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芸昕瞬間瞪大雙眸,腳下生根了般,嚇得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匹馬雙眼圓睜,鼻孔噴張,發瘋似的朝她狂奔而來。
四蹄揚起的塵土形成一片黃霧,遮蔽了身後的陽光,她即將絕望地閉上雙眼的時刻,隻感覺腰肢被一股強大的力量一勾,緊接著她的身體被淩空提起。
下一秒,她便穩穩置於馬背之上,後背緊貼著一副堅實的胸膛。
謝琰雙腿輕夾馬腹,烏騅馬長嘶一聲,前蹄揚起,瞬間遠離了險地。
待他放緩馬速,低頭看去。
懷裡的少女仍止不住地瑟瑟發抖,她的胸脯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雙手下意識地抓緊他的衣角。
對上他眸光的那一刻,少女的眼眶忽然蒙上一股朦朧的霧氣,幾顆淚珠不由自主從眼角滑落,隨即緊緊將他抱住,將頭埋進他的胸膛裡,哭得越發猛烈,肩頭也跟著不住的聳動。
謝琰身體微微一僵,一雙冷傲的鳳眸瞬間怔住,旋即,他輕輕抬起手,猶豫片刻後,緩緩落在少女的背上,動作輕柔而克製。
“謝臨安你都娶了妻了!就彆抱著人家小丫頭不鬆手了!哈哈哈”
幾個男子嬉笑聲令謝琰空白的大腦忽然恢複了運轉,他鳳眸微睜,立刻將宋芸昕從懷裡推開,動作略顯局促,微微彆過頭去,不敢直視她那雙淚眼,他輕咳了一聲,然後壓低聲音冷言:
“下去!”
宋芸昕此刻的雙腿還是軟的,她挪動了一下身子,腳下卻覺得虛浮,於是抿著嘴為難的望向謝琰,滿眼的無助。
眼看著隨行的那幾個男女正要騎馬靠近,謝琰伸手猛地抓住宋芸昕的手臂,將她往馬下一推,在她身體下落的瞬間,他又迅速伸出另一隻手托住女子的後腰,使她不至於摔倒。
宋芸昕雙腳落地時,他順勢將她往懷裡帶了一下,待她站穩後,便立刻鬆開手,臉上恢複了往日的冷峻,隻是那微微泛紅的耳根還透露出他內心的波瀾。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看似粗魯至極。
宋芸昕都未來得及發出驚叫,就已站在馬下,她仰臉望著他,見他擰著眉瞪了她一眼,吐出一個字:
“滾!”
她委屈的抿著下唇,拖著還在發軟的雙腿,轉身狼狽的朝武館走去。
隻聽背後,那個女子清脆響亮的聲音傳入耳中。
“琰哥哥怎能為一個灑掃的賤婢冒險,方才可有受傷?”
宋芸昕隻覺得鼻腔發酸,幾乎是忍著喉頭的酸澀咽了下去,趕緊加快了腳下的步伐,生怕聽到謝琰說出什麼傷人的話語。
方才她看清救她之人是謝琰的時候,滿心都是慶幸和驚喜,身後的男子不是旁人,是她的夫君,真是萬幸。
所以她緊緊將他抱住,那具身體她伺候了三年,再熟悉不過,抱著他的那一刻她是最安心的。
但那種安心隻是一瞬,下一瞬他便將她推下了馬背,讓她滾。
好似她是一個汙點,生怕被周圍的朋友們看到一般。
謝琰望著那嬌小的身子消失在視線後,才扭頭怒目瞪著凝華公主,質問道。
“你方才看到有人還往上撞!”
凝華公主明豔的臉上露出一絲委屈,微微仰著下巴:“我是在專心馭馬,誰叫她來校武場散步的!”
謝琰看著她那副嬌蠻任性的模樣,實在懶得再多言,他劍眉微蹙:“我們男子來校場騎馬,你跟來做什麼?”
凝華公主紅唇微嘟,撒嬌道:“我都三年沒見到琰哥哥了,自然想整日都想粘著你。”
隨行的幾個男子聽了這話,紛紛看戲般歪著嘴偷笑,謝琰頂著腮滿臉不悅。
京都誰人不知凝華公主癡戀謝琰。
凝華公主雙目含情,望著謝琰繼續道:
“三年前琰哥哥需要新娘衝喜,那時我還未及笄,不然如今,琰哥哥醒來看到的就不是宋芸昕那個拿不出手的浪蕩貨,而是我了。”
“嗬,你我也拿不出手!”
謝琰劍眉微挑,嘴角冷嗤一聲,看都不想再多看她一眼,騎馬轉身就走了。
齊嬤嬤在二樓大廳的矮榻上睡一覺起來,就見宋芸昕白著小臉從樓下匆匆回來,趕緊起身問道:
“夫人這是去哪兒了,怎麼臉色這麼差?”
“沒事。”
宋芸昕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旋即舒展開,努力地維持著微笑,然後獨自推門躲進了廂房之內。
她大口長舒了幾口氣後,才緩緩走到窗邊,見四名男子和一個女子,騎著馬正在校場上馳騁,衣袂飄飄,意氣風發。
謝琰身姿筆挺,一襲玄衣隨風鼓動,更襯得他寬肩窄腰,此刻,他手持韁繩,滿臉歡暢,與同她在一起時絕然不同的表情。
夏日的驕陽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側臉如刀削般的硬朗輪廓,整個人都熠熠生輝。
宋芸昕眼眸偶有微光乍現,不經意流出了一絲向往。
她剛才是第一次坐上馬背,雖害怕的不得了,卻也體驗到了前所未有的暢快肆意。
宋芸昕正看得出神,校場上的謝琰不知為何,忽然抬頭朝閣樓看過來,四目相對,少女的心猛地一顫,忙不迭後退幾步躲開了。
還是在回府的路上,宋芸昕才從齊嬤嬤口中得知,校場那紅衣女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凝華公主,而隨行的幾名男子是都是謝琰朝中的同僚,梁掌櫃說謝琰下職後常會帶人到武館捧場。
凝華公主。謝琰當初便是為了救她受的傷。
宋芸昕正想著,已回到宜蘭居。
卻見兩個小廝正圍著一棵樹忙活著。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齊嬤嬤問道。
一個小廝為難笑笑說道:
“伺候這顆大寶貝,這是三年前世子托人不知從哪兒挖回來的,叫我們好生養護,是種給未來夫人,那位鳶影姑娘的。樹在人在,樹死人亡,小的們不敢怠慢,這樹就是祖宗大爺。”
宋芸昕望著那顆枝繁葉茂的合歡樹,星星點點的粉色“小絨球”開得正絢爛,的確被管護得十分周到。
他的一時興起,府中下人提心吊膽伺候這棵樹三年,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圍著他一人轉。
宋芸昕微微歎口氣走進房中。
忙了一整天,她隻感覺渾身疲乏,便早早的睡了。
不料,半夜又被屋外窸窸窣窣的響動吵醒,這院中沒有小廝,齊嬤嬤和尋春也都睡後院。
宋芸昕隻能自己壯著膽子,躡手躡腳打開了房門。
借著月光,她看到院中一個高大的黑影正在那顆合歡樹下鬼鬼祟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