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朝宗兒子眾多,唯有兩女,是以,殷皎皎隻有一個妹妹,這幾乎朝野上下皆知的事,蕭元馳不知。
李氏臉色一變拉住殷三姑娘。
“王爺,這是皎皎的妹妹書玉,家裡行三,幾個月前,曾在皇後娘娘的詩會上見過一麵,是以才如此莽撞發問,她年紀小,王爺不要見怪。”
“哦,想起來了。”蕭元馳恍然道,“今年十七,隻比皎皎小三歲,嶽母謙虛了,這個年紀不算小,。”
殷三姑娘的臉一陣白一陣青,嘴巴開開合合半晌擠不出字,還是李氏靈活,打了個哈哈轉了話題,略客氣兩句便要回府。
殷皎皎起不得身,蕭元馳親自將母女兩人送出了府,臨走前,殷三姑娘沒忍住,道:“王爺對姐姐如此體貼,何以外頭會說……您在縣主的生辰宴上偏心打壓姐姐?”
“書玉!”李氏輕喝,“王爺不必理她。”
蕭元馳半點沒惱:“三姑娘直言快語,無妨,流言從來真假難辨,就像外頭都說相府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在東都後宅之中,最是和諧,事實卻是,皎皎嫁進王府這一年,嶽母從未登門。”
李氏臉一沉。
蕭元馳不等她發作又給出了解釋:“當然,嶽丈清流一輩子,不想落人一個攀附皇家的口實,是以,嶽母才不得不跟隨,樹起家風。”
李氏當然不能說不對,可說對又顯得虛,片刻後,她道:“朝宗一向有這個清高的臭毛病,王爺肯體諒就好。”
“體諒。”蕭元馳淡淡道,“殷家世代清流,合該如此。”
話是這樣說,語氣卻不甚恭敬,李氏勉強笑笑:“王爺送到這裡便好。”
“好。”蕭元馳也不客氣:“嶽母,三姑娘,慢走不送。”
聞言,李氏抓起三姑娘見鬼似得上了馬車,一溜煙的功夫便已不見車影。
“王爺,殷家這時登門其意不善。”
張先生不知何時上前,“我們找到了夏蘭的父親,但隻他一個,夏蘭的母親和兩個弟弟已被先一步接走,不知下落。”
“不知下落是因為他們還無法判斷夏蘭這步棋壞在哪,壞到什麼程度,一旦有了判斷,即刻就是滅門。”蕭元馳緩緩道,“真不愧是殷朝宗。”
張先生頷首道:“可王妃生母早亡,母族又沒勢力,是一個純粹的女兒,殷朝宗對這樣的女兒下手能得到什麼?王爺,屬下看不出這步棋的意圖,難不成……”
蕭元馳忽地一抬手,張先生頓住。
蕭元馳冷聲道:“殷皎皎,既能下地還能偷聽,何不親自送你繼母和妹妹?”
殷皎皎從廊下的柱子後頭探出半邊身子,麵上的驚訝還沒來得急掩飾就拍起馬屁。
“王爺好厲害,這麼遠都能發現。”
王爺轉過身:“步履沉重,呼吸混亂,還自言自語,如此躲藏,蘇正清都能發現八百回。”他睇她,“聽到什麼了?”
“聽到……你替我抱不平。”她眨著眼,“很好聽。”
“哪隻耳朵聽見?”
“兩隻耳朵都聽見了!”
殷皎皎一急,從柱子後頭竄了出來,她身披狐裘,隻一個腦袋頂在毛茸茸上,像隻鬆鼠。
“方才在房間裡,你故意裝作不認識我三妹妹,不過是想她斷了不該有的念想,對不對?”
“她有什麼不該有的念想?”
殷皎皎有些難以啟齒,她也是才琢磨出來李氏那些話背後的含義,一時沒了主意才跟出來,出來後又不知如何解釋,這才藏了起來,離得遠,她聽得有一句沒一句,但聽到了關鍵的一句。
蕭元馳在揶揄東都治家有道的典範殷家,麵上一套,背地裡又是一套,對殷皎皎不管不問。
殷皎皎乍一聽到還以為自己聽錯,她想起先前屋中他的陰陽怪氣,越發明白,不是自己的的錯覺,他確實在為她出氣。
難道說,誤打誤撞的擋劍居然如此有效用,竟真換來了蕭元馳的感激?
“她……”殷皎皎猶豫了一下道,“她們不知為何覺得我命不久矣或者是早晚要被厭棄,所以想把三妹妹送來,未雨綢繆。”
蕭元馳捏住她的一隻耳垂,奇道:“兩家聯姻為了保住彼此之間千絲萬縷的關係,姐姐不得寵妹妹要幫襯,姐姐沒了,妹妹續上,都是常有的事,這念想不該有嗎?”
“當然不該有了!”殷皎皎瞪圓了眼睛,“彆家怎樣我不管,但我殷皎皎的心上人不是一隻瓜一塊餅,我絕不和任何人共享!”
蕭元馳眼波微動,抬手又捏住殷皎皎另一隻耳垂。
“聽聞你在殷家並不受嶽丈喜愛,是殷家老太太,你的祖母一手教養了你,對你祖母,我有過幾麵之緣,寡言少語老謀深算,何以會教出你這樣……”
“我這樣什麼?”
蕭元馳兩手一扯,扯著她兩隻耳朵豎起來。
“蠢笨聒噪,上竄下跳,像個沒蘿卜的兔子一般的姑娘。”
男人講的慢,一字一句,生怕她聽不清似得,殷皎皎聽清一個字,臉黑一層,聽完了,眉頭都擰成川字。
“蕭元馳!”
她奮力奪回耳朵,罵道,“要是你有點心,我能沒有蘿卜嗎?”
“噗!”
張先生一個憋不住,笑出聲,他迅速抿住嘴,艱難做出正色。
“王爺,若無事,屬下便退下了。”
蕭元馳頭也沒回,嗯了一聲,殷皎皎卻被這一打斷提醒了,糟糕,她抓錯重點了,重點是有沒有蘿卜嗎?是前麵那些埋汰人的話!
她誇他話說的好聽,他倒好,反來貶損她。
她不滿道:“你不愛聽我誇你,我不誇就是了,從此以後我閉嘴什麼都不說了,反正說的也沒你妹妹唱的好聽。”
說話間,狐裘上的絨毛剮蹭著殷皎皎的下頜,搔來掃去,蕭元馳的目光莫名就跟著那些晃動的絨毛來來去去,仿佛那些狐絨也搔在他心尖上,癢裡帶癮。
他迅速彆開眼。
“不說一嘴雪芝你是不是就不會說話。”
殷皎皎心裡一酸,哼道:“你少護著她些,我便不說了。”
蕭元馳望著不知道哪處輕吸了一口氣。
“不護她,護你如何?”
“護……啊!”
男人忽地將她打橫抱起,殷皎皎熟門熟路的勾住他的脖子,擺出省力的姿勢,擺完了才反應過來。
“你要怎麼護?”
蕭元馳情意綿綿的一笑。
“你腦子裡想的通通來一遍。”
殷皎皎大驚:“王爺!”
王爺抬步便走,看樣子是要將她送入房中。
她忙照著前一晚的模樣嬌嗔:“王爺,皎皎傷口疼。”
“殷皎皎。”蕭元馳瞥了她一眼,“你不是雪芝,同樣的招數反複用就沒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