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山紅三人在幾十人的注視下進入了秘境。
萬山紅的左腳率先穿過兩位執事堂長老之間的空間。隻見左腳膝蓋以下憑空消失,然而他卻能感覺到左腳仍穩穩踏在平地上,身體也並無異樣。
漸漸地,萬山紅身體的一部分也緩緩消失在秘境之中。隨後,隨著右腳邁出,他整個人徹底消失。
待完全進入秘境,萬山紅三人眼前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大草原。
這是三人首次踏入秘境,心中滿是好奇與探究之意。同時,因第一組全員消失的陰影籠罩,他們心裡又充滿了警惕與擔憂。
懷著這些複雜的心緒,三人緩緩向前走去。即便腳步緩慢,他們也很快就走到了三丈之處。
此時,三人停下腳步,相互對視一眼,修為最高的雲勤站到了最前麵,萬山紅和另一名同伴雲開站在後麵。
這隊中的兩人,對萬山紅頗為不滿。從分組伊始,他們就滿臉不悅。原因很簡單,萬山紅如今毫無修為,在他們眼中,無法為小組提供任何助力,純粹就是個累贅。
不過,即便心中不滿,他們也無處發泄。一想到太上長老那張冷峻的臉,便連大氣都不敢出。
三人在三丈處稍作停留,打頭的雲勤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這才繼續向前邁進。
三人的腳步邁得極為緩慢、沉穩,心中滿是擔憂與恐懼。雲勤和雲開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精神高度緊張,這也是人的本能反應。
萬山紅則更為沉穩,他拋開雜念,專注於當下的行進。雲勤走在最前麵,最有可能率先遭遇異常情況,所以萬山紅一直緊緊留意著雲勤。
走了一會兒,與剛進入秘境時一樣,萬山紅看到雲勤抬起的前腳消失在原地。
“雲勤小心,不要動!”萬山紅趕忙出聲勸阻。
雲勤和雲開本就處於高度緊張的精神狀態,聽到萬山紅的吼聲,兩人猛地一震,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恰恰是這一抖,雲勤察覺到異樣——自己率先邁出的前腳無法動彈了。
雲勤試圖將腿抽回,但無論怎樣用力都無濟於事。而萬山紅和雲開兩人也使出渾身解數,拚命將雲勤往外拉。然而,雲勤卻能感覺到,在前腳消失之處,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將自己往那邊拖拽。
於是,三個人都看到,雲勤的身體在快速地消失。
驚慌與恐懼瞬間占據了雲勤的內心,他整個人劇烈地顫抖起來。
出於本能,雲勤將萬山紅和雲開拉得更緊了,大聲喊道:“我動不了了,你們快把我拉回來!”
可是,無論他們如何用力拉扯,雲勤的身體依舊在快速消失。
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而自己和雲開拋下雲勤獨自離開,又不符合雲家族規。
該怎麼辦?
萬山紅當機立斷,對雲開說道:“雲開,我留在這兒繼續拉回雲勤,你趕緊走出秘境,向太上長老報告這裡的情況!”
“可是——”雲開猶豫了。離開無疑是最明智的選擇,能就此脫離險境,但就這麼離去,總感覺像是拋棄族人獨自逃生。
見雲開猶豫不決,萬山紅高聲喊道:“必須儘快把這裡的情況傳到外麵去,多耽擱一秒,雲勤就多一分危險!我們倆的力量太薄弱,根本拉不住。快出去向太上長老彙報,看看能不能讓更多人進來救雲勤!”
“好,那我現在就走!”時間緊迫,容不得雲開多想,他立刻鬆開手,朝著秘境入口奔去。
雲開一走,萬山紅便從單手拉住雲勤,改為雙手緊緊抱住雲勤,希望這樣能增大拉力。
雲開奔跑的速度已然很快,但那未知空間對雲勤的拉扯力實在太大。轉瞬之間,雲勤大半個身體已經完全消失。
眼見著萬山紅也要被吞噬,雲勤急忙吼道:“萬山紅,放開我!不然你也會被吸過去的!”
“彆分心!雲家沒有拋棄族人獨自逃生的傳統。你拚命往我這邊掙脫,看看能不能逃出來。”萬山紅回應道。
片刻之間,萬山紅的身體也被拉扯了進去。
“萬山紅,我沒想到你會留下來陪我一起送死!是我連累你了!”
“沒有連累不連累這一說。這次任務,我們是一起執行的。而且接下來也不一定會死。說不定這是一樁大機緣。”
儘管萬山紅這麼說,可雲勤心裡清楚,在誰出秘境找援兵、誰留下陪自己的抉擇中,萬山紅選擇了留下;或者說,萬山紅和雲開都出去報告太上長老,留下自己一人,也是符合家族規定的,不會受到懲罰。
因為,在這種險境下,一個人是送死,兩個人同樣是送死,並無太大區彆。但萬山紅還是選擇了哪怕隻有一絲渺茫的希望,也要留下來救自己,而付出的代價,可能就是自己的生命。
更何況,家族明麵上雖規定不許拋棄族人,但背地裡類似的事情卻屢見不鮮。
所以,這份情,雲勤牢牢地記在了心裡。也正因這件事,雲勤為自己先前對萬山紅的種種誤解,比如萬山紅還是天之驕子時,自己認為他清高冷漠,以及剛開始還在心裡埋怨萬山紅是個累贅,而深感愧疚。
一個冷漠的人,怎麼可能為了拯救另一個族人,哪怕隻有微弱的希望,也不惜付出可能失去自己生命的代價。雖然萬山紅說,被未知的力量吸附過去不一定是死,但也極有可能就是死啊。
爺爺曾說過,神念在秘境中或許能發揮些作用。萬山紅進入秘境後,也放出神念進行探測。與太上長老一樣,萬山紅同樣感覺到在秘境中,神念的探測範圍大幅縮減,而且他的神念本就不如太上長老強大,在秘境中隻能覆蓋身旁極小的一片區域。
就在雲勤出事的瞬間,萬山紅不僅因為一直緊盯著雲勤,密切留意到他的前腳憑空消失,同時自己也察覺到神念的消失。進入秘境後,神念雖受阻礙,但還能探測周身之地,可當神念觸及前麵那堵無形的屏障時,卻徹底消失了。
一方麵是為了救人,另一方麵,即便救不了,自己也會被拖進去,進入未知之地。萬山紅雖心有擔憂,但對消失一側的未知之地究竟是什麼,也充滿了好奇,所以他毅然選擇留下來。
在秘境之外,雲開拚了命地狂奔出秘境。眾人看到他慌慌張張、滿臉焦急的神情時,心裡都猛地一沉:又出事了?
由於速度太快,跑出秘境的雲開一時無法及時停下,但他顧不上這些了,一出秘境便一邊減速一邊大喊:“太上長老!我們到了三丈之地時,雲勤的身體瞬間憑空消失,有一股很強的力量在把我們拉走。萬山紅讓我趕緊出來向太上長老報告,他自己留下來繼續拉住雲勤。太上長老,要快!雲勤和萬山紅很可能馬上就被吞噬了!”
聽聞此言,在場的三十人頓時議論紛紛。
太上長老沒有絲毫遲疑,立刻下令:“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跑入秘境,竭儘全力把雲勤拉出來。記住,你們不要離開三丈之外。如果實在拉不出來就放棄,千萬不要被繼續吞噬!”
救人,自然要全力以赴,所以他派出了在場的所有人進入秘境。但同時,不能盲目施救,不能因衝動救人而讓更多人白白搭上性命。
因此,太上長老要求眾人即便進入秘境,也不能貿然冒險。不管裡麵遇險的是誰,不管被吞噬是否真的危險,他都不能讓剩下的孩子們再陷入險境。
眾人令行禁止,原本嘈雜的議論聲立刻停歇。大家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朝著秘境入口衝去。
聽到萬山紅在裡麵遭遇危險,雲山心中忍不住湧起一絲異樣的欣喜,甚至暗自希望大家來不及救援,讓萬山紅也被吞噬。不過,太上長老就在場,他絲毫不敢表露分毫。
第四組的隊員最先進入秘境,他們剛一進去,就看到雲勤除了肩膀以上被萬山紅緊緊拉住外,大半個身體已經消失,而萬山紅的雙腿也已被吞噬。
見此情景,第四組的隊員跑得更快了。
然而,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緊接著,萬山紅的身體也開始消失,雲勤則已完全不見蹤影。
“萬山紅——堅持住!”進入秘境的雲家眾人高聲呼喊。
可此時,三丈的距離卻顯得無比遙遠。而且眾人進入秘境後,速度也受到阻礙,奔跑起來遠不如在外界那般迅速。
就這樣,在大家的注視下,萬山紅消失了。
消失之前,萬山紅大聲喊道:“沒有弄清楚秘境之前,你們不要再冒險!”
從第一組未能在一炷香之內走出秘境,到第三組的雲勤和萬山紅在眾人麵前消失,說來漫長,但實際上還不到半個時辰。
尤其是眾人眼睜睜地看著萬山紅的身體迅速被拉扯吞噬,對萬山紅、雲勤以及第一組三人的同情與悲戚,還有對未知的恐懼,填滿了他們的內心。
眾人呆呆地站在原地,誰也沒有說話。消失的五人,或許已經遇難,或許隻是被拉扯到了另一個地方,本身並無危險。但至少可以確定的是,他們都不是主動前往的,而是被吞噬過去的。這表明,他們身處危險之中的可能性更大,甚至有可能已經遭遇不測。
過了一會兒,有人說道:“我們回去吧,看看太上長老怎麼說。”
事實上,此刻除了回去,也彆無他法。於是,眾人怏怏地走出了秘境。第四組的三人將剛一進入秘境就隻看到雲勤隻有肩膀以上尚未被吞噬,以及萬山紅死死拖住雲勤,到後來萬山紅也迅速被吞噬,即便眾人以最快速度趕去也未能及時救援,還有萬山紅消失之前對眾人說的那句在沒弄清楚之前不要再冒險的話,詳細地向太上長老做了稟報。
太上長老皺著眉頭聽完了第四小組的描述。現在看來,第一組的三人應該是沒有留意,所以全部都跨過了吞噬他們的邊界。而第四組及其他救援人員,則是在萬山紅已有部分身體被吞噬時,聽到了他說的那句沒弄清楚之前不要再繼續冒險。
萬山紅說這句話的時候,一部分身體已經被吞噬,但他還能繼續講話,這說明即便身處險境,很可能也不是一進入就是致命的殺境——如果剛進去就是殺境,那萬山紅被吞噬的那部分身體應該已經遭遇危險,人可能立刻死亡,或者會露出痛苦的表情。
但這些,萬山紅都沒有。他大聲說出不要繼續冒險的話,這表明,即便被吞噬,在沒有完全被吞噬之前,萬山紅還是安全的,沒有受到嚴重損傷。隻是萬山紅完全被吞噬之後的情況,就不得而知,也難以猜測了。
另一方麵,萬山紅提醒大家在弄清楚之前不要繼續冒險,說明他並未獲取任何有用的信息,所以在消失之前也沒能給大家交代任何有價值的內容。而且即便憑借萬山紅的神念,也未能探測到有用的信息。
眼下的情況,再留在此處已毫無意義,因為秘境探測顯然無法繼續進行。反而如果停留時間過長、人數過多,會增加暴露的風險,說不定會被其他兩大家族發現。
太上長老是個雷厲風行的人,思索確定後,他將自己的分析簡要告知在場眾人,然後安排一位執事堂長老和隨扈而來的十幾名雲玄衛,帶著玄徒之下的孩子們返回家族,並告誡他們一路上務必小心謹慎,切勿走漏風聲、暴露行蹤。
同時,他還要求,即便回到族中,參加今晚行動的所有人都隻能留在家族執事堂,短期內不得離開,直到太上長老本人解除禁令,哪怕娃娃們想回家也不行。家人也不得前往執事堂探望。
而太上長老和另一名執事堂長老則隱匿留在原地,一來繼續等待秘境中的消息,二來守護這處秘境不被他人占據。
在返回家族的路上,雲山心中一陣慶幸與竊喜。慶幸的是當初測驗時,他邀請雲月和自己一起來這個秘境曆練,幸好雲月沒有回複他。竊喜的是萬山紅也被吞噬了。
雲山沒想到,萬山紅都成了廢物,還能得到太上長老的關注,屢次搶自己的風頭。所以,在心底裡,雲山暗自想著,最好萬山紅永遠消失,不要再回來,死了才好。
不過,雲山並不清楚,他隻是一知半解,對秘境的珍貴程度認識不足。即便當初他纏著在執事堂的父親帶他進入秘境,一來他父親不見得會同意自己的兒子獨自去冒險,二來他父親也無權決定他能否進入,三來族規也不會允許。這種新發現的秘境,自然隻能由家族中修為最高的太上長老們出麵主導。
至於雲程陽為什麼提前跟萬山紅透露秘境的情況,是因為太上長老和雲程陽知道萬山紅在神念方麵有獨特的造詣——由於神念天賦極為罕見、珍貴,尤其是一個小娃娃就擁有神念,那就更加稀罕、珍貴了。但也正因如此,更加危險——因為隨時可能被家族的敵人在年幼時就扼殺。畢竟,一個擁有敏銳神念的人,成長潛力巨大,正如太上長老本人,就是燕城最年輕的玄相境界修士。
所以為了保護萬山紅,萬山紅擁有神念的事情,除了雲程陽之外,就隻有太上長老知曉。
而這次進入秘境,萬山紅的神念或許能發揮一定作用,但他畢竟毫無玄元,自保能力太差。所以太上長老與雲程陽,既以族長的身份,又以爺爺的身份,提前商議了一下,決定事先征求萬山紅本人的意見,他願意進就進入秘境,不願意參加此次活動也不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