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混沌無際、幽暗無邊的山洞內,一腳踩空的餘目連在一片黑暗中向下墜落,神識飄飄蕩蕩……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再次睜開雙眼時,發現自己身處一處古代的破屋內,床榻旁坐著一身著古裝的婦人,眼圈通紅的她不住地唉聲歎氣,痛哭流涕:
“雙九,你要是死了,娘也不活了!”
婦人年齡約三十出頭,眉頭緊皺、滿麵淚痕,看上去十分憔悴。
見自己醒來,那婦人立即破涕為笑:“雙九,你終於醒了,嚇死娘了!”
“雙九?娘?我這是在哪?”餘目連坐起身子,一臉疑惑。
“雙九!你,你居然會說話了?太好了!”婦人大喜,一掃滿臉愁容,瞬間春風滿麵地站起身來。
“啊?什麼情況?難道我穿越啦?”來自藍星的餘目連腹議著:
“聽老人說,老家香茗山裡有一仙洞能通異世洞天,但一直也沒人找到,難道我之前進的,就是傳說中的仙洞?”
先前,為了救出被三隻山猿劫持的美女遊客,在景區打工的餘目連追著山猿,闖入香茗山未開放的景區禁地,進到一個奇怪的山洞中,然後就稀裡糊塗墜入深淵,發生了開頭的一幕……
此時,餘目連睜大雙眼,驚愕地望著眼前的婦人,突然一陣鑽心的頭疼襲來,原主的記憶瞬間在腦海中翻騰湧起…
是的,餘目連確實穿越了,魂穿至異世太央大陸軒轅國,一個十四歲的白癡男孩身上。
這幅身體的原主名叫荊雙九,乃其父的第九十九個孩子,天生癡傻呆笨,整日渾渾噩噩,到十四歲時也不會說話;
每天最愛乾的事便是悶頭在堡內倒立奔跑,興起時,甚至會來個裸奔……
荊雙九的父親,也是這座石堡的主人,名叫荊波,其武藝非凡、戰力無雙,生得高大魁梧、相貌堂堂,有著極強的肉身,乃軒轅國赫赫有名的豪俠正宿。
荊波家財萬貫,富貴尊榮,有名有分的妻妾就有七十一名,與之有染的女子則早已過萬,堪稱軒轅張伯倫,承認的兒女共計一百零八個。
而眼前破涕而笑的婦人正是荊雙九的母親,她名叫何桂芳,為荊家馬奴之女,其父曾是賊配軍,其母則是軍妓出生。
荊波八十八歲時,一日酒醉夜歸,在馬棚一時興起便將何桂芳按倒,就地正法,之後,便有了荊雙九……
荊老爺子所娶妻妾皆是花容月貌、顏色出眾之佳人,所生兒女也大多健康聰明,漂亮白皙。
相較荊波一眾嬌妻美妾,出生低賤的何桂芳姿色並不出眾,甚至算墊底。
加上又生了個相貌平平的傻兒子,與其他各房聰慧好看的兒女更是不能相比,可算是百花叢中一枯草,金山之中一鏽砣,根本入不了荊波法眼。
何桂芳生下荊雙九後,荊老爺子甚至都沒納她做妾。
對於荊雙九這個呆傻的兒子,荊老爺子隻當是個意外的小誤會,就像是一條內褲,一張衛生紙,連個正式名字都懶得起……
昨日,荊雙九的兄長,正室趙夫人的小兒子荊明鷹來到馬房,差人洗刷新買的駿馬。
此馬身白如雪,長鬃如瀑布流銀垂在身上,遠望似冰雕玉砌一般,十分高大俊美,荊明鷹以重金購得,對其十分喜愛,如獲至寶。
彼時,雙九正心血來潮、倒立奔跑,經過馬廄時,他不慎滑倒,絆倒了糞叉戳在那駿馬屁股上,驚得那馬兒躍欄而出,四處衝撞時,其身上皮肉被擦破,劃出好幾道血痕……
荊明鷹心疼不已,勃然大怒,便叫上幾個下人將雙九打個半死。
在他眼中,荊雙九根本算不上什麼兄弟,隻不過是個卑賤的癡傻賤奴罷了。
被荊明鷹毒打一頓後,荊雙九臥床不起,隻有出氣,沒有進氣,身子漸漸冰涼。
何桂芳從白天哭至深夜,眼見著兒子慢慢斷氣,心中無比絕望,正當她萬念俱灰,盤算著辦完兒子後事,便上吊自儘時,兒子不僅醒來,還會說話了,而且看上去不再癡傻。
“我兒,終於會說話了?快,快叫娘!”何桂芳喜極而泣,滿含愛意地望著荊雙九。
“娘!”
荊雙九開口叫道。
從原主的記憶中,餘目連了解到眼前這個可憐女人的辛酸與不易,她對自己的傻兒子關愛倍至,從不嫌棄,辛辛苦苦將癡傻的兒子帶大,受儘了無數的侮辱和嘲笑…
此時,聽到兒子長這麼大第一次喊自己“娘”,何桂芳淚如泉湧,將兒子緊緊擁在懷中。
“兒啊,再叫一聲!”
“娘!”“娘!”
“娘!這些年您受苦了!”
荊雙九話音剛落,何桂芳驚訝地瞪大了雙眼,隨即眼淚奪眶而出,一臉欣喜道:“不苦,不苦,為娘不苦!”
她將兒子抱緊,自豪地說:“我兒真懂事,我就說我兒根本就不傻,他隻是晚慧了些!”
說完,何桂芳推門而出,雙手合十來至屋外跪地拜天,連磕了幾個響頭。
此刻,她由衷地感謝上蒼保佑,讓她的兒子不再癡傻,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對她來說,算是這些年來最好的恩賜。
“我,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屋內,木塌上的餘目連用力猛咬胳膊,隻覺得生疼。
望著門外的母親,餘目連又看了看自己魂穿後粗糙壯實的身體,一時間無儘迷茫,不知該如何是好。
“也許,也許睡一覺就正常了……吧?!”
~~~
次日清晨,餘目連滿懷期待醒來,卻發現自己仍被困於荊雙九體內。
轉眼一連過了七日,餘目連的神識還是沒有回到藍星,他終於接受事實,自我安慰道: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也許一切皆是緣吧!”
“荊雙九十四歲前一直癡癡傻傻,不會說話,就像沒有靈魂的空殼,說不定就是在等我來呢?”
此時,荊雙九身體已經好了大半,一大清早,便起床幫著母親打掃馬房,為馬兒上水添料,清掃糞便。
晨曦下的荊家堡也漸漸醒來,居住在堡內的眾人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荊家堡建在高嶺之上,形如石城,堡內分內城與外城,有一條大路直通山下采石鎮。
內城為荊氏子弟與各房妻妾及貼身仆從所居之地,其內白牆碧瓦、畫棟雕梁、繁花翠竹、石徑通幽,宛如宮苑。
外城則是家丁、奴婢所居之所,破破爛爛,茅屋遍地,偶爾有幾幢瓦房,除連接大門與內城的主道外,其餘都是泥路,看上去好似山村。
一內一外,一貴一賤兩個世界。
雙九母子二人住在荊家堡外城,馬房則建在外城臨近大門處,因貴人們愛馬,所以馬房才建的碧瓦白牆,遠比外城一眾家丁、奴仆的住所要好。
半年前,荊波於自己百歲壽辰之際,迎娶了他第七十二房小妾。
怎料洞房時,荊波老爺子急火攻心,雄魂歸天,一命嗚呼,結束了他波瀾壯闊的一生……
荊波歸天後,次子荊明江便繼承了家主之位。
幾天前,新任家主荊明江在荊家堡舉辦繼位慶典,宴請各派江湖豪傑。
大宴數日後,各路豪傑紛紛於今日辭彆離去,因而一大早外城便熙熙攘攘,人頭攢動…
辰時,荊雙九剛將馬房打掃一遍,煥然一新。
這時,趙夫人之子荊明鷹與其孿生姐姐荊明鸞在一眾仆從簇擁下,領著清辰派的千金顧文澤來到馬房,準備送她一匹好馬。
雙九見幾人迎麵而來,連忙轉身整理鞍轡,不想理睬。
從原主記憶中,他看到荊明鸞、荊明鷹姐弟二人從小便欺負自己,常因自己癡傻,對自己進行毫無底線的調笑捉弄。
他們不僅經常將馬糞塞入自己口內,自己十歲那年,還曾被他們推入糞坑,要不是彼時母親及時發現,自己已早被糞水淹死…
錦衣玉麵、容貌出眾的荊明鷹姐弟威風凜凜、昂首挺胸,領著如花似玉的顧文澤,帶著一眾仆從從荊雙九身旁走過,向馬欄走去,仿佛一群驕傲的公雞。
這群人走遠後,荊雙九總算鬆了口氣,他低調轉身,躬身挪步,正想遠遠躲開姐弟二人時…
“傻子,沒死呐你!”
“呃,又來了!”
聽到那傲慢尖銳的聲音從背後響起,荊雙九翻了個白眼,假裝沒聽見,繼續向前走。
“敢不理我,給我站住!”荊明鷹上前,一把拉住荊雙九,怒斥道。
“對不住了哥,剛才沒聽見,不知哥哥找我何事啊?”荊雙九見對方怒目橫眉,忙滿臉賠笑。
“你,你真的會說話啦?!”
荊明鸞聽言大驚,上前一步,對著荊雙九上下打量。
這幾天她倒是聽過些傳言,說又啞又傻的雙九能開口說話了,她以為雙九頂多隻會些簡單的詞兒,但沒想到眼前的傻子竟對答的如此流利。
見雙九神情沉著持重、不卑不亢,不再似以前那般癡傻呆笨,隻知道傻笑與流口水,荊明鷹先是一愣,隨即憤怒大喝道:“呸,你個賤種,也配叫我哥!誰跟你是兄弟!”
說著,荊明鷹揮掌就向荊雙九臉上打去,荊雙九向側旁一閃,荊明鷹扇空,險些栽倒,身旁的仆從見狀,皆強忍笑意,惹得荊明鷹更加惱怒。
荊雙九的前世餘目連雖是警校肄業生,卻精通多種格鬥術,魂穿後,一身功夫還在。
“竟然敢躲!”
荊明鷹大吼著,又一巴掌甩來,荊雙九將身子一矮,荊明鷹巴掌甩空,重重拍在其身後木柱的鐵釘上,掌心被戳出一個血洞…
“啊!疼,疼疼……”
淒慘無比的喊叫聲響徹馬房,荊明鷹怒火中燒,望著身旁仆從大吼道:“你們這幫廢物愣著乾嘛,給我往死裡打!”
話音一落,那些仆從便氣勢洶洶圍了上來。
“你十六,我十四,以大欺小就算了,還叫那麼多人幫忙,真不要臉,有種單練啊!”說著,荊雙九繼續放聲大叫:
“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不要臉啊,不要臉!”
“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不要臉到姥姥家啦!”
荊雙九這一嚎,引來馬房外一眾江湖豪傑及荊家子弟、仆從的圍觀。
麵對眾人的指指點點,圍住荊雙九的仆從們皆頗感羞愧,紛紛止住了拳腳。
雙九趁機指著荊明鷹大喊:“就知道仗著人多欺負人,敢不敢單練啊?”
荊明鷹環視四周,瞥見圍觀眾人與顧文澤輕蔑不恥的神情,心中慌亂,卻故作鎮定,昂首挺立:“彆喊了,單練就單練,我還怕你不成!”
荊雙九起身,出了馬房大門,轉身向荊明鷹勾勾手指:
“你過來呀!”
荊明鷹脫了外衣扔在地上,來至馬房外的空地上,觀戰的眾人則聚攏在柵欄外,將柵欄圍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