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牛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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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氏行禮給福晉敬完茶便算是正式過了麵,成為了四爺府裡有名份的第四個女人。

李氏卻是有些興致缺缺。四爺昨日原本是答應了今日要來她院子裡的,結果橫空出世一個武氏,還是德妃娘娘新賜下秀女,衝著這份麵子四爺今晚就該先去見見新人。

虞燕咂巴咂巴嘴,隻見一個婦人快步低頭從水晶簾外進來,福身行禮後同福晉低語兩句。

肉眼可見的兩縷焦慮浮上福晉的臉,她強撐著與武氏說了兩句場麵話,沒過多久便讓她們回去了。

陳姑姑抱著虞燕往外走,依稀能從幾個丫頭的嘴裡聽到幾句“大阿哥”“疹子”之類的話語。

她們嘴裡的大阿哥應該就是福晉的兒子弘暉,聽這樣子是生了什麼傳染病不成?

虞燕還想多聽兩句,陳姑姑的腳步卻越走越快,一會兒就離了正屋。

回到她原本的屋子,隻見越桃和山梔兩個丫頭正在一同換她床上的被褥,其餘小丫頭則將她房內的東西全放到了太陽下麵曬。

“這是出什麼事了?”陳姑姑皺起眉。

越桃抖了抖新被褥低聲道:“是大阿哥那頭出了事。”

“說是身上起了大片大片的紅疹,太醫還沒來,蘇公公就派了小勝子過來吩咐我們將二格格屋裡的東西全丟出去燒了,儘數換新的。”

陳姑姑一驚,連忙捋起虞燕的袖子,見她的皮膚還是原來的白皙光滑,心下鬆了一口氣。

說到紅疹眾人的第一反應都是天花,這年頭的天花凶險萬分,令人聞之色變。當初順治帝就是二十多歲不幸患了天花去世的,就連如今的皇上就是年幼的時候熬過天花才被太皇太後看重。

若是這一次大阿哥患的真是天花……陳姑姑歎了口氣,隻怕後院又要起紛爭了。

福晉的正屋裡麵靜悄悄的,下首卻跪了烏泱泱的一片人,為首的便是弘暉的乳母洪氏和照顧他的貼身丫頭。

一想到自己兒子渾身上下布滿疹子難受得直哭,福晉實在是心頭絞痛,她厲聲問道:“我讓你們照看阿哥,你們就是這麼照看的?!”

後頭兩個丫頭的臉都被嚇白了,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不住搖頭。洪氏也嚇得不輕,但她到底年長穩重,伏在地上:“阿哥經手的東西都是奴婢儘數檢查過的,尤其是貼身的衣物都是拆開來看過的,都沒什麼問題。”

“若按你說的話,弘暉此番又怎麼會染病。”福晉揉眉心轉向一旁,“太醫那怎麼說?”

“太醫說是天花無疑。”福晉的陪嫁丫頭白蘇低聲道,“爺在前院正在發作下人,大阿哥屋子裡的東西全被挪到了前頭去,蘇公公帶人一樣一樣地在查。”

“行了,都先下去吧。”

待人都散後,冬青小聲道:“好端端地怎麼突然會染上天花,福晉,您說會不會是李庶福晉……”

四爺到現在為止隻有兩個兒子,福晉生大阿哥的時候身子壞了,往後再也生不出孩子。若是大阿哥夭折了,最大受益人是誰一目了然。

“李氏嬌縱卻沒什麼壞心,若不是謝嬤嬤一直在背後提點她,她那兩個孩子不可能穩穩當當生下來。”福晉心裡雖急,但麵上還是一派冷靜之色。

“話又說回來,若真是她那也太明晃晃了一點,四爺和主子都不是什麼笨人,若是因此招了四爺的厭棄,李庶福晉豈不是得不償失了。畢竟她那個兒子不也是病歪歪的,不知道能不能養大。”福晉的乳母張嬤嬤分析道。

福晉心急如焚,若是可以她真想親自去前院照顧兒子,但是她年幼的時候也未曾出過痘,隻能派屋子裡出過痘的丫頭去照顧弘暉。

福晉的正屋裡燈火通明,李氏那邊也沒好到哪去。

她晃著剛睡醒的弘昐,愁得隻覺得自己的頭發要掉完了。

李氏雖笨,基本的道理卻也還是懂得。如今大阿哥出事,唯一的受益人可不就是她。若是福晉和爺講這件事怪到她身上,那她可真是有嘴都說不清了。

“玉茗,你和我說,這次大阿哥的事情是不是你乾的。”

謝嬤嬤直直坐到李氏麵前,眉頭皺緊死死盯著眼前的外甥女:“說實話,否則我也保不住你。”

“舅媽!我是這樣的人嗎?!”李氏急得跳腳,但到底顧慮著尚在睡夢中的弘昐,隻好壓低嗓子,“這事一出府裡人哪個不往我頭上想,但凡我有點腦子都不會乾出這種事來!”

謝嬤嬤鬆了一口氣,她實在是怕自己這個外甥女又受了什麼人的教唆,乾出一些損人不利己的事來。

“舅媽你說,大阿哥的事情會不會真是意外?”李氏猶豫道。

謝嬤嬤搖頭:“天花這種東西宮裡哪有這麼容易染上,若不是有黑心人特意運作,福晉對大阿哥的吃穿住行那麼上心,怎麼會讓他輕易染上天花的毛病。”

李氏瞪大雙眸:“總不能是宋氏吧?”

謝嬤嬤沒再多說,她隻是拍了拍自家外甥女的頭:“彆想那麼多了,既然不是你做的,四爺和福晉也不會冤枉了你。一直到大阿哥好前你都不要在福晉麵前晃悠了,在院子裡好好照顧二格格和二阿哥才是真的。”

李氏看了一眼弘昐,他還是那副瘦弱得可怖的模樣,原本被謝嬤嬤舒緩了的心情頓時又低落下去。

……

虞燕醒了睡睡了醒,迷迷糊糊地睡醒卻是到了第二天下午了。今日不用去給福晉請安,陳姑姑正好也不在屋子裡,隻有越桃和山梔兩個丫頭勤勤懇懇地坐在繡墩上做針線活。

她如今身上的貼身衣物都是越桃她們做的。恐怕是受了大阿哥那事的影響,如今她們都是將衣裳全部拆開來縫,裡麵有什麼東西都看得一清二楚。

陳姑姑手上是拿了緞匹進來的,將東西往立櫃一放,隨後便笑著抱起虞燕往李氏院子裡走去。

胤禛恰好端坐在李氏屋子裡,叫人心生奇怪的是他的臉上倒不見憂色。

按理來說,弘暉出痘生死未卜,她這個便宜阿瑪理應擔心才是,莫非是弘暉的病已經好了?虞燕有些想不通,但這不影響她手腳並用爬到胤禛膝上。

“妾身小時候跟著哥哥們去莊子上到處亂跑,倒也沒仔細觀察過那些人家家裡養的牛羊。”

嗯?什麼牛羊?

虞燕抬起頭,隻聽見上方傳來胤禛清清冷冷的聲音:“彆說你了,爺也沒注意過。”

“既然如此,那位湖廣巡撫年大人又是怎麼發現‘牛痘’這一說法的?”李氏也是納悶,這牛怎麼還會長和人一樣的天花。

牛痘?!

虞燕驚呆了,這東西不管怎麼說也不會是她現在這個年代發明出來的吧!而且再怎麼說,最先發明牛痘的不是一個外國的醫生嗎?

“聽說是他家中的女兒去莊子上玩鬨的時候,看見牛的身上出現了天花的痘疹,她心思聰慧,轉念一想便去問管莊子的人,是否接觸過出痘牛的農戶不會感染天花。”

李氏豔羨道:“竟有這麼聰明伶俐的姑娘。”

“那又如何?咱們額林珠長大後說不定比那位年姑娘更為聰明伶俐呢?”胤禛將圓嘟嘟的女兒抱起來朗笑道。

虞燕眼中的震驚還沒有被完全消化,她愣愣地看著胤禛。

這個世界……怕不是被穿成篩子了吧?

“都說女兒像阿瑪,日後額林珠定然是個聰明孩子。”李氏捂唇笑道。

胤禛又與李氏聊了兩句,虞燕從他倆的談話中終於聽明白了弘暉的病情,天花剛開始確實來勢洶洶,但是福晉將他養得好,如今已經轉危為安了。

沒多久,胤禛便起身出了屋子。

“這個方向……是去武格格屋裡吧。”

李氏出神地望著胤禛遠去的背影,有些暗自神傷。從前院子裡隻有三個女人的時候,福晉端莊、宋氏寡言,四爺一個月能來她院子裡十多日。如今來了新人,隻怕她受寵的時間就要被分去不少。

“主子千萬彆左了性子。”陳姑姑大驚,“爺那是何等尊貴的人物,院子裡有幾個侍妾正常得很,便是平頭百姓家裡有點銀子都會買暖床丫頭。”

“福晉作為正妻都沒說什麼,您可千萬彆在爺麵前作出拈酸吃醋的樣子,那才叫沒規矩呢。”陳姑姑抱了虞燕到李氏手裡苦口婆心,“您如今隻要好好顧著兩個小主子,日後前程就都有了,何必為這些不相乾的人耗費心神。”

要陳姑姑來說,男人的情愛便是最靠不住的東西,生了孩子後把孩子養住才是最重要的。

李氏咬著唇,四爺這兩年來對她好得出奇,雖然有幾分是看在舅母的麵子上,可李氏覺得自己的脾性容貌也確實合了他的眼緣,否則宋氏容貌也不差,怎麼沒見四爺多寵她幾分。

“如今是武格格,日後還有王格格張格格。”陳姑姑知道自家這個表妹心裡苦,但該說的話她還是得說,“主子得把心擺正了,再生養幾個孩子,往後除了萬歲爺賜下來的側福晉外,沒有哪個能越過您去。”

虞燕聽著都為自家額娘感到委屈,好端端的姑娘給彆人做妾,還得端出一副大方的樣子不能吃醋,什麼苦頭都要打碎了往肚裡吞。

若是在現代,不要說什麼妾不妾的了,被她知道老公在外麵有人,她敢直接給渣男來兩刀。雖然這樣聽起來實在是很不對自己負責任,但是虞燕從前的性子卻是有點偏激。

還好她這輩子有了個寵女兒且未來會當皇帝的阿瑪,應該不會過得那麼壓抑難受。

虞燕使勁地爬上李氏的膝蓋,她眼眸含淚猶如芙蓉泣珠,讓人看著心疼。

李氏抱著女兒,感覺嘴裡像吞了苦汁子一樣,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來。

道理誰不知道呢,可是她就是覺得心裡難受,四爺對她那麼好,不管吃的喝的用的,什麼好的都會想著她,她是真心實意把四爺當夫君看的。

可表嫂的意思卻是讓她把四爺當主子,不可太過親近。

她還在傷心,一隻胖乎乎暖融融的手就貼上了她的臉,額林珠睜著烏溜溜的眼睛衝著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娘!”虞燕摸了摸她眼角的淚,嘟起嘴,“不哭!”

這個世上本就沒有那麼多值得哭的事情,眼淚這麼珍貴的東西,隻應該為值得的人流下。

“還是額林珠知道心疼額娘。”李氏淚眼汪汪地抱緊自己女兒,蹭著她肉嘟嘟的臉感覺心中的陰霾似乎漸漸散去。

陳姑姑看著這一幕忽得鼻子有些酸酸的,她身為二格格的乳母,家中正好有個同她一般大的兒子……見麵的次數卻寥寥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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