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舒時雲靠在沙發上，看著平板屏幕上映出的溫柔麵龐。
舒蓮那邊正是上午，她靠在躺椅上，背景是大片濃綠的草地，依稀能看見小狗在後麵跑，歲月靜好。
“今天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在外頭受了什麼委屈？”她聲音溫柔，說著卻止不住發出輕咳聲。
“我沒事呀，就是想你們了。”舒時雲湊近屏幕，忍不住蹙緊眉頭：“媽媽，你是不是又感冒了？多穿一點嘛。”
舒蓮端起身側的水杯潤嗓子，笑笑說：“換季感冒很正常，快到年底有流感，你也多注意些，不舒服及時去看，平時注意身體多休息。”
“我知道的。”
舒蓮在對麵瞧見他還是這麼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這才像是捕捉到不對勁似的，問：“怎麼？這次連帶舅舅一起想了。”
提起舅舅，舒時雲的心臟忽然又鈍痛一瞬。
從前他和母親聊天的時候極少主動提起舅舅，那時候他隻覺得舒嚴申不喜歡自己，所以也不好意思多關心他的事情。
這次他幾乎沒有怎麼猶豫，便認真點了點頭：“想的。”
舒蓮麵上浮現出些許詫異，覺得很新奇：“舅舅就在邊上，要不要把他喊過來？”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帶著點兒笑意，似乎覺得舒時雲會果斷選擇拒絕。
畢竟除去舒時雲還很小的時候，從記事開始就不粘這個舅舅了，還總是和她說舅舅凶巴巴的，一直到現在他們倆似乎也不太能相處得來。
可舒時雲卻是沒怎麼猶豫，點了點頭：“好啊。”
舒蓮雖然驚訝，但還是扭頭讓人去喊舒嚴申了。
不過半分鐘，穿著運動olo衫的舒嚴申就出現在了鏡頭內。
舒蓮示意他將手機拿走，自己繼續享受日光浴。
舒嚴申拿著手機，垂眸望著鏡頭，呈現出一個死亡的角度。
舒時雲剛才還很期待，這會兒看見他嚴肅的表情，瞬間變得乖巧，喊他：“舅舅。”
“嗯。”舒嚴申頓了頓，多看了兩眼鏡頭，似乎覺得不太自在。
舒時雲糾結片刻，還是忍不住指揮：“舅舅，你可以把手機拿起來一點，你的臉都變形了。”
他說完，舒嚴申就皺了皺眉頭，表情顯得有點凶。
心底咯噔一下，可下一秒視角上移，終於成了正對著臉的方向，舒嚴申的眉頭依然皺著，認真到像是在做什麼重要的決策。
“這樣？”他問。
舒時雲重重點頭：“這樣就好了。”
舒嚴申嗯一聲，找了張椅子坐下，直視著鏡頭。
他看起來是剛運動完，額頭的發絲向後捋去，露出和母親有些相似卻更為硬朗的五官。
“舅舅。”舒時雲忽然就沒這麼害怕了，找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話題，“你今年還有回國的行程安排嗎？”
舒嚴申隻思考了兩秒，說：“年底。”
“好吧。”舒時雲有些失望，但算了算時間也差不多了，現在已經十月，再晚也就是兩個月的事情。
他沒有說原因，舒嚴申卻是臉色一沉：“怎麼了？”
“沒事，就是……”舒時雲盯著鏡頭看了兩秒，錯開視線小聲嘀咕：“想你了。”
舒嚴申：“……”
對麵許久沒傳來聲音，舒時雲大著膽子看了眼屏幕，主動說：“等我忙完這邊的事情就去你們那裡玩，好不好？”
舒嚴申的表情恢複正常，低低嗯了一聲：“你想來就來。”
語氣沒什麼所謂，聽著像是壓根不在意，但舒時雲現在已經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了，所以也沒像之前一樣覺得失落。
手機重新回到母親手上，聊了許久，他才戀戀不舍將電話掛斷。
次日下午，拎著行李箱的年輕女孩風風火火摁響了舒時雲家的門鈴。
舒時雲不是喜歡賴床的人，早在她來之前就收拾好了自己。
“boss！你今天好好看！”方嘉畫一見他眼睛就亮了，“你用的是什麼護膚品啊？能不能推薦一下，我也想有這麼白的皮膚。”
舒時雲轉身去衣帽間，進門前輕飄飄丟下一句：“晚點你帶兩套走。”
客廳安靜兩秒，接著便炸開了方嘉畫的驚呼。
“啊啊啊啊我愛你！”
進了衣帽間，方嘉畫在邊上將行李箱的新品衣服都掛起熨好，舒時雲坐在鏡子前整理自己的發型和晚上直播要用的飾品。
方嘉畫在後麵忙著，還不忘跟他分享最近聽見的八卦。
“老大，你還記得之前和你連麥k過的那個擦邊男主播嗎？”她說完又補充，“就是之前k完發私信要你微信的那個。”
舒時雲隱約間有印象：“他怎麼了？”
“他腳踏三條船被人爆出來，交往對象有男有女，被罵以後賬號都設置成私密狀態了。”方嘉畫忍不住啐了一口，“太惡心了，實在閒著沒事乾就去當客服好了，這麼能聊，虧我當初還覺得他聲音挺好聽的，給他刷過十塊錢禮物，沒想到是這麼個貨色，真想退錢……”
她的嘴向來好用，說什麼都能叭叭個沒停，將那男主播翻來覆去罵了十分鐘。
舒時雲還能想起來那人給自己發私信時語音裡刻意壓低的氣泡聲，現在回想起來隻覺得一陣惡寒。
這麼多人喜歡這種聲音嗎？他聽著覺得好膩。
耳邊忽然閃過了商承的聲音，低沉而醇厚，說話時語氣總是很平靜，有著安心的可靠感。
他還是覺得商承說話的聲音比較好聽。
傍晚，兩人將晚餐解決了，方嘉畫替他簡單添了眼妝和口紅，這才轉身去調試機器。
舒時雲在新品中選擇了一件不規則的破洞毛衣，領口和背部有一大片是流蘇的做舊設計，隱隱約約透出白皙的背脊。
“老大老大。”方嘉畫忽然滿臉期待跑來，手上拎著一條細細的鑽石鎖骨鏈，“你戴這個唄。”
舒時雲沒看出有什麼不對勁，任由她給自己係上了。
冰冷的鏈條貼在皮膚上，順著脊背落下的細鏈在燈光下泛著隱隱微光。
舒時雲本就漂亮搶眼，搭配上飾品後在鏡頭前更加奪目，在工作桌前坐下準備開播時從電腦屏幕上看見自己，便抬手捋了捋做好造型的頭發。
方嘉畫坐在前麵調試好燈光，衝著他比了個ok。
下一秒直播開啟，直播間瞬間湧進一撥人，彈幕刷拉拉開始滾動。
[啊啊啊啊啊是我一個月沒見的漂亮老婆！]
[雲寶斯哈斯哈，這鎖骨，我啃]
[這是ys的秋季新品嗎？哥哥穿好好看，我也要啃一口鎖骨]
[終於營業了你！這件我也買了，真的超好看！]
[等下……這件衣服我剛拿到手，沒記錯的話後背應該也有破洞鏤空來著]
[咱就是說雲寶方不方便低頭撿個東西什麼的，我真不是想看，就是感覺後麵的背景好像有點亂，要不整理一下，我沒彆的意思，真的]
舒時雲衝著鏡頭笑笑，聊了一會兒天，便起身開始介紹起了剛上的衣服新品。
雖然他並沒有全程參與衣服的宣傳，但是設計稿都是他對過的，所以現在介紹起來也很流暢。
[啊啊啊啊啊我想變成那條鏈子]
[這個鎖骨鏈是誰選的？麻煩加下工資]
[是我的錯覺嗎？感覺一個月沒見雲寶，變得更好看了，舔舔我老婆]
[不懂就問，為什麼要叫老婆？]
[因為我想娶他，這是能說的嗎]
[之前吃飯的時候遇見過，見過真人比直播視頻裡還漂亮，腿特彆長，臉賊小]
舒時雲簡單說了幾件，再在桌前坐下，剛端起水杯喝了兩口，就看見直播間進了幾個很眼熟的id，都是關注他很久的老粉。
“歡迎大家。”他簡單說完，可等看見屏幕上飄起禮物後，卻不合時宜想起商承了。
這個點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會不會偷偷看直播？
目光掃過榜上的id，他卻沒辦法辨認哪一個會是商承。
垂眸掃了眼放在邊上的手機，他垂眸拿起，在鏡頭外給商承發了消息。
【你在乾什麼？】
上一條消息還是早上商承提醒他降溫記得添衣服。
對麵很久沒有回複，舒時雲稍微鬆了口氣，可是等再抬頭時，卻發現彈幕變了風向。
[在乾嘛？]
[這甜蜜的笑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嗚嗚嗚嗚補藥啊，我寶寶會被壞人騙的]
[說！誰在跟你聊天，男的女的？年上還是年下？長發還是短發？什麼學曆？資產如何？家裡幾口人？買房買車了沒？]
[老公彆發了，我嫉妒]
舒時雲心虛放下手機，看見畫麵裡的自己有幾分呆愣，忍不住懷疑。
他剛才並沒有笑啊，為什麼他們都說他露出了很甜蜜的表情。
正覺得哪不對，便接到了熟人發起的k邀請，他正需要轉移注意力，忙點下了接受。
對麵是他從大學時就認識的唱歌主播，兩人沒有流量的時候經常湊在一起玩，這會兒定下了懲罰，k就開始了。
雙方禮物持平，基本上沒有太大的變動。
舒時雲低頭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鎖骨鏈，再抬頭時忽然發現對麵的血條已經壓過來了。
“馬上到加成時間，大家有條件的可以送一送禮物。”他輕聲催促一句，正打算打開對麵麥克風聽一聽，就看見彈幕刷起了同一句話。
[對麵有高級用戶，說要讓雲寶輸了倒立]
[有點過分吧……]
[這衣服做這種懲罰要露點的吧，我還挺想看主播腹肌的，有嗎（小聲問）]
[難道你們不想看？]
[我們隻是口嗨好不好，我們要是想看自然會自己主動找雲寶要，而不是讓他在彆人麵前丟臉]
[大家抓緊衝，彆讓對麵贏了]
舒時雲看見發言有些詫異，也適時露出了不爽的表情，衝屏幕伸出細長手指：“給我打回去。”
這隻是主播間常用的挑釁方式，他已經很久沒有直播過，剛才從彈幕看見對麵的在線人數是自己的三倍，所以其實也並沒有抱太多贏的期望。
倒立而已，他還是能做到的，一會兒可以用夾子把衣服下擺固定好，不會有太多情況。
雖然已經做好了準備，但他還是在鏡頭前露出了略顯著急的表情。
時間僅剩最後十秒，他長長吐出一口氣，看見自己這邊被壓縮的血條，知道已經無力回天了。
微微垂下眼眸，他忍不住去看桌上亮起的手機，猜測是不是商承回複了消息。
可下一秒，眼前一道耀眼的金光閃過，絢麗的特效猛地出現在屏幕上。
舒時雲錯愕抬眸，看見有個用戶趕在最後一秒直接送了十個全站最貴的禮物。
[啊啊啊謝謝救我雲寶狗命]
[歡迎大佬]
[歡迎大佬]
舒時雲下意識跟著彈幕一起感謝，抬頭看見掛在榜上第一名的是默認頭像，心裡忽然咯噔一下。
他鬼使神差點開那人的主頁，也是空白一片，粉絲欄空空如也，關注列表也隻有個1，顯然是他。
這個名字其實他有些眼熟，從前也給他刷過很多次禮物，但在直播間很少說話，隻是靜靜掛在上麵看。
幾乎用不著去問，舒時雲就確定了這人是商承。
對麵已經將麥打開，滿臉委屈吐槽幾句，做完節目效果後便問：“你說吧，懲罰是什麼。”
舒時雲正想著，卻看見屏幕上晃過淺金色的飄屏。
[倒立一分鐘]
直播間的其他粉絲看見以後也跟著一起打這句，舒時雲有些想笑，索性遂了他的意。
“那你就倒立一分鐘吧。”
對麵利索做了懲罰，等舒時雲切斷了連線，正準備再感謝一下剛才打賞禮物的粉絲，就看見彈幕又開始討論起了新話題。
[有一說一，我還是很好奇，雲寶這麼瘦能有腹肌嗎？]
[咱們也不是變態哈，就是單純從科學角度來分析，我猜測是沒有的，衣服下麵肯定白生生軟乎乎]
[沒有也不必自卑，我們是靠臉吃飯的寶，擼鐵使人喪失青春感]
[真不是激將法，就是隨口那麼一說]
舒時雲盯著鏡頭看了兩秒，扯開領口自己低頭看了一眼。
後麵的方嘉畫看見他的動作，率先發出了誇張的驚呼：“o！”
[誰在說話？]
[女的，嫂子？]
舒時雲鬆開衣領，滿意抬頭，簡單描述：“我比較瘦，但平時也會有簡單的鍛煉，肌肉比較薄，但輪廓還是有的。”
[不信]
[給我舔舔]
“剛才的是助理畫畫，她今天來協助我直播。”舒時雲簡單帶過話題，看見那些要看的彈幕，眼底笑意逐漸無奈，“不好吧，直播間會被封掉的，而且……”
他話還沒說完，屏幕上彈出五十個捏臉禮物，他的臉頰被輕輕捏起，眼睛上也浮現出了委屈淚光的特效畫麵。
而直播間裡也彈出了五個發送口令的無等級限製超大紅包。
飄屏再次出現。
[不要露]
與此同時，彈幕裡搶紅包的口令發送出來，刷遍了屏幕。
[我不看了]
[我不看了]
[……]
舒時雲看著屏幕，忍不住彎起眼眸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