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州府的一處宅院裡,檀木床上一直昏睡著的趙慕簫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下意識摸了摸眼角的淚,擁著被子坐起來,打量著四周的環境,認出這是自己在澤州府的私宅,輕嗤了一聲:“小爺我還真是命大。”
半個月前,他同每年一樣,借著為母親祈福的名義,來冶底村辦事,沒想到竟然遇到刺殺,九死一生。昏迷了許久才醒來。
正在這時,一個小廝慌裡慌張地跑進屋子,隔著屏風說道:“侯爺,趙順回來了,他,他還帶了一位姑娘。”
“一位姑娘?”趙慕簫掀被而起,屈起一條腿架在床沿上,好奇地問,“什麼姑娘?”
趙順這小子模樣雖然長得也不錯,但從來不近女色,更沒那個膽量敢私自帶女子回他在澤州府的私宅。
“他隻說是一位姓蘇的姑娘,是侯爺的舊識。那姑娘受了傷——”
“說重點!”趙慕簫繞過屏風,厲聲問道,“人從什麼地方帶過來的?”
“回爺,是冶底村。”小廝垂著頭,戰戰兢兢地回答。
轟的一聲,趙慕簫的腦海中仿佛有什麼東西爆裂開來。他的身子踉蹌了一下,觸碰到了一旁的屏風。
屏風應聲倒在地上,一旁的小廝慌忙去扶,發現屏風的木架已經裂開了,惋惜道,“可惜了,這是爺準備帶回去給老夫人的禮物呢!”
“可給那位蘇姑娘請大夫了?”過了許久,趙慕簫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
“回爺,請了咱們院子裡為您治傷的李大夫。”小廝將屏風扶正,打量著趙慕簫晦暗不明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說,“爺,那位蘇姑娘,被趙順抱下馬車的時候,人,人是昏著的……”
“怎麼不早說!”趙慕簫氣得手上的青筋暴起,他連外衫也沒披,穿著中衣就大踏步出了門,“還愣著乾什麼!快去引路!”
趙慕簫大步流星地趕到蘇知鵲房間門口,卻遲遲不進去。
“爺,您怎麼不進去啊?您剛才不是還很著急上火的嗎?”小廝在一旁疑惑不解地問。
趙慕簫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抬腳進了屋裡。
“侯爺?您醒過來了?”趙順剛送走大夫,這會兒正在外間守著,尋思著明日要不要從彆處挑個伶俐的女暗線過來伺候蘇知鵲。
“大夫剛給蘇姑娘看過了。蘇姑娘被人在山裡被拖行了許久,受了風寒,眼下起了高熱。”趙順一邊向趙慕簫走去,一邊介紹著蘇知鵲的情況。
趙慕簫神色不虞地凝視著他。
趙順心裡咯噔一下,撩袍跪在地上請罪,將遇到蘇知鵲的前後一一詳細說了,解釋道,“爺,您之前中了箭傷,高熱不醒,小的知道您對蘇姑娘……所以這才自作主張……”
正在這時,裡間傳來蘇知鵲慌張而無助地哭喊聲:“不要……不要打我……”“我不跑了……不要打我……”
趙慕簫揮了揮手,示意二人退下,一臉陰沉地進了裡間。
燭光幽微搖曳,他凝視著榻上那張蒼白的臉龐,一顆心像被什麼揪著一樣,隱隱作痛。他注意到蘇知鵲身下壓著的狐皮大氅,微微皺眉,走過去掀開一看,這才發現她身上的裙子滿是汙泥。
他轉身出了房間吩咐:“來人,準備熱湯,和一套……”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這個宅子並沒有女眷,“再拿一套爺的衣服。”
很快有小廝將熱水和一套嶄新的衣服準備妥當。
“蘇知鵲,你既然闖進了爺的巢穴。那就,再也彆離開了。”趙慕簫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彎腰將蘇知鵲從床上抱了起來,緩緩朝氤氳著熱氣的木桶走去。
窗外,新月緩緩升至中天。趙順仰頭望著鐮刀般的月亮,聽著屋內斷斷續續傳來的水聲,頭疼地捏著眉心。
蘇姑娘現在的身份畢竟還是趙世子的未婚妻呢!侯爺可不能胡來啊!這事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了,可不得打斷他的腿啊!
趙順仰得脖子都僵了的時候,屋內的水聲終於停止了,趙慕簫吩咐人進去,他趁著跟小廝一起抬木桶的間隙迅速往裡間瞄了一眼,可視線被趙慕簫遮得嚴嚴實實,他什麼也沒看到。
此刻的蘇知鵲依舊陷在深深的夢魘中。
一會兒是李瘸子將她的雙手綁在床柱上欺負她,一會兒是她撞見蘇眠眠和趙元璟在岱廟的寮房裡偷情,轉眼間,畫麵成了蘇眠眠麵目猙獰地讓她去死的場景……
“趙慕簫——”她神情悲切地大喊,猛地醒了過來。
一條胳膊在這時伸了過來,緊接著,耳畔傳來一道不耐煩的聲音:“喊那麼傷心,爺還以為自己死了呢!”
“趙——小侯爺——”蘇知鵲瞪大眼睛,她偏著頭看向一旁,四目相對,有一瞬間的恍惚,她似乎看到對方眼裡濃得化不開的愛意,可等她定睛再看時,那雙看狗都深情的眸子裡,隻剩下滿滿的調侃。
她緊張地捏著被子,結結巴巴地問:“你,侯爺對我做了什麼?”
“我是瑞陽侯的寵妾。”趙慕簫單手支頤,眯著眼睛,學著蘇知鵲的語氣重複了一遍她在杜五麵前說的話,而後抬了抬下巴反問道,“蘇姑娘覺得,小爺應該對自己的美妾做些什麼?”
前世,在十五歲的蘇知鵲認知裡,趙慕簫劣跡累累,到處惹風流債。可她不知道,此人還這麼沒臉沒皮,來者不拒!
她甚至在想,這個人在她名聲儘毀後還願意娶她,甚至在她墜崖時義無反顧地跳下去是真的愛她?還是像前世彆人說的那樣,他是在報她在春日宴上的丟花之仇?
可趙慕簫這個情場浪子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所以,她更願意相信後者。可如果僅僅是為了報仇,他又怎麼會傻到跟自己一起跳崖呢?
蘇知鵲感覺腦海裡如一團亂麻,亂糟糟的。
“怎麼不說話?還是說,蘇姑娘早就覬覦小爺我了?畢竟,小爺我可是咱們華闕城最俊俏的郎君。”
得,這人還頗為自負。
蘇知鵲一把拉起被子蒙住頭,甕聲甕氣地說:“我說那些話,是為了自救,權宜之計。望小侯爺不要當真。”說完,她忽然意識到什麼地方不對勁。
她伸手在自己身上摸了一把,衣服的料子滑滑的,不是她常穿的,向下一摸,她不禁臉色大變,吼聲穿過錦被傳出來,“侯爺,你對我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