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陽,可以麻煩你幫我扣一下扣子嗎?”鬱言氣鼓鼓又泄氣的放開牛仔褲的紐扣。
太陽光從窗簾邊緣溜進來,他晾著圓滾滾的小肚皮坐在床邊,牛仔褲扣子敞開,上半身穿的白毛衣還是高領,光是扣了半天牛仔褲的扣弄得他都要熱出汗啦。
他還不服氣的乾脆拖著沒扣好的褲子到角落裡的體重秤上稱體重,明明沒有胖!
怎麼寶寶長的這麼快,上周穿還好的牛仔褲現在就不行了?
鄭庭陽正在檢查胎心儀放在行李箱的哪個位置,手裡還拿著妊娠油:“怎麼了小魚。”
一進臥室就瞧見某人正一遍遍的從體重秤上下來又上去來回反複,一臉委屈的轉過身來,入目的就是那個從毛衣裡挺出來的孕肚。
“扣不上了,我沒有可以穿的牛仔褲了。”
“為什麼穿這個,不是有背帶褲嗎?”鄭庭陽還是先聽他的話蹲下身嘗試幫他扣上。
不行。
小肚皮是軟的,他的腰也細,就是下腹部拱起來的弧度實在超過了牛仔褲最大彈性範圍,真的用力扣上會勒住肚子,鄭庭陽讓他放棄這個想法。
轉身在衣櫃裡找了幾件不錯的搭配:“穿這個,京城比海城暖,穿多了會出汗。”
“太幼稚了,我不是要和你一起出門的嘛”鬱言一屁股坐在床邊陷進去個凹。
牛仔褲也不肯脫,就那麼坐著,低頭不高興的瞧著已經不朝著他頭腦裡速度發展的小肚子表示不服,指尖一戳一個窩的懟:“怎麼長得這麼快?”
鄭庭陽這才明白鬱言擔憂的事。
他們開會和相遇的人一定和電視上一樣西裝革履,而他懷著孕也就算了,再穿背帶褲,套的像個玩偶娃娃似的,怎麼瞧都不像一個世界的人。
鬱言也不想給鄭庭陽丟臉,找出他認為還算成熟的裝扮。
鄭庭陽:“和我在一起沒人會說,而且你要是不喜歡,可以一直在酒店裡睡覺。”
這也是他原本的安排。
鬱言在家裡花店醫院三點一線太久。
而且
鬱言在被他重新換上背帶褲時忍不住說:“可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
他很激動,也很開心。
看著鄭庭陽蹲在身下給他扣扣子:“以前爸爸都不讓我出門,我沒去過京城,你很忙的時候我可以自己玩嗎?”
鄭庭陽大公無私的否定:“不可以。”
“不過等結束後,我們可以在京城裡住一段時間。”
鬱言:“那不行呀,花店老板說裝修隻要一周時間,我還要上班呢。”
鄭庭陽從不會和他說什麼‘三千五的班可上可不上’這種話,反而很尊重他的工作。
“說不定到時候一周裝不完也說不定?”鄭庭陽笑著說。
鬱言:“你是預言家呀?”
鄭庭陽故作神秘:“真說不準。”
司機早就在外等待許久,這次林秘也要跟著一塊去,隻是坐了早班飛機飛去,而他們走高速,安穩不折騰。
鬱言第一次出門,車子剛從小區裡開出來的時候他歪頭守著車窗高興的看了好一會。
明明就是海城長大的人,可今天變得不大一樣了。
隻是這種新奇沒有超過十分鐘,鬱言就暈車了。
最近吃的少,上車前隻吃了兩口小米粥,再加上孕期想吐,弄的人很沒精神。
前座後是屏幕是個小型電腦,鄭庭陽時不時敲鍵盤或者手機安排事,鬱言昏昏沉沉,倒在他的腿上,睡得不省人事。
鄭庭陽早就囑咐過司機不走最左的快速車道,三小時的距離開了五小時,中途司機下車吃飯,鄭庭陽捧著睡熟的小臉問他想不想吃東西,鬱言就像是被人按下關機鍵,徹底沒聲。
京城,南澱區。
繁華似錦,一片燈火闌珊,南澱區是京區最近的新開發區,後海港口一條航路下去便是海城,原本隻是個京城周邊的靠海鎮,在四年前被京城歸納後推平重新開發作為新航路開發線。
高樓林立大廈平地而起,夜晚在明珠大廈前來回行進的豪車不斷。
隻是深夜人少些。
大堂沈總特意前來接,趕緊討好似得開了車門剛要問好。
鄭庭陽從車上抱下來個人,睡的很熟甚至臉還埋在鄭庭陽的頸肩裡,被抱起來才醒,迷迷糊糊也懶得動,隨他擺弄。
經理一怔,這些日子確有聽聞海城長行的鄭總似乎結婚了,隻是還未在媒體麵前露麵過。
“您這邊請。”經理識相的放低音量,讓後麵準備迎接的人改成了低調。
林秘書早到安排好一切。
電梯裡鄭庭陽開口問:“浩洋集團的人到了?”
林秘書:“到了,來的是小高總,高文景。”
生意場上的事他早就摸透,這次競標其他集團不過是陪跑,守著等誰能拿到標後商量後續合作,能和長行搶生意的,這次恐怕隻有浩洋集團。
“知道了,晚上再對一次項目書,剩下你看著辦。”
“還有一件事……”林秘書猶猶豫豫。
鄭庭陽:“說。”
“小高總希望明天下午能請您和鬱少爺吃頓飯,意在合作。”
鬱言打了個哈欠:“好吃嗎?”
鄭庭陽勾了勾唇:“京菜大多是甜鹹口,適合最近吃。”
林秘書扶著電梯門,一路將兩人送到房間,心中壓力還是有的。
合作,意味著利潤要讓出大頭,不合作,浩洋集團敢競標,說明有底氣。
浩洋集團也是從海城紮根的老企業,十年前才來到京城發展,如今地產行業前景一片大好,這個項目事關重大,可對鄭庭陽來說是可有可無的,他不少資金在國外炒股和期貨,流動資金可以和新項目持平,如今拿這個項目,隻是為了從此穩定長行在海城的根。
若是有了根,自然會生根發芽,枝繁葉茂。
與其說是飯局,不如說競標前的沙龍更得當。
鬱言早早被肚子裡的小寶叫起來,踹的他有一點點想上廁所的念頭就要被醒。
但鄭庭陽早就起了,還叫酒店裡的廚師特意做了京城特色點心。
他沒精神起床,上完廁所晃晃悠悠像個小羽毛似的飛到鄭庭陽懷裡。
吃了點心,也來了手工師傅給他定製新褲子,下午時服務生過來敲門詢問是否有空下樓應宴。
“我穿這樣真的不會丟人嗎?”鬱言在電梯裡低頭瞧著背帶褲,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哦,是低頭徹底看不到腳尖了!
怎麼寶寶長得這麼快呀。
明珠大廈最近幾天為了這場競標包場一周,進出都是各種老板和他們的秘書,個個西裝革履,唯獨他。
穿個羊絨毛衣套背帶褲,不知道從哪個準爸爸漫畫裡鑽出來的似的。
鄭庭陽牽他的手:“不覺得,而且很好看。”
“你又哄我。”
鬱言心裡不大自信,可鄭庭陽說他就很高興。
生意上的事他不懂,鄭庭陽讓他一會好好嘗嘗特色菜,喜歡吃的等他們回海城可以直接帶一個廚師回去給他做。
電梯叮咚一聲到頂層。
侍者帶著他們走過兩麵牆都是奇特畫作的長廊,華麗沉重的大門一開,天花板是透明穹頂,花叢荊棘從牆麵攀到穹頂邊緣,像綠野仙蹤裡的花叢,場地很大又酒桌滿地。
“鄭總?好久沒見,聽說調任京城已經升了執行董事,年紀輕輕高升,厲害啊!”人群裡有人見他來,主動笑嗬嗬的上前搭話。
鄭庭陽知道一會免不了喝酒,捏了下鬱言的手背:“角落裡坐著,吃什麼叫服務生給你拿,一會我就來。”
“好~”
鬱言進門起眼,真去了角落拿一個小蛋糕不吭聲,注意力全都被另一旁轉移。
他不懂生意,隻覺得今天似乎鄭庭陽才是主角。
整個頂層宴會場地很大,酒席長桌就有六個。
“爸爸是不是很厲害呀~”鬱言笑眯眯的捧著小蛋糕吃,京城的蛋糕竟然有鹹口,奶油加了草莓粉打的剛好開胃,他悶聲整整吃了兩個。
不遠處鄭庭陽已經被男男女女圍住,好幾位是長行的精算師和金融界大拿兼顧問。
“這次裴總的意思是合作嗎?”
“浩洋集團家裡做海產,聽說背後還有人脈,裴總也會給三分麵子,就是不知道鄭總怎麼想的?”
“小高總宴請,誠意很足,鄭總不會拒絕的吧。”
敬酒和應酬免不了,鄭庭陽少喝了幾口,他酒量好卻不想沾味道,怕熏到鬱言。
這次合作幾乎板上釘釘,雙方共贏,小高總有競標的能力卻先拋出橄欖枝,可見這人也算有腦子。
否則兩個集團真搶起來,說不定兩敗俱傷。
“鄭總接下來準備從哪裡調建材?”
“恒星建材想來不錯,鄭總這次……”
鬱言坐在角落,被應侍生遞過來一杯葡萄汁,他捧著慢慢嘬。
聽說喝葡萄汁能讓寶寶變白。
他和鄭庭陽是生不出alha寶寶的,所以他喜歡多吃一些水果。
“鬱言?”他正出神,從門口走進來的男人前呼後擁,一眼瞧見他,笑起來:“真是你。”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音量微高,周圍有人側目過來。
鬱言愣了神,看著麵前許久未見熟悉又陌生的麵孔,一口葡萄汁還沒咽下去。
“不記得我也對,你父親一年讓多少人去鬱家參觀你。”他笑了笑,整理領帶,目光如炬的在鬱言身上遊走,最後落在他隆起的孕肚上:“時間真快,一眨眼你真結婚了。”
男人身旁的秘書道:“小高總,鄭總已經到了。”
鬱言微微皺眉,終於想起來麵前的人是誰。
高家獨子,高文景,當年在海城時,高家的地位不低,鬱父有意用鬱言聯姻定親,上高中前兩家吃過一頓飯。
隻是高父不同意聯姻,而是見到鬱言後,有意讓鬱言當小情兒,鬱父覺得這買賣不劃算,不了了之。
最後兩人升入同一所高中,高文景大他一屆,還曾把他堵在衛生間裡,想要聞他的信息素,隻是被人救下了。
時間過去太久,高文景搖身一變已成人們口中的‘小高總’,算老熟人見麵,鬱言愣神,在想要不要先回房間。
宴會隨著小高總進場,慢搖的小提琴樂在場地飄揚。
高文景穿的浮誇,進場矚目,鄭庭陽走來時,身邊的秘書提醒他這便是長行的鄭總,他笑眯眯的伸出手。
鄭庭陽直直略過,將酒杯放在服務生手台上,對鬱言問:“要回去嗎?”
鬱言下意識的勾住他的手,不知道要不要走,猶豫一會道:“我自己回去吧,我記得房間號。”
“鄭總?”高文景皺眉,對於被略過很是不滿。
鬱言戳戳他的手背:“有人叫你呢…”
鄭庭陽偏頭,那張臉在高文景的瞳孔中倒映,時間仿佛瞬間回放到高中時代。
高文景帶著幾個兄弟把鬱言懟在牆角裡,調笑著說這是這是他爸看中的小情人,隻是被他爹賣的價格太高,不然他們父子說不定以後能輪著用。
鬱言推不開,嚇的直抖,在他們剛準備再近一些時衝進來個身影,瘦高的男孩,下手卻狠,高文景這輩子親爹都沒打過他,卻被學校裡的混混打的肋骨骨折,鼻血橫飛。
那人叫——鄭庭陽。
高文景嗤笑:“我還以為是重名,沒想到啊,鄭總?”
鄭庭陽寬大的肩膀擋住身後的鬱言,禮貌的伸出手:“小高總。”
“二位認識?”恒星建材的王董笑了:“果然啊,現在一代比一代強,剛還說呢,這場合作小高總有氣度,才接手公司多久,就能拿這麼大的項目!”
高文景打了響指,拿過身後應侍生遞過來的紅酒抿了一口,微微皺眉:“這酒是哪裡產的。”
應侍生回:“遼光沙漠種出來的葡萄釀。”
“我說呢。”高文景笑了笑:“一顆不值錢的葡萄,無論在什麼地方長,什麼地方釀,嘖……到最後口感還是這麼澀,包裝再好也是不值錢,以後我的場裡,這種廉價的東西不準拿上來。”
應侍生低眉順眼,趕緊張羅著讓人把全場的酒都換了。
“鄭總說是不是?”高文景問。
鄭庭陽一揚下巴,直視他的目光:“隻要我喜歡,一顆葡萄的價值我也能送它上青雲。”
二人之間的氛圍不大對。
中間人趕緊調和:“今天能聚在一起,也算重逢,啊呀一杯酒,換一瓶,我特意帶了國的甘紅。”
“鄭總年紀輕輕沒有家裡幫持能做到今天這個位置確實厲害,還是beta,不容易啊。”
鄭庭陽微眯著眸子,他感覺到周圍人似乎躁動些許,隻是原因不明。
alha的信息素悄然無聲的蔓延,鬱言孕期已經許久沒有遇見過alha的信息素,驟然被壓製,信息素滿場亂飄。
鬱言下意識的後退,摸了摸後頸。薄汗已出,沒有抑製貼,腦海犯暈。
甜栗子味道在空中四散,其他alha尋著味道看過來。
高文景上前一步:“原來是栗子味,當年沒聞到,今天聞到,也不可惜?”
“誰的oa信息素散了。”
“怎麼出門不戴貼紙啊。”
鄭庭陽的眼神驟然冷下來,將鬱言摟進懷裡,擋住他的腺體:“不用怕,我送你回去。”
oa也被弄的散味,可隻有鬱言沒被標記過,味道更濃更吸引人。
高文景問:“鄭總,生意沒談就要走了?”
他當眾給鄭庭陽下不來的台階,明眼人都能看出二人之間似乎有化不開的仇怨。
“小高總是篤定長行會合作,故意給他下馬威吧?”
“拿人家oa開刀,有點沒品啊……”
“噓,你沒看鄭總臉色都要繃不住了,長行畢竟是裴總說了算,裴總都放話會合作,鄭總隻能忍啊!”
“一山不容二虎,高文景是要占大頭,鄭總一會估計還要回來陪笑,彆議論了!”
鬱言被牽出會場,指尖有些抖:“庭陽,對不起,我……”
“沒事,腺體還好嗎?是我不好,沒感覺到他的信息素在針對你。”鄭庭陽親昵的撫了下他的後頸:“現在味道嚴重嗎?”
服務生很快拿來了一次性的貼紙,過敏性很低的給鬱言貼上。
林秘書從會場追出來,附耳說了幾句。
鄭庭陽讓他坐在長廊外的沙發上,蹲下身摸摸他的頭:“我去去就回,一分鐘,沒事,彆怕。”
鄭庭陽剛起身,鬱言心驚的牽住他:“彆因為我…他以前和我父親有些怨,是我的問題,不要耽誤你的生意,好不好。”
他從小耳讀目染,非常清楚一單生意對一個集團的重要性。
“好。”鄭庭陽半跪下來,額頭貼著他的額頭:“你放心。”
“林秘書,看好他,順便讓人把會場裡的蛋糕每樣都送到房間。”
林秘書:“好的。”
——
會場大門再被拉開。
聊聊數聲討論戛然而止的看過來。
“看,鄭總到底還是聽裴會長的,一會肯定要道歉,說他的oa不是故意的。”
“小高總未免太咄咄逼人,這位鄭總好像沒有傳聞裡說的那麼神啊。”
“來了來了。”
高文景正和幾個長行高層談笑,三言兩語間約定了幾個空口支票:“王董下次高爾夫可要叫我啊,我一定要看看一杆進洞的威風。”
王董哈哈大笑,想著氣氛可算被拉回來,鄭庭陽也走過來,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鄭庭陽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把人帶到一邊說:“合作板上釘釘,小高總也不是故意的,再說了……你也聞不到什麼,就假裝不知道,這事就這麼過去了啊!”
鄭庭陽垂著的手屈起,拿好他遞過來的酒杯:“嗯。”
王董大讚他明白大體。
笑嗬嗬的又重新投入到人群中,高文景慢條斯理的享受著眾人的吹捧,眉眼之間滿是占領上方的神氣。
“鄭總,下次oa懷著孕,就不要帶出來招搖了,我的信息素階段很高,你說他一聞到我的味道到處飄味,還以為我和他怎麼回事呢,你說是不是?”
高文景抬手拿酒杯過來和他碰。
鄭庭陽冷笑著眯眼:“我聞不到他的信息素。”
高文景:“對啊,就是你聞不到。”
鄭庭陽緊緊的凝著他,臉上的神情逐漸再變,像是匍匐冷怒的獅子,到最後恢複了麵無表情的狀態,隻是那雙眼睛,比剛才要冷,要深。
高文景知道已經觸了對方的底線,但心情愉悅,主動給了台階:“鄭總,你的性格我很喜歡,過去的事既往不咎,合作愉快?”
鄭庭陽輕笑一聲,將酒杯碰過去。
在場人都鬆了一口氣,心想合作算成了,隻要等著競標結束,他們能分一口就不錯。
鄭庭陽酒杯卻沒喝下,而是冷森森又平靜道:“從今天開始,浩洋集團的股票能再往上走,就是我鄭庭陽沒用,文旅項目長行海城不合作。”
隨即,他將紅酒一飲而儘,嘭的一聲摔在地上,現場的音樂和人們攀談的聲音戛然而止。
高文景眯著眼,不滿:“你說什麼?”
“小高總,這一單,我吃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