的開口,“若不夠,我再為你尋來。”
魏月昭看著桌上的藥,隻覺刺眼,“勞阿兄費心了。”
魏瑾點頭,“那你先好好養傷。”
等他一走,魏月昭便將桌上的藥瓶一股腦的扔了出去。
藥瓶碎裂,他們的之間的感情,就如這碎片,拚湊不起。
青桃不敢出聲,默默將碎片掃淨,可眼淚卻大滴大滴的掉。
魏月昭輕歎,噗嗤一笑。
青桃這才揚起頭看了看她,“姑娘,您與公子置什麼氣?這藥對您的傷有好處,那您就留下用便是。”
“萬事兒您自己排在前頭,不管是何居心,您隻管將好的留下便是……”
小丫頭抽抽嗒嗒,抹了一把又一把的淚。
魏月昭安撫了幾句,卻見院外不知什麼時候站著一人。
她聲形一僵,那是段硯淮的人。
院門沒關緊,竹青捧著錦盒,不住的向裡張望。
“魏二姑娘?魏二姑娘!”
青桃連忙走了出去,皺著眉正欲關門。
竹青急的拉住門柄,“勞煩通傳一聲,我奉我家公子之名,特來探望二姑娘。”
青桃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神情不耐。
原來這就是那負心漢的手下,看著就討厭的很,“我家姑娘身子不爽利,請回吧!”
竹青愣住,他這還是頭一回被擋在門外,之前來的哪一次不是魏二姑娘巴巴兒的請著進去?
二姑娘對他家公子癡情,連帶著他們這些下人也得了好。
他握緊錦盒,再高聲道:“我是段家的長隨,此番奉公子之命,特來探望!”
青桃砰的關上門,回房複命。
不過片刻又開了門,伸出手,“拿來吧!”
竹青遞了上去,小聲嘟囔,“真是沒教養,我家公子好心來探望,她卻閉門不見,難怪不得喜愛!”
他自顧說著,卻見迎麵來的掃帚。
雖躲得快,可卻還是被掃帚刮花了臉。
“實在抱歉,我還以為門外有垃圾呢,這才拿了掃帚。”青桃皮笑肉不笑,“原來那不是垃圾,是你的嘴!臭氣熏天!”
竹青踉蹌了幾步,險些跌坐在地上。
“你你你……潑婦!”
青桃舉起掃帚,果真是跟著那偽君子久了,連罵人的話都那麼毫無殺傷力。
她跟著房內魏月昭的口吻,學著她一字一句道:
“我家姑娘與你家公子什麼關係?竟惹的他來探望?探望便罷了,卻派了這麼個不知輕重的人來?”
“雖你家公子是個偽君子,不是什麼好東西,可也彆吃著碗裡的想著鍋裡的,難不成他是想兩全其美,將兩位姑娘都娶回去?”
“你也回去勸勸你家公子,我家姑娘從前那些權當喂了狗,那天早已碎玉斷情,今後可彆來上趕著當狗!”
“咱們院裡,有一條狗就夠了!”
一番話,說的竹青啞口無言。
他漲紅了臉,幾欲開口都說不出話來。
最後隻得拂袖而去。
行至牆下,卻被一錦盒正中腦袋,他哎喲一聲,那錦盒竟是剛剛送出的那盒。
他將錦盒抱起,對著牆頭大喊:
“魏二姑娘此番可彆後悔,我家公子可是給足了您臉麵,是你自個兒不要的!”
“我這就去稟了話,今後……”
話還沒說完,一盆泔水迎麵澆下。
他徹底沒了聲,踉蹌著逃了出去。
魏月昭靜靠在椅上,閉著眼不知在想什麼。
青桃興奮的跑了進來,正準備說話,可最終卻隻往她的手裡放了一個湯婆子。
“姑娘,奴婢今後護著你。”
魏月昭指尖微曲,手心一片熱意,眼角卻流下一滴淚。
手心滾燙,淚也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