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硯小聲重複:“九九是好人……”
麗美人不想同他爭辯這個,一個五歲大的孩子,能知道什麼是好人。
此刻她更關心另外一件事。
麗美人雙手握住趙硯的肩,滿麵笑意問:“你父皇讓他送你回來的?是不是你今日考教很好,你父皇誇你了?”
趙硯搖頭:“沒有,父皇誇了太子哥哥,三哥和四哥。”
麗美人笑容僵了僵,但立刻又蓬勃向上:“沒關係,你父皇都讓人送你回來了,這是好的開始。”
她還想問,趙硯就揉了揉眼睛,喊了聲困。
麗美人見他如此,就讓半夏帶人先去休息了。待沉香回來,她又細細問了一遍上書房發生的事。
沉香隻道:“奴婢隻知道陛下去了上書房,並不知道考教的內容。後來七皇子不知道怎麼就哭了,上書房的人怎麼哄都哄不住,柳翰林讓奴婢過去哄人,之後就一直上課直到下學。”
“哭了?”麗美人立刻緊張:“是不是有人欺負小七?”
沉香搖頭:“奴婢不知,下學後奴婢問過七皇子,七皇子不肯說。”
麗美人抿唇:小七膽子小,不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在外頭決計不會放聲大哭。
既然小七不肯說,她就自己去問好了。
若是有人欺負了小七,她絕對要到皇後那討個說法。
於是,麗美人趁著趙硯睡著,去了禦花園一趟,等在了皇子們下課的必經之路。
待六皇子經過,她開口喊住了六皇子,詢問今日課堂上發生了什麼。
怎麼小七哭了,是怎麼回事?
六皇子支支吾吾的,半天回答不上來。
從後麵過來的五皇子大聲道:“小七他上課睡覺,字寫得還好醜,是被父皇斥責了才哭的。”
六皇子小眉頭擰起:“五哥,你胡說什麼。”他雖不知小七為何哭,但絕對不是五哥說的這樣。
五哥這樣說,麗美人回去肯定會罵小七的。
五皇子噘嘴:“我才沒有胡說。”
兩個小娃娃在步輦上吵了起來,禦花園裡鬨哄哄的。
麗美人神色凝重:小七那字著實醜,該不會真因為這個被訓斥了吧?
這孩子,這有什麼不好同她說的。
字醜再練就是。
她回去時,趙硯已經醒了,正坐在桌邊發呆。麗美人倒也沒提方才的事,隻是伸手摸了摸他的發頂,溫聲問:“手腕扭傷的地方可上藥了?拿藥過來,母妃給你塗。”
藥?什麼藥?
趙硯僵了僵,然後撓頭,又撓頭。
麗美人疑惑:“藥呢?丟了?”
趙硯怯怯點頭。
麗美人:“丟哪了?”
趙硯遲疑報了個地方:“禦花園?”
麗美人著急:“那是你父皇賜給你的,沒有藥,手要什麼時候才好?”她起身就要再次往禦花園去。
趙硯急得一把拉住了她:“母妃,沒關係的。手不疼了,不塗藥也沒關係。”禦花園哪有什麼藥啊,都送給九九了。
麗美人將信將疑:“真的?”
此時沉香正好端了杯茶過來,趙硯直接把茶碗端了起來給她看:“母妃你看,我沒事的。”其實本來也沒多疼,擦了便宜父皇給的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麗美人往座位上一坐,淡聲道:“既然不疼,那今晚就開始練字吧。”
趙硯窒息:“……”
他看看麗美人,又看看沉香,最後又看看自己的手:要你手賤,要你手賤。
他母妃純粹是在套路他吧!
他怎麼就沒轉過彎來呢。
當天夜裡,麗美人放了三張宣紙到他麵前,溫聲道:“小七手疼,寫完這三張就休息吧。”
趙硯大大鬆了口氣,待麗美人一走,他就朝一旁的沉香道:“沉香姐姐,我肚子餓,能給我找些吃的嗎?”
這個點能去哪找吃的?
沉香為難,但想著小殿下估計還要寫挺久,還是快速出去了。
門關上,腳步聲走遠。
趙硯立刻從袖帶裡摸出哨子,噠噠的跑到窗口,對著黑漆漆的夜空用力吹了起來。
哨聲短促清亮,混在夜霧裡傳出老遠。
小孩兒眼睛晶亮,趴在窗口期待的往外看。
守在外頭的暗衛很快報到了天佑帝那,片刻之後,黑衣黑布罩麵的天佑帝出現在景福軒的窗外。
小孩兒興奮的跳了兩下,小小聲喊了句:“九九……”
天佑帝立刻問:“七皇子是想好有什麼秘密要告知卑職嗎?”
小孩兒點頭,示意他湊頭過來。
臥房外傳來腳步聲,是沉香回來了。
趙硯立刻緊張,天佑帝朝著暗處使了個眼色。暗衛跳下樹,飛快的閃現到沉香的身後,將人打暈帶走。
臥房外的聲響很快消失。
趙硯連忙問:“沉香姐姐去哪了?”
“回自己房間睡覺了”天佑帝隱隱有些不耐:“七皇子現在可以說秘密了吧?”
趙硯踮起腳,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說:“其實,我落水後忘記好多事了,連背過的書都忘記了。”
就這?
天佑帝擰眉:“沒了?”
趙硯:“沒了。”
天佑帝仔細盯著小孩兒的眼睛,若不是裡麵完全透著天真的愚蠢,他險些以為這孩子在逗他玩。
他略有些失望,轉頭就要走。
趙硯一把拉住他:“九九!”
天佑帝耐著性子:“有何事,說。”他還有許多奏折沒批呢。
趙硯安心下來,噠噠的跑到桌邊坐好,麵前擺著筆墨紙硯,天佑帝跟著翻進了屋。
小孩兒眼睛亮晶晶的盯著他問:“九九,你會寫字嗎?”
天佑帝還以為小孩兒是想讓他教他寫字,正打算炫一手。哪想小孩兒把一疊宣紙往他麵前一推:“那九九能幫我把這些寫完嗎?”
說著又舉起自己的左手給他看,軟糯糯的撒嬌道:“拜托拜托啦,我手好疼呀,九九說過什麼忙都會幫的。”
天佑帝眼角抽搐:“你手疼,你母妃還讓你練這麼多字?”
小孩兒搖頭:“母妃隻讓我練三張。”
天佑帝疑惑:“那這些?”他捏了捏那打厚厚的紙,足足有三十張吧。
趙硯掰著手指數給他聽:“今日三張,明日三張,後日三張……”他把指頭一個個掰下,“可以撐十日。”這些宣紙是他好不容易問六哥要來的呢。
他就知道母妃不會放棄讓他練字,原打算讓沉香姐姐偷偷幫他寫一點的。
天佑帝擰眉:這破小孩就是這樣應付練字的?
若是其他皇子,他少不得訓斥一頓。
他看了看小孩兒的手腕,最終還是提筆沾墨……
天子一言九鼎,他既答應了什麼忙都可以,那就寫吧。
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天佑帝左手寫了幾個字,一旁磨墨的小孩兒急得連連搖頭:“不對,不對,字要再醜一點!”小孩兒把自己寫得字拉到他麵前,指著上麵狗刨的字很認真的說:“九九你看,要這麼醜!”
天佑帝看著那醜絕人寰的字真心做不到。
他用腳寫得都比這字好看。
下一秒,小孩兒就眼睛亮亮道:“要不九九用腳寫吧,你用腳寫肯定能和我的字一樣醜!”
天佑帝想摔筆。
小孩兒委屈巴巴的,雙手拜拜:“拜托拜托了,我要是寫不完,母妃肯定不讓我睡,明早肯定又起不了……”
天佑帝:起不了他就會被迫回溯。
然後龍脈又會起起伏伏,衣服又穿穿脫脫……
天佑帝:自作孽不可活,他把哨子給這小家夥做什麼!
真用腳寫字是不可能的,他換了左手,用一種奇怪的姿勢捏住筆無比彆扭的開始寫。
一筆下去,小孩兒又跳了起來:“不行,不行,要再醜一點。”
時間回溯,天佑帝被迫再下筆。
寫的不醜,重來。
寫得太工整重來。
寫得太乾淨重來。
重來重來……
明明是三十張宣紙,天佑帝硬生生乾了三百張的量。
天佑帝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乾完三百張字帖後,腰酸背疼指骨抽筋,簡直比連批三天奏折還累。
他腦袋是被驢踢了,先前作死的賞賜小家夥字帖,又讓人給麗美人傳話!
這是給自己挖了個大坑啊。
國師果然沒說錯,這孩子和他八字相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