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唯一”二字說得極重,仿佛這主母之位已經是囊中之物。
蘇妤邇淡淡地笑了笑,隻吐出兩個字:
“掌嘴!”
這丫鬟上次吃過一次虧,這回到底是怕了。
她向後麵縮了縮,嘴裡還是不饒人:
“你敢!我們姑娘可是大人心尖尖上的人,是侯府未來的主母,你打了我,大人不會放過你的!”
韻兒一把揪過她的頭發,“啪啪”就是兩巴掌。
“我管你,打了再說!”
柳如月這下坐不住了,她今天喊了蕭府各房的人來,就是來揭發蘇妤邇錯處,讓她乖乖讓出主母之位的,怎麼能容忍她繼續這麼威風?
她“騰”地站起來,抱著肚子,一副隨時要賴上任何人的架勢。
嚇得韻兒連連後退。
蘇妤邇把韻兒護在身後,仍舊一言不發,隻靜靜看著對麵眼珠子轉了幾圈的女人。
柳如月湊近些,笑著說:
“姐姐,夫君今日一早就出門了,你猜他乾什麼去了?”
說著也不在意蘇妤邇的毫不理會,繼續說:
“夫君說過的,你就是一隻不會下蛋的母雞,不配坐這個位子,他的人,他的心,他的侯府,都是我的。”
蘇妤邇隻淡淡笑著,仿佛根本沒聽見她明目張膽的挑釁。
“你就裝吧,等下,我看你還能不能裝得下去!”
言罷,外麵又進來一大群人。
蕭臨川領著蕭府的族長,以及各房的家眷氣勢洶洶往這邊趕來。
進了院門,他緊張地將站在蘇妤邇跟前的柳如月護在身後,怒視著蘇妤邇:
“你又想乾什麼?”
蘇妤邇回身坐著,拿起桌上的瓜子磕了幾顆:
“我也想問侯爺想乾什麼?”
蕭臨川被她的悠然自得激怒,反身從隨從的懷裡搶過賬本扔在蘇妤邇的懷裡,惡狠狠地說:
“你乾的好事!”
“蘇妤邇,我真是看錯你了!我給過你機會的,你自己不珍惜!”
蘇妤邇挑了挑眉,拿起賬本隨意掃了一眼。
“不知侯爺所為何事?”
蕭臨川氣得將賬本狠狠砸在桌子上:
“這些年府裡公中虧損嚴重,賬目錯漏百出,那些銀子你拿到哪裡去了?”
蘇妤邇放下瓜子,拍了拍手:
“哦?竟有這樣的大事?侯爺細說說。”
“你!”
蕭臨川不知道蘇妤邇是真不在意,還是假不在意,他眼裡冒著火,冷冷地說:
“你休要惺惺作態!我今日請來族長和各房長輩,就是要讓你交出吞掉的銀兩!”
蘇妤邇再次嗑著瓜子,一副你繼續說的樣子。
族長見兩人互不相讓,便走過來拿起賬本細看,越看眉頭擰的越緊。
看畢,他眉頭依然沒有舒展,對蘇妤邇說:
“侯夫人,我看你平日治家甚嚴,怎麼會有這樣大的錯漏,難不成真的私吞了公中銀兩?”
蘇妤邇說:“族長,凡事要講證據。”
柳如月卻拿著手帕泫然欲泣地說:
“姐姐,你彆嘴硬了,你現在承認,夫君還能看在往日的麵子上饒恕你,你要是再這樣……我真的沒辦法幫你了……”
蘇妤邇朝她吐了一口瓜子殼:
“有證據上證據,彆老哭,聽得心煩。”
“你!”
蕭臨川又是一陣心頭火起,被柳如月虛虛拉住。
她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淚,說:
“既然姐姐這樣說,那我也不能給姐姐留顏麵了。”
“抬進來!”
外麵立刻進來了幾個府院,抬著的東西讓蘇妤邇臉色一變。
正是她偷偷運走的賞賜。
柳如月沒錯過她臉上的變化,笑著說:
“姐姐還有什麼話要說?”
蘇妤邇淡淡道:
“這不過是素日裡皇上皇後給我的賞賜,與公中無關。”
柳如月逼問:
“你私自運走賞賜,就是私吞侯府財務。與那些銀兩何異?”
蘇妤邇笑道:
“當然不一樣,賞賜是我的私人物品,我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至於你說的銀兩,我從未見過,還請你們查清了再來。”
蕭臨川見蘇妤邇依然嘴硬,冷冷地說:
“蘇妤邇,今日你必須做個交代!否則”
蘇妤邇看著他:“否則怎麼樣?”
蕭臨川眼裡冷得像是要掉下冰渣子,他瞪著蘇妤邇,一字一句地說:
“否則,我就要降妻為妾!”
這話一出,院裡一片嘩然。
眾人麵麵相覷,隨即竊竊私語。
“降妻為妾!本朝還沒有先例!”
“蘇妤邇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
“我看她平日裡裝模作樣的,一看就是個不賢不孝的,活該!”
人群裡崔氏用手帕掩著嘴差點笑出聲。
族長沉聲道:“侯爺,降妻為妾不是小事,還請侯爺三思!”
蕭臨川卻不為所動:
“蘇妤邇屢教不改,有錯不認,視我安陽侯府安危如兒戲,如今又私自挪用公中銀兩,數目巨大,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決定了,今日就要降妻為妾!”
族長用同情的眼光看了看蘇妤邇,見她臉上並沒有任何異樣,心中長歎不已。
這一對少年夫妻,曾是京中的美談。沒想到到底還是鬨到了這一步。
他看了看蘇妤邇,問:
“侯夫人,可還有話會說。”
蘇妤邇放下手裡的瓜子,站起來,淡淡地說: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今日侯爺是鐵了心要我給他的心尖尖讓位。我不讓也得讓。”
“隻是,沒做過的事,我絕不會認!”
蕭臨川大怒,吼道:“來人,壓著她跪下!族長,取族譜,現在就執行!”
蘇妤邇被府院一把壓在地上,她膝蓋一痛,差點驚呼出聲,看向蕭臨川的眼神裡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義。
蕭臨川再次被她的眼神刺痛,他當著眾人的麵摟過柳如月:
“從今日起,如月就是我侯府的主母。蘇妤邇,降為賤妾!永不抬正!”
他話音一落,滿院的唏噓。
柳如月在他懷裡向蘇妤邇揚起小人得誌的猖狂模樣笑意。
對上蘇妤邇平靜無波的眼神後,微微一愣。
下一瞬,院外傳來一聲高呼:
“皇後娘娘懿旨到!”
傳旨太監進得門來,見了一屋子的人愣了一下,隨即打開旨意宣讀:
“安陽侯蕭臨川,侯夫人蘇妤邇,年少情深,結為夫妻,所曆數載,立有侯府,如今良人有彆抱,佳人徹夜長思,餘年未肯偕老,不如就此長彆,本宮深感侯夫人之意,特賜予她與安陽侯和離,一彆兩寬,各生歡喜。欽此!”
旨意一出,滿院又是一陣沸騰。
蕭臨川不敢置信地看著蘇妤邇。
她竟然請旨和離!
她怎麼敢!
蘇妤邇卻一眼都沒有看他,站起來接過懿旨,向太監道了謝。
又問:“娘娘體恤本朝女子,特此和離之時將私有之物帶走,不知我可不可以帶走自己的東西?”
太監點頭:
“自然是可以的。娘娘特意囑咐咱家,讓咱家轉告安陽侯,蘇妤邇之物請儘數交予她本人。”
蘇妤邇再次道謝。
對上柳如月咬牙嫉恨的眼神,她微微勾唇,當著眾人的麵說:
“諸位都在這裡,那就替我做個見證。這些箱籠裡都是往日皇上皇後賜予我的物件,每一件都記錄在冊,可以當場查清。我蘇妤邇絕不拿侯府一針一線!”
說著就讓韻兒打開箱籠,讓族長一一查看。
“另外,至於安陽侯說得公中銀兩挪用一事,我建議報官處理,京中府尹大人最是公正,相信他會給安陽侯及諸位一個滿意的答複!”
說完,她再次向族長確認箱中之物,得到族長點頭認可後,讓府院再次抬起箱籠。
眾人在門前自動讓開一條道路。
蘇妤邇走到門口,回首道福:
“妤邇就此彆過,承蒙各位長輩親友照看,後會有期。”
說完,便大步往外走去。
蕭臨川根本來不及反應,他追到門外,一把拉過蘇妤邇的手,有幾分慌亂地說:
“蘇妤邇!隻不過讓你低頭服個軟!你為什麼……”
蘇妤邇掰開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說:
“安陽侯,你我已經和離,請自重!”
說完,不顧蕭臨川吃人的眼神,挺直腰背一步步走向府門。
蕭臨川按捺住心裡洶湧的狂亂,擰了擰眉心,正要再次追上去,一隻手被趕上來的柳如月拉住:
“夫君,姐姐真的走了嗎?她怎麼能……完全不顧夫君的麵子,一意孤行地要和離!”
“夫君,你這次不能這麼輕易地就去接她回來,否則,彆人會怎麼看安陽侯府……”
蕭臨川頓住,眼裡的冷意再次迸發。
蘇妤邇這招以退為進著實厲害,差點令他亂了方寸。
他眯起眼睛,看著蘇妤邇逐漸消失的背影,心裡冷哼。
這個女人根本沒有娘家撐腰。
過不了幾天就會自己回來的。
到時候,決不能輕易讓她進門。
他牽起柳如月的手,恢複了威風凜凜的樣子。
“你不是一直想要蘇妤邇的院子嗎?從今以後,就是你的了。”
“真的嗎?”
柳如月臉上洋溢起如花的笑靨。
“夫君,你真好。”
他受著她的追捧,心裡飄飄然。
那一點即將失去蘇妤邇的慌亂瞬間消失殆儘。
院裡的眾人魚貫而出,見蕭臨川攜著柳如月的手,麵色各異,紛紛在心裡嘲笑他錯把魚目當珍珠。
麵上卻笑著恭喜他雙喜臨門。
柳如月得償所願搬進蘇妤邇的主母院,一改往日的小嬌花模樣,對下人開始動輒打罵,誓要立下主母的威儀,安陽侯府吵吵嚷嚷的,依舊一日不得安寧。
那邊,蘇妤邇出了安陽侯府,心中濁氣散儘。
她坐上早就準備好的馬車,一路往皇宮的方向走。
她早已跟皇後約好今日會麵。
她有大事上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