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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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硯到上書房時已經寅時末,也就是臨近現代的四點左右。

天空還是一片黑暗,好在上書房到處都盞了燈,也燃了足夠的碳火。

沉香接過他的鬥篷,先去了下書房等候,那裡聚集著伺候其他皇子的宮人。

趙硯背著小書包獨自一人站在了上書房門口,有了點第一次麵對未知和困難的恐慌。

上輩子,他第一次出孤兒院去上學。班上的小朋友看見他破舊的衣服,瘦小的身板就對他指指點點。此後初中高中,他都是彆人議論的對象。

他怕這輩子又是這種情況。

趙硯小手絞著書包帶子,暗暗給自己打氣:不怕不怕,門裡麵的都是他兄弟,因該都很友善。

門口的兩個內侍瞧了他許久,久到快忍不住詢問時。趙硯終於一咬牙,邁著小短腿走了進去。

原以為所有人都會盯著自己瞧,沒想到壓根沒有看他這邊。

上書房內似乎在吵架。

其中一個當事人正是他方才見過的二皇子,此刻他睜著眼,一雙淡藍的眼珠和溫貴妃如出一轍。因為身體原因而消瘦的臉龐顯出幾分高傲的冷漠,伸手死死摁住一隻烏龜。

他的對麵是個七歲左右的孩童,小臉漲得通紅,特彆委屈的瞪著二皇子:“二哥,你放開我的烏龜。”

旁邊穿著明黃蟒袍的太子也勸道:“二弟,不過是隻烏龜,你為難他做什麼?”

二皇子冷哼:“他明知我身體不好,還帶烏龜?就是在嘲笑我?”還在他身後一隻長壽長壽的嘀嘀咕咕。

三皇子冤枉啊,他繼續求救的看向太子。

太子繼續勸,二皇子不為所動,堅持要將烏龜拿去燉湯。

三人僵持。

趙硯暗暗鬆了口氣,往後尋找自己的座位。掃了一圈,有好幾個空位。就在他為難自己的座位在哪時,上書房的最後,有人悄咪咪的朝他用力揮手。

那也是個孩子,瞧著同他一般大,但養得圓潤結實許多。外頭罩了一件淺米色的背夾,袖口和圓領的地方都縫了圈兔毛,眼睛是淺褐色的,看過來的時候亮晶晶的,顯得格外狡黠聰慧。

趙硯眨巴了兩下眼睛,悄咪咪的朝那邊走過去。

還差兩步的時候,就被他一把拉著坐到了旁邊的空位上。

趙硯瘦巴巴的,被他拽得一個趔趄,直接趴在了桌上。還沒說話呢,那小孩兒就湊了過來,小聲同他嘀咕道:“二哥好霸道,好好的就要弄死三哥的烏龜。”

趙硯猜測麵前小孩的身份:和他一般大,褐色眼珠,長相是漢人,那應該是他六哥。

他試探的喊了句六哥。

六皇子噓了聲,繼續說:“你小聲點,二哥小心眼,彆讓他聽見我們編排他。”

趙硯:“……”好像隻有你在編排。

六皇子壓低聲音,興致勃勃的繼續講:“我同你說,你掉進荷花池的那日,二哥因為頂撞太子哥哥被父皇斥責了,太子哥哥還替他求情呢,二哥為此還氣病了。雲嬪娘娘帶著五哥去看二哥,貴妃娘娘說她假好心,將雲嬪娘娘送去的東西丟了出去。五哥那個呆子,將丟出來的禮物,當著貴妃娘娘的麵轉送給了正巧路過的靜嬪。氣得溫貴妃將靜嬪也罵了一頓…………”

他巴拉巴拉說個沒完,各宮娘娘的大小事情他張口就來。

像個包打聽。

話癆程度堪比趙硯上高中那會兒的教導主任。

不過,這些消息對於兩眼摸黑的趙硯來說甚是有用。

趙硯看向上書房門口,小聲問:“翰林院的先生們呢?不管的嗎?”

六皇子狐疑的瞧著他:“你落水傻了吧?先生們要先上早朝,等我們溫習完功課,卯時末才會過來上課的。現在隻有侍讀在照看我們,他們不敢管二哥。”他嗓音還帶著孩童特有的稚嫩,說話卻像個小大人一樣。

趙硯哦了聲,終於懂了:他們正式讀書前,四點到六點左右的一個時辰是早讀時間。

要溫習漢文以及西途文,還有先前學過的知識。

一個時辰就是兩個小時。

誰家好好的早讀要兩個小時,這是要把嗓子讀啞了!

大楚的皇子也忒慘!

說到上課,六皇子又小聲的問他:“你這幾日在景福軒有溫習功課嗎?昨日柳翰林說今日要抽背《三字經》,我背了好幾日也沒背會。”他小眉頭蹙了起來,甚是煩惱。

趙硯也跟著皺起了眉頭,烏黑的眼珠茫然的眨了兩下:“不會……”

不是,他還沒到六歲呢,隻是提前來熟悉氛圍的,背書也有他的份嗎?

六皇子一聽他也不會,頓時鬆了口氣,嘿嘿笑了起來:“那就好,我還以為隻有我一人不會呢。”

趙硯指了指他們前麵趴著的人。

好像從他進來,這人就沒動過。

六皇子看了一眼,然後撇嘴:“你彆看四哥日日睡覺,背書他很厲害的。”

四哥的母妃就是遭受無妄之災的靜嬪娘娘吧。

趙硯又問:“四哥哥那日沒去看二哥?”

六皇子搖頭:“四哥誰也不喜歡搭理,先前你落水,我邀他一起去看你,他也不理我。”六皇子很不好意思的撓頭:“我本來是想一個人去看你的,但母妃不許我去……”

趙硯小小聲道:“沒關係,我好了。”

六皇子看看他,又看看他。

趙硯被他看得警惕起來,烏黑的眼珠一秒瞪圓,磕磕巴巴的喊他:“六,六哥……”

六皇子又嘿嘿笑了兩聲:“是好了,現在都會和我說話了。”從前都是他在叨叨叨,小七從來都是膽怯的瞧著他一眼,又立刻低下頭去。

“小七落水後,好像變活潑了點。”

趙硯瞬間像是被鋸了嘴的悶葫蘆,一句話也不肯說了。

六皇子還在叭叭,一直趴著睡覺的四皇子回頭淡淡掃了他一眼。明明也就是個七歲的孩子,那眼神又犀利又尖銳。

六皇子一秒閉嘴,四皇子這才趴下去繼續睡覺。

趙硯瞅瞅四皇子,又瞅瞅六皇子。

六皇子做了個鬼臉,然後終於拿出書本來背誦。

趙硯忙把書包從脖子上卸了下來,小腦袋幾乎鑽進書包裡,摸了幾次終於把那本《三字經》摸了出來。

他攤開課本,六皇子讀一句,他就讀一句。等讀到西途文時,六皇子嘰裡呱啦讀了一連串,他聽了前麵忘了後麵,壓根張不開嘴,就盯著書本發呆了。

六皇子瞧他這樣,哈哈笑了起來。

趙硯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臨近辰時,柳翰林終於姍姍來遲。拿著戒尺開始檢查皇子們的課業。

七個皇子。

太子和二皇子一般大,都是十歲。

當初薑皇後和溫貴妃都隻是天佑帝的妃子,又一同懷了孩子,薑溫兩家一文一武,都是開國功臣。天佑帝不好偏頗,就下旨,誰先誕下皇子,誰就為後,其子封為太子。

太子就比二皇子早了不到半刻鐘出生,就成了太子。

三皇子也隻比他們小兩歲。

這三個皇子先進上書房,學的快,自然考教的東西也不一樣。

他先檢查了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功課,再抽背了他們三人的文章。待三人都過關後,才讓他們自行練習大字。然後拿著戒尺施施然走到了趙硯他們麵前。

四皇子七歲,五皇子和六皇子一般大,都是六歲,趙硯還有半個月就滿六歲了。

他們四個都隻是簡單的啟蒙。

柳翰林也不為難他們,隻抽背他們《三字經》和《千字文》。

六皇子一聽還要抽背《千字文》瞬間傻眼了。立刻站了起來提問:“先生,您昨日不是說隻背《三字經》嗎?”

小孩子眼神裡的怨念幾乎如有實質。

柳翰林背著手道:“六皇子,《千字文》已經教過了,您是皇子,將來身上背負的是天下蒼生,麵對突來的困難,不可推搪和退縮。”

五皇子也起身,噘嘴問:“先生昨日不是還教我們做人要誠實守信。先生臨時加背,不好!”

“五皇子昨日沒溫習?”柳先生瞧著他,微笑:“那就從五皇子先開始抽背吧,《千字文》全篇。”

五皇子小臉立刻皺巴成一團:他就提了個意見,怎麼就拿他先開刀了。

六皇子悶笑,五皇子回頭瞪了他一眼。遲遲沒張口,柳翰林手上的戒尺重重敲了一下桌麵,笑問:“怎麼,五皇子不會?”

四個小蘿卜頭齊齊身體一抖,連犯困的四皇子瞌睡蟲都嚇跑了。

要知道,天佑帝對皇子師都極其看重,又信奉嚴師出高徒的理念。向來都是支持皇子師懲罰皇子的,隻要不過分。抽手板,罰站,寫檢討都是家常便飯。

學騎射摔跤時,將皇子撂倒的都不在少數。

其他皇子師都還顧及著皇家威嚴,不敢怎麼罰。但柳翰林不一樣,他是真罰啊。

五皇子背得磕磕巴巴的,趙硯和其他兩人都戰戰兢兢的,生怕下一個就點到自己。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

五皇子背完後,柳翰林一眼便看到了重新回來上課的趙硯。

他點點趙硯的桌麵,溫和笑道:“七皇子,您來背《三字經》前半段吧。”

趙硯:完全不會!

他果斷回檔。

然而,柳翰林依舊點了他。

他連刷四次,結果還是一樣。

顯然,回檔後他自己可以輕易改變自己的行為,其他人卻會繼續按照他們自己的行為行事。

除非他強行乾預。

在柳翰林第五次點到自己是,趙硯壯著膽子道:“先生,我不會,能換一個嗎?”

柳翰林詫異:“七皇子進學來的第一日就背過幾句《三字經》,如今怎麼不會了?”

趙硯支支吾吾,指著自己腦袋解釋:“落水後,就記不太起來了……”

柳翰林想起七皇子落水生病的事,七皇子還小,受到驚嚇把背的書忘記了也情有可原。

於是他改口道:“既是如此,那七皇子暫時就不用背誦,熟讀就行。”

趙硯長長鬆了口氣。

太子幾個頗為詫異的往後瞧了趙硯一眼:往日唯唯弱弱、一聲不吭的小七今日膽子怎麼大了些?竟然敢學著老五和先生求情,還被允了?

趙硯旁邊,因為沒背出《三字經》而被罰站的六皇子幽怨的瞧著他:說好都不會背的,為什麼被罰站的隻有我?

他覺得自己倒黴極了。

然而,還有比他更倒黴的。

下朝後的天佑帝開始傳膳,因著一早龍脈起起伏伏,衣服穿穿脫脫的事,早朝前他也無心用點心,這會兒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

宮女端著熱氣騰騰的早膳依次擺到了他麵前,食物的濃香瞬間勾得他更餓了。

西途的冬日總是缺衣少食,天佑帝素來重視飲食。

隻是還沒來得及動手,桌上就空空如也。

然後一次、兩次、三次……他就看著桌上的禦膳滿了又空,滿了又空。

五臟廟一次比一次叫得歡,當回溯到第八次時,天佑帝氣得直接摔了筷子!

他娘的,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

暗衛,暗衛呢!看來這麗美人是一刻也不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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