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時,院外的蘇正清也啊了一聲。
蕭元馳斜看他:“雕蟲小技就把你騙得團團轉,可笑!”
他說著甩袖便走。
蘇正清跟在後頭被罵的喪氣,他心道,哪裡就是拙劣小計,滿王府都以為王妃傷心到遁入空門了呢,被騙不是很正常,他看著蕭元馳的背影。
王爺來時步子踱的大,離開時步子邁得更大,步步生風,蘇正清腦中沒來由的蹦出個詞,惱羞成怒。
莫不是王爺也被騙了?
這個大膽的想法嚇得他一激靈,不可能,王爺聰明絕頂定是一早就識破了!但若是一早識破,他又乾嘛走這一遭?
蘇正清腦袋打了結。
……
殷皎皎奮筆疾書了七八日,先時還有些納罕的下人來和秋茗打聽,後來就什麼動靜也無了,她旁敲側擊問過蘇正清。
“你覺得這字像不像王爺的字。”
蘇正清看著她桌上厚厚一疊抄好的經文,淡定的誇:“像,王妃寫的真好。”
“那這經,你讀過嗎?”
“我隻讀兵法,王妃。”
這孩子和秋茗一般年紀,是蕭元馳的人裡最沒有城府的,一向容易忽悠,沒想到,孩子大了,沒得忽悠,殷皎皎大失所望,連蘇正清都不在意,蕭元馳大約就更不會注意了,那她這鋪墊不是白用功?
她猶猶豫豫又抄了一日,終於,快抄吐的當口,蕭元馳本人來了。
禁足令的最後一晚,他帶著人浩浩蕩蕩來了她的小院。
殷皎皎喜滋滋的擺出無欲無求狀,很端莊的行禮:“王爺。”
蕭元馳嗯了一聲,看起來比她更無欲無求,他無欲無求的打量這間掛滿了經文的書房,殷皎皎麵上不動,心裡激動,他可算瞧見了,按理,他該發問,然後她就能順著他的問題展開,說出要說的話。
她要說,她心如死灰傷心不已,日日靠抄經度日,終是對我佛有了一定的感悟,決定入寺清修順便祈福,依蕭元馳的性子,大概率會答應,
蕭元馳慢悠悠打量,細細的看她的作品,時不時嘖一聲。
最後,他停在一疊墨香四溢的紙前。
“你抄的?”
“是。”殷皎皎惜字如金,和每每對著蕭元馳都笑的恨不得露出所有牙的過去,形成強烈反差,沒有人能對反差不感興趣,蕭元馳應該也一樣,他應該會好奇,會問。
“看得出你想模仿我的字,但沒有悟性,模仿的太拙劣,正好,今日得閒,我親自教教你。”
殷皎皎愣了一下,以為聽錯。
“教我?”
蕭元馳隨即命令:“拿上來。”
聞聲,立刻有下人捧著半人高的書冊走了上來。
“這裡是我少時習字的習作,佛道儒三家的經文典籍,共四十二卷。”蕭元馳微微一笑,“皎皎,先各抄一遍。”
隨著他的話音,那半人高的書冊被砰的一聲放上書桌,殷皎皎隨手抽出一本《太上洞玄靈寶感應智慧大經十則》,保存的不錯,粗粗一翻確是蕭元馳的字跡,她吞了下口水。
“單這一本就五十幾頁誒。”
“經文典籍多是如此。”
“都抄一遍?”
“都抄一遍。”
殷皎皎詫異道:“你,你不奇怪我為什麼突然抄經嗎?”
“經文養心,抄一抄打發時間沒壞處,有何奇怪。”
“我以前不會這樣打發時間的。”
“所以?”
殷皎皎回答不出所以,她卡了殼,蕭元馳不按她的想法來,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將話題茬回該茬回的地方,隻能道:“所以……我抄完了這些典籍之後呢?”
“抄完了再說。”
有下人搬了椅子來,正放在書案旁,蕭元馳撩袍坐下,“開始吧。”
殷皎皎愕然抬眸,這才反應過來:“你要看著我抄?”
“不看怎麼教。”
“難不成,這麼多你要我當著你的麵抄完嗎?”
蕭元馳接過熱茶,抿了一口,頗悠閒。
“先抄再說。”
殷皎皎吸氣,越吸越急促,顯然,蕭元馳這是來找事了,她不明白即便她故意裝老實,但到底也是老老實實在禁足,沒吵沒鬨沒折騰他,更沒折騰他的的心上人,為何還能惹到他。
她將那本名字老長的冊子往書案上一扔。
“我不要。”
“不要?”
“你為難人,這麼多,我抄到天亮抄到手斷也連一半都抄不完!”
蕭元馳奇道:“你不是佛心大發都要看破紅塵了嗎?怎地還計較辛苦?”
殷皎皎嘴巴微張,好半晌才道:“我確實……確實,隻是……”她眼珠一轉,“不如把這些東西搬去南山寺,我去南山寺抄,抄幾遍都行。”
“南山寺?”
“對!”殷皎皎猛力點頭,“這些時日,我細細反省,往日許多事確實做的太衝動,你不喜歡我,大約也是因為我總辦蠢事,可身在王府日日對著你,我無法安心,王爺。”
她來了精神,指頭攥住他的袖子,眨眼道:“不若讓我離開王府,去那深山寺廟清淨地,日日晨鐘暮鼓,吃齋念經,沒準哪日就能變成一個討你喜歡的好姑娘。”
她自認為話說的周全,既符合之前癡心的做派,又主動讓賢,不再打擾哥哥妹妹濃情蜜意,怎麼看怎麼圓滿,她若是蕭元馳大概做夢都要笑醒,沒有不答應的理。
果然,蕭元馳勾出一抹溫柔的笑。
“要去多久?”
“一個月。”殷皎皎頓了頓,又改口,“兩……不,三個月!”
三個月,躲了災又有了萬全的準備,下山之日便是她殷皎皎大殺四方之時,定不會再死一次。
“三個月……”蕭元馳重複一遍,“原來打的這個主意。”他忽地眸光都染上了暖意:“有些道理。”
“是吧,你也覺得好吧。”殷皎皎道,“你放心,我定把這些典籍抄個十遍八遍為你祈福!”
“不過口說無憑。”蕭元馳隨手一指最上麵的三本書,“明晨卯時前,把這三本各抄十遍,抄完了,我立刻送你進寺,抄不完,即刻起,禁足三個月!”
“憑什麼?!”
蕭元馳眼中暖意刹那消散:“憑我高興。”
言罷,他往後一靠。
“來人,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