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頭戴紫色束發冠,麵容俊美非凡,五官精致得恰到好處,竟似比世間女子還要嬌美幾分。
若非嘴唇之上的八字胡須,怕是沒人會當對方是一名男子了。
他身材修長,一襲白衣勝雪,舉手投足間儘顯優雅氣質,仿佛從畫中走來的翩翩公子。
可這公子卻是一名酒鬼,算是浪費了那副好皮囊。
奕恒尤其想到對方長的俊俏就算了,卻千不該萬不該偷了他的東西。
七日前,那時天還未下雪,奕恒架著馬車路過一畝稻田邊,遇見這位公子時,對方還是穿著破爛的衣裳,險些被餓死。
他好心捎上對方,可誰知半夜,那公子趁他睡著了,就架著他的馬車溜了,不止把他身上的銀兩全盜走,還把他那枚殘缺的玉佩給拿走。
爾時,白衣公子轉過身,一眼便瞧見了那人群外,頭戴氈帽、正怒視著自己的少年。他臉色微變,心中暗道:哎呀,這家夥怎麼也來北顧城了!
當即,從桌上翻身過去,一把抓住百兩黃金,便準備開溜。
“想逃,沒門。”
奕恒縱身一躍,從知縣頭頂跨過,穩穩地落在窗前,伸手擋住了白衣公子的去路。
“怎麼!見到我就想逃,快把那百兩黃金與玉佩還給我。”
“你究竟是何人,竟敢信口雌黃!”白衣公子麵色一沉,厲聲嗬斥道。
他將手中的金元寶小心翼翼地揣入懷中衣襟深處,隨後緩緩向後退去,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諷與威脅,繼續說道:“這百兩黃金分明是我的,至於那玉佩,我更是聞所未聞。”
眼見對方逼近,白衣公子又大聲喊道:“你這無賴,莫非是想當眾搶劫不成。”
“既然你不給,那我就自己來拿!”
奕恒見眾人看向自己,卻懶得解釋,當下一步跨出,張開五指,朝白衣公子抓去。
“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殺了他。”白衣公子手持一口匕首,抵在李知縣的脖頸上,威脅道。
“奕恒賢侄手下留情啊!”被持刀要挾的李知縣,在認清麵前之人時,連忙喊道,生怕稍有遲疑就會命喪刀下。
奕恒收回五指,皺眉道:“小賊,你想怎樣?”
白衣公子揚起下巴,傲然道:“你若是喝酒喝過我,我就把這百兩黃金還你,你若是喝不過,這錢自然就是我的。”
“我從不喝酒,你要不還是殺了這狗官吧!”
“你真當我不敢殺他!”
奕恒輕輕一躍,坐在長桌上,挖苦道:“我就賭你不敢殺他,你若是殺了他,你怕是走不出這北顧城。”
“喂,我的好賢侄呀,你不救我,怎麼還反倒讓他殺我呀。”李知縣麵色慘白如紙,聲音顫抖不止。
“要殺你的人可不是我,你求我也沒用啊!”奕恒無奈的翻開手說道,他像是打定了主意,一副不關我事,見死不救的模樣。
“哼!你這小子果真無情無義卑鄙無恥下流齷齪。”
“喂,你說我無情無義還算合理,我怎麼就卑鄙無恥下流齷齪了。”奕恒猛的站起身,食指指著那小賊,一副要上前吵架的模樣。
“站住,你再往前走一步,我真的就殺了他了。”白衣公子大聲喊道,一邊要挾著知縣緩緩往後退。
“要我站住也行,你倒是說清楚,我怎麼就卑鄙無恥下流齷齪了。”奕恒追問道。
“我……我罵習慣了還不成嗎!”
“原來是這樣啊!”
話音未落,奕恒的身影猛地往前衝去,可那白衣公子像是早已猜測到奕恒的打算,一腳狠狠地踹在李知縣的屁股上,在一聲高昂的慘叫聲中,李知縣狠狠地砸向撲上前的奕恒,待奕恒接穩李知縣,卻有一把泛著寒光的匕首朝他的脖頸射來。
也沒看清奕恒有何動作,隻是二指一探,便穩穩地夾住那枚匕首。
遠處的白衣公子見此,大為懊惱,暗道:這次真夠倒黴的了,竟然遇見硬茬子了。
當下,丟下一句話,他轉身趁亂穿過人群,再從窗戶上一躍而下,逃之夭夭。
“小子,我們後會無期。”
另一麵,奕恒剛丟下李知縣,再抬頭便看見從窗戶外飛進來的金屬鐵球,他連忙把李知縣壓在身下,大聲喊道:
“大家快趴下。”
奕恒之前行走江湖,曾見過此物的威力,此球名為霹靂子,能產生巨大的爆炸,就連皮糙肉厚的熊妖遇上也要避其鋒芒。
若是在這裡爆炸,怕是這二樓的百姓會死傷過半。
慌亂的眾人並未聽話,反而有人撿起金屬圓球,嘀咕道:“這是什麼東西?”
突然,金屬球發燙,燙得對方‘啊’的一聲慘叫,金屬球滾到地板上,從一個小孔冒出一股濃煙。
也就是片刻,整座客棧二樓全是煙霧繚繞,咳嗽聲,哀嚎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
“哎喲喂……嗆死我了。”
“哎呀……誰他大爺的亂放屁……特麼還是鹹魚味的。”
“彆扯我褲腰帶啊!”
奕恒站在窗口,瞧著積雪的長街,除了雜亂的腳印外,再無那小賊的身影,他恨聲道:“小賊,彆再讓我看見你。”
……
“賢侄呀,你能不能放下我,這種姿勢也太不雅觀了。”
李知縣雙腳離地,雙手捂住自己的臉,無奈地說道。
奕恒抬起頭,瞧著被自己如同老鷹捉小雞一般,高高提起的李知縣,從客棧樓梯走下來,一邊說道:“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你就不要太在意體麵了。”
“可是,我這樣被你提起來,不是目標更明顯嗎?”
“嗯!你說的有道理。”奕恒把知縣放下來,可不等李知縣喘一口氣,他就拖著李知縣的後衣領把他從客棧大廳拖到長街上。
李李知縣剛站穩腳跟,顧不上一隻官靴落在客棧內,他長吸一口氣,道:“賢侄啊!我怎麼感覺你是故意的呢!”
“有嗎!”
奕恒扭過頭,看向長街更遠處。
“大人,您沒事吧!”
遠處守候在官轎旁邊的捕快們,連忙圍住李知縣,副捕頭更是謹慎的盯著李知縣身旁的黑衣少年。
“本官沒事!”
李知縣穿著襪子的腳采在自己的官靴上,一名捕快連忙上前扶住他。
“這位是?”
副捕頭上下打量少年片刻,雖然麵前的少年看起來人畜無害,身體略顯瘦弱,但從對方輕易拖著李知縣走出來,便能推測出對方身手怕是不凡。
“他是我的賢侄,不要緊。”李知縣搖搖頭說道。
就在此時,縣丞提著一隻官靴,另一手提著長棉褲,衣衫不整的從客棧內跑了出來,嘴裡嚷道:“大人,您的官靴。”
知縣抬手接過縣丞遞來的官靴,微微俯身,不緊不慢地將其穿上。
待係好靴帶後,他緩緩直起身,目光落在眼前狼狽不堪的縣丞身上,眉頭瞬間擰成了個“川”字。
“我說縣丞啊!”知縣的聲音裡裹挾著明顯的不悅,“你瞅瞅你這副德行,成何體統?這可不光是丟我知縣的臉,更是讓朝廷蒙羞!”
“大人您就彆管這個了,我身上的錢袋都被賊人摸走了,您可要為我做主呀!”
“哼!這般刁民簡直無法無天,走,我們回府。”
知縣冷哼一聲,朝長街對麵的官轎走去。
縣丞站在原地,一邊用不知從哪順來的褲腰帶係著棉褲,一邊不忘地喊道:“知縣大人呐,我銀兩被盜,你可要為下官負責呀!是不是該從庫房把銀兩補給我呀。”
遠處的知縣一聽此話,腳步邁的更大,頭也不回的往官轎走去,生怕晚了半步,怕是連自己錢袋裡麵的銀兩都會少一大半。
就在知縣準備鑽進官轎中時,卻被一人抓住後脖頸,扒拉出來。
他抬起頭看向比自己高半個腦袋的奕恒,問道:“賢侄,你這是乾嘛!”
“我千裡迢迢的趕回來,腰酸腿疼,讓我坐坐。”
說罷,便鑽進官轎中。
李知縣微微皺眉,也跟著擠了進去,卻被奕恒一腳踹了出來。
“這官轎這麼寬,讓我也坐坐呀!”
“我坐轎,你走路回去。”奕恒合上官轎門簾,喊道,“起轎回府。”
那四名抬轎的轎夫看向知縣,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起轎回府。”李知縣皺起眉頭,不耐煩的揮手道。
轎夫見李知縣都發話了,便抬起官轎轉頭,朝縣衙的方向走去。
李知縣跟在官轎後麵,眉頭緊皺,眼珠子在眼眶裡來回的轉,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縣丞則是跟在後麵時不時的停下來緊褲腰帶。
“我說,這小子肯定是剛看過自己師尊被盜的墳墓了,否則不會一直在跟我生悶氣。”
李知縣瞧著前麵的官轎,竊竊私語道。
“這還不是大人舍不得銀兩,任那棺材裸露在外,也不幫忙重新修整一番,他見那墳墓那般模樣,能不生氣嘛。”
“可是他師尊的屍首沒有找回,咋修整墳墓呢!我這可不是心痛銀兩。”
縣丞低頭整理鬆開的褲腰帶,心口不一的說道:“對,您不是因為小氣,是因為屍首沒找到而沒有去幫他修繕墳墓。”
心中則是不斷蛐蛐:這小氣鬼,明明是不願意花錢修繕墳墓,還非得冠冕堂皇的掩飾,人家錢袋在客棧被盜,讓他從庫房給我補償一下,死活不肯,活該走路回去……嘿嘿。
“你說這小子聰明絕頂,應該不會想到他師尊棺槨被盜,會有我的原因在吧!”
李知縣猛地站住,頭抵在縣丞的額頭,冷聲道:“你若是敢跟他透露出半句,本官扣你一年的俸祿,讓你去喝西北風吧!”
縣丞連忙搖頭,發誓道:“屬下若是敢透露半句,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