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長街中,一輛官轎停在路上。
反觀身為北顧城的李知縣卻與縣丞結伴而行,一名捕快為他們舉起雨傘,遮蔽風寒與積雪。
“好冷……啊。”
李知縣雙手插在袖口中,緊緊抱在懷裡,鼻頭被凍得通紅,喘著粗氣。他平日裡出行皆是官轎馬車出行,如今從四方客棧至縣衙,隻走了一半,便感覺腰酸腿疼,累死個人。
好不容易趕上官轎,已累的隻能扶著官轎,喘著粗氣暫時說不出話來。
奕恒拉開官轎的窗簾,露出半張臉來,問道:“知縣大人,這一路走來,可神清氣爽嗎?”
“都快…累死我了,何…何來得神清氣爽!”李知縣邊說話,邊微微氣喘。
“我問你一個事情,你若是回答讓我滿意,我便讓你上官轎,如何?”
“你問吧?是什麼事?”
“我聽那挖掘我師尊墳墓的流民說,是一個身穿灰袍,頭戴鬥笠的人,主使他們乾的,那人更是取走棺槨內的玉筆及師尊屍首,是否如此?”
李知縣一聽奕恒說此,微微側過臉,看向一邊,語氣肯定道:“確實如此,當本官收到你師尊墳墓被盜的消息時,已是數天之後。事後我趕忙出城去山穀查看情況,便從那些流民嘴中得知如你一般的真相。”
“本官見賢兄棺槨被盜,屍首更是被那賊人盜走,於是本官便命令捕快全城搜捕那賊人,卻找了數日也未曾找到那賊人,無法找回賢兄的屍首。”
言及此處,他枕著衣袖微微哽咽,一邊用手指沾上唾沫點在眼角,然後回頭扶著官轎窗口大哭,邊念叨:
“我賢兄一生與人和睦,經常助人為樂,行俠仗義,更是幾番為我破案緝凶,結果英年早逝,被那妖邪害死。如今更是被賊人盜走屍首,死後不得入土為安,本官無能啊!不能為賢兄捉拿賊人,尋回屍骨,本官我恨啊……”
其聲悲慘,讓聞者無不感動,就連知曉真相的縣丞也不由得雙眼微紅,哽咽。
奕恒眉頭微皺,沉默不語片刻後,說道:“你上轎來吧!外麵風寒太重了。”
“好啊!再走下去,我怕是會被感染風寒。”
李知縣點點頭,一邊哽咽的繞過轎夫,走進官轎內,順著奕恒身旁坐下。
“起轎吧!”縣丞抹掉眼角的沙子,喊道。
“知縣大人,我再問您一個問題,那賊人究竟是如何知曉我師尊棺槨中會有一隻玉筆的呢?”
奕恒直勾勾地盯著李知縣的雙眼,緊追不舍地問道:“要知道,我師尊下葬之時,那隻玉筆、幾枚銀兩以及師尊生前喜歡看的書籍和物件,都是我親手放進去的。而當時看著我把這些東西放進去的,也僅有幾個人知曉,一個是您,另一個是茶館的老板、鐵匠鋪的老頭以及書畫鋪的畫師。”
“自打進城以來,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那賊人究竟是怎麼知道我師尊棺槨中有一隻玉筆的?難道是你們其中有人泄露了消息?又或者這賊人是在賊喊捉賊,說不定他就是你們當中的某一位呢!”
噗!
李知縣突然放出一個又臭又響的屁,他尷尬地捏住鼻子,額頭上微微滲出幾顆汗珠,急忙辯解道:
“你可不能懷疑是我說的,你也不能懷疑那賊人是我,我可看不上那玉筆,這種東西我府上多的事。還有你也不能懷疑他們,他們生前跟你師尊關係最好,豈會把棺槨有玉筆的消息傳給賊人或者做出行竊之事,”
他一邊揮舞手掌扇風,一邊猜測道:“會不會那賊人是從其它途徑得知你師尊棺槨中放著那隻玉筆的呢!又或者說對方曾經見過你師尊把玩過這隻玉筆,待你師尊死後,他為了找到那玉筆就撬開了你師尊的棺槨,這也是有極大可能的。”
奕恒點點頭,“按你這麼說,也是有可能的,茶館老板等人斷然不會是賊人,更不會把此事到處說,或許那賊人如你推測一般,是生前就見過師尊有這隻玉筆的,所以等師尊死後便動了歪心思。”
李知縣鬆開捏住鼻子的手,長吐一口氣,說道:“肯定是如此的。”
“對方盜取了那隻玉筆有何用?可為何又要盜取師尊的屍首呢?”
奕恒一連問道,這也是他一時想不通的,那玉筆他曾經把玩過,也就是普通的玉筆罷了,最多雕刻得精致罷了。
“這我可不知道了!我若是知道的話,也不用冒著風雪趕來客棧找那喝酒的小賊幫忙了。”
奕恒側頭看著李知縣的額頭,滿是汗珠,問道:“奇怪,你怎麼滿頭大汗?”
李知縣連忙從衣襟內,掏出一塊手帕擦拭額頭的汗珠說道,“怕不是被這屁憋出來的吧!”
“哼!你還彆說,你這屁還真臭。”
奕恒冷哼一聲,彆過臉,拉開官轎的窗簾通通風。
“估計是早上吃了不乾淨的東西導致的。”李知縣尷尬一笑,繼續擦拭額頭的汗珠,心中則是長舒一口氣,暗道:總算把這臭小子糊弄過去了,還好自己靈機一動,放一個屁,否則再被這小子追問,非得露出破綻來。
既然這小子回來了,我與其求彆人幫忙,不如讓他幫我找回官印。
要知道,這小子自幼聰慧過人、天賦異稟。他曾經跟隨自己的師尊緝凶斷案,偵破了不少懸案,出了不小的力,在這北顧城周邊也頗有小名氣。
其實,李知縣之前給這小子寫信,是想讓他回來尋找盜掘其師尊墳墓的盜賊。如今自己的官印被盜,他便想讓眼前的少年幫忙找回。
事情還得從七日前說起,當時,李知縣發現自己書房暗格裡擺放的官印被盜了。
他將整個縣衙的人全都調查了一遍,還掘地三尺般地搜尋,差點把北顧城翻了個遍,甚至把那些平日偷雞摸狗的盜賊、地痞流氓關滿了幾間牢房,卻還是沒有找到那枚官印。
若一直找不到那枚官印,不僅平日的文書無法蓋章,還可能被人濫用官印,犯下違法犯罪的行為。
如果此事一旦被那本與他有宿怨的上司吳知府知曉,他頭上的烏紗帽便戴不穩,輕則會被罷免官職,重則會被砍頭問罪。
今日突然聽縣丞說四方客棧三日前來了一個奇人,與人拚酒,三日不醉。
他們誤以為對方是修仙者,便換上便服找上門,希望對方能出手幫忙,幫他找回官印。
可誰知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空歡喜一場,對方竟然也是一個賊,還是一個酒鬼。
想到這裡,他咳嗽一聲道:“賢侄呀!本官這裡有一件事情,你能否幫我一下呢?”
“你有什麼事?”
奕恒望著長街上的店鋪,頭也不回的問道。
李知縣試探性的說道:“是這樣的,前一段時間,我府中的官印被盜,或許與你師尊玉筆被盜,是同一人所為呢!”
“你是想讓我幫你找回官印是吧!”奕恒扭頭看向李知縣。
“我這不是懷疑那賊人是同一人嘛,萬一你幫我找到了官印,又順便找到那玉筆,然後找回師尊的屍首,豈不美哉。”
李知縣期待的看著奕恒,滿心歡喜的。
誰知對方卻回了三個字,“我沒空。”
李知縣的如意算盤便落了空。
此時,官轎已停了下來。
縣丞在外麵喊道,“知縣大人,我們到縣衙外了。”
奕恒彎腰穿過門簾,走了出去。
“賢侄,你先彆急著拒絕呀,你可以再考慮一下,”
李知縣慌忙從座位上站起,卻沒料到頭頂猛地磕到了官轎的橫梁。一陣劇烈的疼痛瞬間襲來,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眯成了一條縫,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他下意識地用手捂住頭頂,輕輕地揉著,試圖緩解那鑽心的痛楚。
“哎呀……痛死本官了。”
縣衙大門旁的兩名守衛見知縣官轎落地,卻從裡麵走出一名黑衣少年,微微詫異,待看清對方人時,暗道原來是他回來了。
三年前聽說此人因為師尊被妖邪所害,便獨自一人離開山穀,四處漂泊,如今已過三年,他竟然還活著,還變得越發神秘,那肩膀上背著的長刀與弓箭,讓人感覺一股江湖氣息撲麵而來。
奕恒抬頭瞧著大門上懸掛的匾額,上麵刻著“北顧城縣衙”五個大字,眼中流露出幾分追憶,“三年過去了,物是人非,這縣衙卻還是原來的模樣。”當下,便在守衛的目光中走進縣衙大門。
“賢侄呀!你等等我。”李知縣從官轎走出,連忙穿過縣衙大門,去追奕恒的身影。
縣丞路過守衛時,解下自己腰間的新腰帶,也不顧守衛是否願意,便從對方腰間扯下一條舊腰帶,然後將自己的新腰帶遞給對方,說道:“這條是新的腰帶,我們換一下。”
他試著把舊腰帶係在腰間,果然十分牢固,便欣喜地拍了拍守衛的肩膀,吩咐道:“大人今日有事要辦,彆讓那些不知好歹的刁民來打攪。”
守衛回應道:“遵命,縣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