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暃早在初中的時候就報過警,但那個人渣慣會在警察麵前裝模做樣,還倒打一耙,給席暃身上潑各種臟水,幾次下來他不僅沒擺脫魔爪,反而換來了更加惡毒的打罵。
再加上這次是他捅了對方,真報了警抓誰還不一定呢。
祝時宴原打算以暴製暴,在席暃過完18歲生日後逼對方跟席暃斷絕父子關係,然後資助他考上大學遠走高飛,但現在劇情線提前了,未成年想要跟父母斷絕關係非常困難,那個人渣肯定不會輕易放手。
而他還沒獲得祝峰的重視,在祝家沒有話語權,單憑他一個人想要讓席暃離開那個家很難。
他將目光移向一旁的祝聽芸,眼珠子轉了轉,隨後臉上露出一抹討好的笑:“姐,你幫幫他唄?”
祝聽芸嗤笑一聲:“我為什麼要幫?我不想阻攔你交友,所以把照片交給你,想讓你自己決斷,但我沒想到你在看到這些之後還是執意要幫他。”
“昨天救他已是仁至義儘,他的事你最好不要再插手。”
“好吧。”祝時宴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長長地歎了口氣,“那我隻好自己想辦法了。”
祝聽芸:“”
之前怎麼沒看出來,她這弟弟竟是個油鹽不進的性子。
真要他自己一個人去解決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祝聽芸沒好氣的說:“要我幫你也可以,你把你手上的那份股份無條件轉讓給我。”
祝時宴就算再不受重視,好歹也是祝峰親兒子,手上持有祝氏集團2的股份,而以他們家集團的市值,即便隻是2的股份也是潑天的富貴。
祝聽芸隻是隨口一說,想讓祝時宴知難而退罷了,卻沒想到他聽完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好啊,一言為定。不過我有個附加條件,你不能讓爸發現。”
反正這東西在他手上也沒用,能拿來換席暃擺脫那個家庭,值了。
祝聽芸難得失態:“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幾個億的資產隨手便送了出去,就為了救一個不相乾的人,她弟弟是不是腦子壞了?
“我知道啊。”祝時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下病房,一本正經地說:“我把股份轉給你,你幫他擺脫那個人渣父親。這可是姐你自己提出來的,我已經答應了,你也不準反悔。”
祝聽芸無語,頭一次見把自己賣了還幫對方數錢的。
她現在懷疑她弟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說什麼同學朋友都是糊弄她的,對方實際是他的小男朋友。
不然他為什麼放著名師不要,非讓對方給他補課,還大半夜的跑出去找他,不遺餘力地想幫他。
不過仔細回想一下,病房那位長得的確好看,即便血糊了全臉,也能看得出來五官精致立體,是個不折不扣的帥哥。
他那傻弟弟不會是被人騙了吧?
祝時宴出去後遲遲沒有回來。
席暃慢慢有些焦躁。
那位明豔漂亮的女子他並不認識,但見她對祝時宴隨意的態度,想來應該是相熟之人,很有可能是他的家人。
席暃見過太多拉著自己的孩子遠離他的父母,也親耳聽到過有家長教訓自己的小孩離他遠點。
沒有任何父母會願意讓自己的孩子跟他這樣的人混在一起,小少爺不會因為他被責罵了吧
越想越有可能,席暃的心高高提起,焦慮地一直往門外看。
祝時宴是一個人回來的。
他推開門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不像是被責備了的樣子。
席暃放下心來,輕聲問:“剛剛那位是?”
“我姐,昨晚就是她幫忙送你來醫院的。”
席暃嗯了一聲,默默將這件事記下。
他欠小少爺的太多,已經不是一兩句謝謝就能夠還清的。
祝時宴離開之前他們的話題還沒有結束,他坐下後,席暃在心裡編了一整套的謊言準備應對他的追問,卻沒想到祝時宴一句話都沒說,反而給他削起了蘋果。
他不問席暃自然不會主動提,雖然祝時宴見過他不少狼狽丟人的場麵,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家是什麼情況。
尤其是他昨晚還親手捅了他的父親,那人渣現在生死未知,這宛如爛泥一般的原生家庭還是不要說出來汙了小少爺的耳為好。
祝時宴將削好的蘋果遞給他,慢吞吞地擦了下手,在一片安靜祥和的氛圍中突然道:“你爸沒死,已經醒過來了。”
“嘭!”
蘋果滑落在地發出一聲巨響,席暃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臉上出現了顯而易見的慌亂。
“你都知道了?”
“嗯。”祝時宴把蘋果撿起來丟進垃圾桶,“剛剛知道。”
席暃呼吸急促,手指死死地攥緊被子,他感覺有一把劍懸在他的頭頂,而對方接下來的每一句話都能決定那把劍是落下還是消失。
他艱難地開口,聲音中透著一絲絕望:“我殺了我的父親”
小少爺會怎麼看他?一定對他很失望吧失望他果然像其他人說的那樣是個惡魔。
見席暃一臉絕望地看著他,眼中浮現出對自己的厭棄,祝時宴心裡酸酸脹脹的很不好受。
他移到病床上,張開雙臂,眼睛眨了眨,“抱一個?”
席暃呆呆地看著他。
祝時宴直接將他抱進懷裡,手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溫聲安慰道:“他沒死呢,所以你沒殺人,彆擔心。而且你也隻是在保護自己而已,不要有負罪感也不要難過,不是你的錯,是他活該。”
控製不住的濕意染上了眼眶,席暃突然覺得非常的委屈。
就好像他獨自一人在黑暗中前行了很久,因為沒有人關心,所以受了傷也不會在意,時間久了,他已經感知不到疼痛,也不會覺得委屈。
但突然有一天,有一個人牽起了他的手,不僅把欺負他的人全都趕跑,還一臉認真地告訴他:你沒有錯,是他活該。
麻木到已經沒有知覺的心臟開始重新跳動,陽光又一次照在了他的身上。
——他再一次被救贖。
席暃的手緊緊抓著祝時宴的衣服,用力抱緊他,像是要把這十幾年受到的痛苦和委屈全都宣泄出來。
察覺到背部微微有些濕潤,祝時宴的動作一頓,眼中露出了一抹心疼,聲音越發的溫柔:“沒關係,你沒有錯,是他們不配當你的父母。”
背部那一小塊衣服更濕了。
祝時宴不說話了,靜靜地抱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祝時宴的腿都要發麻了,席暃還抱著他不放手。
他動了下肩膀,感覺背後的眼淚應該是停止了,他道:“好啦好啦,鬆手吧。”
席暃不舍地鬆開手。
祝時宴直起身,仔細檢查了一下他腦袋上的傷,沒看到有血滲出,他鬆了口氣,道:“我姐已經答應幫你處理這件事,這段時間你先住我家吧。”
席暃一臉迷茫:“她幫我處理?”
那個人有多難纏,沒人比他更清楚。
席闊慣會裝模作樣,人前一套人後一套,沾上就甩不掉,小少爺的姐姐跟他非親非故,為什麼會願意幫他?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祝時宴解釋道:“我是她的親弟弟,你又是我朋友,她當然會幫忙啦。”
是嗎?
雖然他這麼說,但席暃還是不太相信,內心隱隱有些不安。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生物,小少爺的姐姐又不認識他,在得知他的情況後應該會想儘辦法阻止小少爺跟他接觸,又怎麼會費心費力的幫他?
是小少爺答應了她什麼條件嗎?
“彆多想了。”
祝時宴往嘴裡喂了瓣橘子,含含糊糊地說:“我們家這麼有錢,我姐又是集團董事,這件事對她來說就是個小case,順手而已啦。”
席暃低著頭不說話。
祝時宴瞅了他一眼,繼續往嘴裡喂橘子,“你也彆太有負擔,以咱倆這關係,我能眼睜睜看你再回那個家嗎?那當然不能。而且幫你對我來說又沒有任何影響,你啊,就坦然接受,然後努力學習考上b大,擺脫這座城市。”
席暃還是不說話。
祝時宴將最後一瓣橘子塞進嘴裡,走過去扶住他的腦袋,看著他的眼睛:“這樣好不好,你就當我在投資,而你就是我看中的潛力股,以後你發達了再加倍還給我怎麼樣?”
席暃直勾勾地盯著他。
“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說完,不等席暃有反應,祝時宴煞有其事的扶著他的腦袋輕輕點了兩下:“好了,你同意了,等出院了就跟我回家。”
席暃閉了閉眼,將滿腔的情緒壓下。
再睜眼時,他的聲音暗啞:“好。我跟你回家。”
太多了。
小少爺給他的太多了多的他這輩子都還不清。
唯有對他好點、再好點才能勉強讓他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