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繞在現代過不了朝九晚五的日子,穿越到古代後天天殺豬做鹵肉,早就已經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嬌生慣養的小少爺偶爾吃苦可以當做體驗生活,長久地受累那簡直是要他命,蘇雲繞比誰都期望一夜暴富,比誰都渴望實現財富自由!
可惜現實總是那麼殘酷,第二日還得繼續早早起來幫著殺豬做鹵肉,蘇雲繞感覺自己都要快變成鹵肉味的了。
三月十五,又是一個明媚溫暖的好天氣,大哥依舊是早早出門,醉仙樓和百花樓裡的鹵肉是姑父去送的。
夕陽西斜,晚霞漫天。
蘇雲繞帶上自製胸衣,換上表姐劉文英的舊衣裙,往身上撒了不少的茉莉花香露,一邊嗅著鼻子,一邊出門問道:“二姐,婷婷,你們幫我聞聞,還聞得到鹵肉味兒嗎?”
蘇雲婷不避嫌,跟個瘦巴巴的小狗似的,湊到她親哥身上,前後左右都聞了聞,不確定道:“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劉文英避嫌,擔心被人誤會是在占自家肥水的便宜,隻站在旁邊道:“咱們家空氣裡全是鹵肉味,磚瓦梁柱熏得都快變成鹵豬肉、鹵豬下水了,你還想出鹵肉而不染啊。”
蘇雲繞心想也是,索性將花露瓶子也裝進了手提布袋裡,打算待會兒出了門,離開了這五香味的環境,再另外撒一點兒。
蘇成慧在院子忙著給丈夫補袖子,劉鎮海光著一隻胳膊蹲在她旁邊,瞧著“三個妮子”嘎嘎直樂,哈哈大笑道:“二妮子,你跟三郎站在一塊,我怎麼瞧著你才像是男扮女裝的那一個呢,哈哈哈!不過這也不能全怪你,主要是三郎太矮,比你還矮半個頭呢。”
“……”
這傻大爹,你可真是多餘長了一張嘴!
一米六五的蘇雲繞,和一米七五的劉文英,雙雙心靈受到重創,全都對著劉鎮海怒目而視。
蘇雲繞不甘吼道:“我才十五,肯定還能再往上衝一衝的!”
劉文英憤憤罵道:“我個頭高得像個男人,這都要怪誰?!”
劉鎮海高祖父那一輩是從魯地逃難來的江南,後代子孫裡麵,即便是女孩兒,也全都沒有個頭太矮的,隻是劉文英高得尤其突出而已。
至於蘇雲繞,據姑母說他親爹蘇成澤好像也有一米七左右,在江南算得上是中上水平了!
有道是一代更比一代強,蘇雲繞最近半個月左右,夜裡胳膊腿兒都時常抽筋似的疼,明顯開始進入了青春期個頭衝刺的關鍵階段,他天天都有熬骨頭湯喝,很有信心能突破一米七,展望一米八!
至於現在,蘇雲繞穿著自家二姐十一、二歲時候的舊衣裙,竟然還有些長,裙擺都快挨著地麵了。
他頭上還是帶著寬大巾帽,衣裙外麵依舊罩著姑父的舊衣袍,手裡提著一個粗布袋子,跟家人道了彆,瞧見後門巷子裡沒人,迅速閃身離開,十分低調地出門了。
去百花樓的路上,蘇雲繞依舊是走的窄巷小道,快到百花樓時,他才躲到一處無人的僻靜角落,手腳麻利地將頭上巾帽取了下來,烏黑墨發頓時散開,跟瀑布似的鋪在肩上。
蘇雲繞將巾帽放進布袋裡,又從布袋裡麵取了一根雕著蘭花圖案的木簪出來,三兩下就把頭發給挽了起來,簡簡單單的一個圓髻歪在腦後,留了一些細碎短發垂在麵頰兩側,襯得人如水似花一般柔美豔麗。
然後又將姑父的另一件舊衣袍給扒了下來,折好後同樣放進布袋裡,再從布袋裡取出茉莉花香露,重新往身上又撒了一些。
這般收拾妥當之後,見四下無人,他才提著布袋,又小心翼翼地從僻靜處鑽了出來。
扮作女子的蘇雲繞再去敲百花樓後巷側門時,迎出來的依舊是魏琴麽麽,可態度卻有著天壤之彆。
門才拉開一半,她就直接拉著蘇雲繞進去,焦急又欣喜道:“鳳舞姑娘可算是來了,柳大娘子已經說過你不再上登台之事,原本是讓小雲仙替你跳主角,可采薇和芳薇幾個丫頭實在不省心,私下裡使壞,害得小雲仙崴了腳,今日這一場,估計還得你來。”
魏琴一邊說,一邊拉著孫雲繞去了後院。
采薇和芳薇幾個小丫頭都被柳大娘子罰跪在回廊下,一個個低著頭,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內疚。
花廳內,小雲仙的腳已經請大夫正過骨,也敷上藥了。
柳大娘子十分焦躁在屋內來回踱步,小雲仙坐在旁邊的矮踏上委屈垂淚。
見蘇雲繞進門,柳大娘子衝他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去隔壁暖閣裡商量去了。
柳大娘子恨鐵不成鋼道:“一個個眼皮子淺的王八蹄子,為了今日這出劇,老娘又搭台子,又做新衣,賠了將近二百兩銀子進去呢,要真給我搞黃了,我非扒了她們的皮不可!”
蘇雲繞慢條斯理將手裡的布袋子放下,隻抱著胳膊不接話,心道:你要真能狠下心扒了她們的皮,倒是趕緊下手啊,罰跪還給人選了個平整又通透的好地兒,也就是嘴皮子嘚啵得厲害。
柳大娘子見他這死樣,氣得錘了他兩拳,故作嬌羞道:“你個小沒良心,就不知道搭兩句話,給人一個台階下呀!”
蘇雲繞捂著自己被錘的胳膊,擺出一副無福消受苦相,求饒道:“大娘子,我還是個孩子呢,您這百般風情,千般嬌媚,我實在承受不起啊,您有事吩咐一聲就是,就彆繞彎子了。”
柳大娘子正經坐好,帶著幾分歉疚道:“本來都答應你不上台了,沒想到能出這種意外,這也是臨到頭上了,實在沒法子,還得麻煩你今晚再跳一回。”
蘇雲繞也不好拒絕,才剛要勉強應下,左眼皮子卻猛地跳了兩下,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咦,沒想到還是吉兆呢。
野路子神算頓時不再勉強,聲音脆生清亮道:“行,跳就跳吧,隻這最後一回啊。”
朱樓掛滿粉紗,燈火驅散夜色,高台上有妙齡女子舞著霓裳,靡靡之音與菲菲紅花鋪滿大堂。
百花樓賓朋滿座,沈知孝陪著瑞王殿下臨時跑來捧場,因此沒定上包間,又不敢仗著身份欺人,隻能勉強坐在了大堂裡。
偏偏不巧的是,瑞王殿下的那位逃婚王妃,竟然也混了進來,跟他們就隻隔了中間一桌!
那位昌平侯府千金到底是怎麼回事?!女子孤身在外本來就不安全,她竟然還敢往青樓裡跑!沒瞧見隔壁那桌的幾名男子,瞧她們的目光都油膩膩的嗎?!
沈知孝今年才十六歲,原本該是個朝氣蓬勃的年輕士子,如今卻感覺一顆心滄桑得很。
瑞王殿下其實不難伺候,性格雖然放蕩不羈,卻沒什麼架子,沒有包間也不介意坐大堂,很是平易近人。
沈知孝大著膽子湊到瑞王耳邊,提醒道:“王爺,您看咱們右邊的右邊那一桌,那兩位……”
瑞王擺手打斷,十分任性道:“本王不看,不要打擾本王欣賞美人和舞蹈。”
沈知孝傻眼,接著又急眼道:“您真不管啊,這青樓豈是良家女子能來的地方,萬一要是……”
瑞王再一次打斷道:“彆人自個都不上心,你多管什麼閒事,坐下,安靜,莫要聒噪。”
沈知孝下意識聽命,老實坐回旁邊。
玉九思給他倒了一杯杏花釀,跟哄孩子似的,玩笑道:“來來,聽沈知府說,沈公子自幼好學,書不離手,長這麼大,怕是還沒來過青樓吧?小小年紀,就莫要操心了,台上的舞姬好看吧,好看就多瞧瞧。”
沈知孝往台上瞥了一眼,瞬間紅了臉,為了掩飾羞窘之態,趕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卻被嗆得直咳嗽。
玉九思被這呆小孩兒給逗得直樂,阿迦羅見此,卻敲著木魚在他耳邊念起了清心咒。
隔壁桌的隔壁桌,蘇蓉玉並未留意到其他人的彆樣目光,隻盯著抬上穿著露骨的舞姬,低聲鄙夷道:“男人原來都喜歡這樣的,實在庸俗!”
碧霞哪有心思附和,隻覺坐在這百花樓裡,渾身都好像有針刺一樣。
常來百花樓客人,此時卻發現了百花樓裡的不同,紛紛好奇道:“這舞台子為何換到樓梯旁邊去了,往常都在大堂正中,客人圍坐四方,四麵都看得見表演,如今怎麼掛了這麼多布幔,直接擋得隻剩一麵了。”
“瞧著倒是跟唱戲的戲台子很像,怎麼?今日百花樓裡也要唱戲?”
就在眾人好奇之時,靡靡之音漸漸停歇,台上熱場的幾名舞姬也依次退下,二樓有兩名小廝慢慢拉著繩子,將卷起的布幔緩緩放下,將舞台子剩下的最後一麵,也完全擋住了。
眾賓客驚訝道:“喲,還真要唱戲啊?”
“鳳舞姑娘今日不登台跳舞嗎?那我豈不是白來了。”
悠揚的琴聲想起,賓客們慢慢安靜下來,阿迦羅敲木魚的聲音顯得十分突出,玉九思沒好氣地踹了他一腳,他才麵無表情地停下。
琴聲中穿插著牧笛,清脆歡快,好似雨後初晴,又好似旭日初升,明明是在鬨市閣樓裡,卻聽見雀鳥歡鳴,麋鹿呦呦,泉水叮咚,好似萬物複蘇。
瑞王瞧了一眼戲台旁邊,那裡立著一名口技者,想來鳥雀、麋鹿之聲,大約都是出自她之口。
擋住戲台的幕布緩緩拉開,垂掛著的灰色、白色輕紗參差不齊,就好似山間雲霧一般,巨大的幕布上繪著層巒疊嶂,台上擺著鮮花蔓草,花草之間,臥著一隻白毛狐狸。
仔細一瞧,卻原來是一名帶著白玉狐狸麵具,披著白毛披風的女子,其身姿曼妙,體態嬌憨,將那純白狐狸給演繹得活靈活現。
樂聲突然變得悠遠神秘,隱隱有雷電風雨之聲,舞蹈變得明快堅毅,狐狸退去一身白毛,麵具掉落,底下是勾人心魄的絕世容顏,一雙美目中卻又帶著幾分不諳世事的天真和懵懂。
玉九思恍然大悟道:“這演繹的原來是狐狸化人啊。”
瑞王瞧得入神,不悅道:“閉嘴,莫要聒噪!”
話音才剛落下,舞台上又有轉折,原本靜謐的山林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打破,與山間精靈嬉戲玩耍的小狐仙,意外救下了一名失足落崖的趕考書生。
玉九思不長教訓,又多嘴多舌道:“不會吧,千金小姐喜歡搭救魄書生就算了,怎麼連狐仙也愛搭救落魄書生,書生怎麼就這麼好命呢。”
沈知孝心裡偷著樂,暗道:沒辦法,誰叫那話本子大多都是書生寫的呢,還不準夾帶私貨了。
布幔合上,又再次拉開,場景一換 ,山林變鬨市。
小狐仙跟著書生入京趕考,瞧見人間的任何事物,俱都新奇不已,這裡碰一碰,那裡瞧一瞧,惹出了不少的笑話和麻煩,書生跟在她身後,無奈又無語地幫著收拾爛攤子,看得台下的觀眾啼笑皆非。
新奇的表演形式,今日隻是淺淺試水而已,因此台上的故事並不長,也沒有太多的波折與狗血。
書生順利考上狀元,幸運被相府千金瞧上,眼看著前途無量。
小狐仙笑著送上祝福,打算回到山林裡去繼續修行。
書生將情愫藏於心底,千裡送彆離,含淚揮手。
戲台邊上的歌者,彈著琵琶,唱著婉轉悲戚的《人妖殊途》,當真是甜中帶淚,淚中帶甜。
歌舞劇《小狐仙下山》正式落幕,台下觀眾久久不能回神,靜默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才齊齊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幕布再次拉開,狐仙、書生、相府千金、龍套甲乙丙丁齊齊登場,站在舞台中央拱手答謝,打賞的鮮花和金銀在舞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
蘇雲繞瞧著腳邊的小金元寶,心裡樂開了花,麵上卻裝作鎮定,旁邊扮演書生的玉鈴鐺卻不如他矜持,早就激動得手腳都在微微發顫了。
柳大娘子走上台來,想要跟大家夥說一說百花樓新推出的舞台劇。
隻是還不等她開口,台下就有觀眾癡迷又激動道:“鳳舞姑娘絕色天姿,在下願出五十金,不知可否邀鳳舞姑娘同遊秦淮。”
“在下願意出六十金!”
“八十金!”“一百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