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男子一行人的飯菜都上了桌,米陽的菜卻還沒下鍋。
大嫂帶著假惺的歉意說道:“馬上就給你炒,你看看飯煮好了沒有,煮好了你自己先盛飯。”
年輕男子靜靜觀察,問了一句:“老板,就你一個人嗎?沒有請廚師嗎?”
“有,有廚師,我老公就是廚師,不過他今天有事到鄉下去了。”
半小時後,米陽提上飯菜出了飯店。不出幾米,身後傳來年輕男子的聲音:“夜深了,我送你吧。”
年輕男子快步走上前,伸手想接過米陽手裡的東西:“這麼晚了不安全,我的車就停在前麵,我送你回家吧?”
“不不用麻煩了,我就到前麵人民醫院,不遠的。”
“那我步行送你吧,你放心,我不是壞人。我叫餘紀東,我家就住在那邊的街心花園旁邊,前幾年自己家建的房子。”
米陽打趣地說道:“就算是壞人也沒有人會自己承認的呀。”
餘紀東咧嘴一笑:“對,但壞人多少都能看得出來吧,你看我像壞人嗎?”
米陽搖搖頭:“看不出來。”
餘紀東急忙打開手裡的包,從包裡找出身份證,呈到米陽麵前:“這是我的身份證,為了自證清白,你看我老底都找出來了。”
米陽接過身份證,看了一眼上麵的信息,還給了餘紀東。餘紀東小心地問道:“方麵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嗎?”
兩個人並排往前走去,米陽扭頭看了餘世東一眼:“萍水相逢,乾嘛打聽得那麼清楚呀?”
“兩個陌生人的相遇不都是從萍水相逢開始認識的嗎?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們絕對不隻是萍水相逢的關係。”
餘紀東的眼神裡裝著深夜的漆黑都藏不住的火熱,米陽的心像被什麼東西撞擊一般,她低著頭,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叫米陽。”
“米陽很好聽很特彆的名字,跟你的人一樣,一眼就能讓人印刻在心裡!”
情書、情話聽過不少,這似乎是米陽第一次聽到的,不令她厭惡的直麵表白。
劇情順其自然地發展,餘紀東從口袋掏出手機,一臉誠懇地看著米陽:“米陽,方便留個聯係方式嗎?”
米陽看著手機,沒有說話。腦海裡浮現出夏誌的臉龐和身影,她突然有種莫名的隱隱負罪感。
餘紀東不肯放棄:“我們年齡相差應該不多,交個朋友總可以吧。”
米陽調侃道:“誰說我們相差不多,你比我大五歲呢。”
餘紀東咧嘴笑了:“是我冒昧了!留個聯係方式吧,彆小氣嘛。”
走到住院部樓下,米陽猶豫了一下,接過餘紀東的手機,按下了自己的號碼。
填飽肚子,草草洗漱完已是十一點過半。母親讓米陽去護士站領兩床被褥,晚上她和弟弟用。米陽心裡不免嘀咕:為什麼前兩天不叫我領被子?
母親似乎看出了米陽的心思,指著隔壁床的陪護家屬補充道:“我也不知道,是這個阿姨告訴我可以領被子。”
後半夜,父親痛醒了兩三次,母親趴在床沿基本沒睡;弟弟進進出出,拆騰到天色露白;直到父親也疲累了,吃了藥才稍稍安穩睡著了。
從始至終父親沒讓米陽近身照顧,母親和弟弟對她更有種排斥,米陽似乎就是個多餘的人。
上午,親戚、關係好的鄰裡結伴來探望父親。大姨父見到米陽還是那般熱情,問起了她實習的事,還有意無意地提到了表兄李顯斌。但礙於在醫院,大姨父也沒多說,跟母親聊了幾句,便同二舅和親戚們一同走了。
吃過午飯,護士推著裝藥的小車來到父親病床前,說手術過二十四小時,刀口處要換藥。
母親掀開父親上身的被褥,撩起上衣,露出包著紗布的刀口。護士小心地拆下紗布,露出形似蜈蚣的血肉模糊的刀口,足有十幾公分長,令人觸目驚心!
米陽的眼淚瞬間止不住地往外流。看著父親因疼痛而猙獰扭曲的臉,她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顫抖,手心也跟著直冒汗。
正在這時,一陣低沉的手機鈴聲響起。米陽反應過來,連忙按著口袋來到走廊。電話是胡副局長打來的,詢問她第二季度工作報告的進度。
米陽朝病房看了一眼,低聲說道:“第二季度工作報告除了補充數據,差不多都寫好了。”
胡副局長停頓了一下,說道:“家裡的事處理好了儘快回來上班吧,汛期要來了,周邊的湖裡都開始漲水,要是洪水漲起來,我們都得去抗洪、值班了。”
胡副局長雖沒再說什麼,但領導在請假期間打來電話催上班,米陽心裡難免緊張。
換好藥,父親吃了兩片止痛藥,很快睡著了。母親擔心弟弟耽誤課程,說什麼也要讓他回學校。弟弟走後,米陽站在床邊,看著消瘦得幾乎不成人形的父親,又看了看母親,她根本開不了口提上班的話。
傍晚,醫生下班前到病房來了一趟,說父親可以嘗試吃點易消化的流食。米陽來到醫院門口,左顧右盼,想找家賣粥類流食的飯店。這時,餘紀東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站在她麵前。
“我想進去找你,但又不知道你在幾樓,就守在這兒碰運氣,沒想到我運氣還不錯。”
“我下來買吃的,你找我有事嗎?”
“有事,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顯得不冒昧…先去買吃的吧,想吃什麼?”
餘紀東領著米陽朝對麵一家酒店走去:“我在這邊長大,幾乎沒有我不知道的地兒,那家酒店有專門的餐飲部,裡麵的東西應該算是縣城裡味道最好的了。”
“還是不去吧,那裡麵的東西肯定很貴吧?”
“走吧,我有會員卡,打完折跟外麵小店差不多,而且比那些小飯店要乾淨,食材肯定保存得也新鮮。”
半個小時後,倆人提著兩袋吃食回到醫院,餘紀東毫不避諱地徑直進了病房,大方地跟米陽的父母打起招呼。
大家都投來好了奇的目光。餘紀東自我介紹起來:“我叫餘紀東,是米陽的朋友,聽說叔叔在住院,想上來看看。”
餘紀東說完,從包裡拿出一遝錢,塞到母親手裡:“我來得倉促,沒來得及給叔叔買點東西,阿姨幫我給叔叔買點補品吧。叔叔阿姨要是有什麼事我能做的,千萬不要客氣!”
隔壁床的中年阿姨打趣道:“這是姑娘的男朋友吧?長得不錯!”
米陽拉了攔餘紀東的衣角,怕再待下去誤會更深。倆人來到樓下,餘紀東搶先問道:“怎麼樣?我在叔叔阿姨麵前沒失禮吧?”
“哪是失禮啊,是禮貌得過了吧?隔壁床的阿姨都誤會了。”
餘紀東盯著米陽的臉,說道:“那我有沒有機會…把這個誤會變成事實啊?米陽,我是十二分認真的!”
米陽正不知所措,手機恰在這時響起,是夏誌打來的電話。夏誌的聲音雖清晰,但遠得似在天邊:“米陽,我到溫哥華了。二姨父住院的事…我爸都告訴我了,還好手術順利!這麼大的事你也不跟我說,這幾天陪在醫院,你和二姨辛苦了!你們都還好吧?”
礙於旁邊的餘紀東,米陽“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了。夏誌繼續說道:“我就不應該急著回來,應該回去看看你,就不會留你一個人麵對這麼大的事了。”
“周叔叔也做了手術,加拿大那邊又有工作,大半個地球兩邊跑,你也忙得恨不得分身有術!周叔和佳佳怎麼樣了?”
“佳佳年輕,加上身體底子好,醫生說她很快就能出院,周叔麵對的問題比較複雜,還要慢慢調養……”
一旁的餘紀東問了一句:“誰呀?聊得這麼開心。”
陌生的男聲讓夏誌立馬警覺地問:“米陽,你旁邊是誰啊?”
米陽看了看餘紀東,餘紀東搶答道:“你好,我是米陽的朋友,我叫餘紀東。”
米陽移開兩步,對著手機說道:“誌表哥,他是我在飯店裡碰到的一個算是朋友吧。哥,一直沒機會問你,你在那邊都還好嗎?工作還順利嗎?”
夏誌沒有直接回答,心裡有股說不出的酸意,叮囑道:“不要隨便交朋友,尤其是異性,不認識的人連本質好壞都不知道,怎麼能隨便就互稱朋友呢,聽到沒?”
米陽露出一絲笑意,點頭應道:“嗯,知道了!”
掛斷電話,米陽就逐客了:“今天謝謝你!我要進去了。”
餘紀東明顯感覺到了米陽接完電話後的變化,小心地問道:“剛剛那個電話是誰啊?男朋友嗎?”
米陽微微低下頭,沒有說話。餘紀東說道:“你不回答我就當他不是了,但不管他是誰,我應該有競爭的機會的,對不對?”
“你是我第一個…萍水相逢的異性朋友,我要進去了,你早點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