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變天了。”
皚皚雪穀之間,少女閉目盤膝。
無主聖力從四麵八方彙來,拂出她一襲白裙褶皺,其人氣息儼和四周的簇簇雪蓮融為一體,出塵脫俗。
當那道低沉而沙啞的自喃聲自她身上出現一陣後,當最後一縷無主聖力吞入氣海時,莫沫才緩緩睜開眼,對著自己說道:
“封於謹,我已經準備好了。”
“不用你說,本帝能感應得到。”她體內又冒出一道傲嬌的聲音。
“借助此間雪蓮穀,太虛境界修至圓滿,如今隻差一枚半聖位格,我便能踏足半聖之境,到那個時候……”莫沫說著一頓,臉上多了幾分黯然。
“不錯,到那時,你將得以完全解開封印之體,承繼本帝留給你的所有力量……或者換個說法,本帝將會如你所願,把你徹底殺死,隻剩下一個我,桀桀桀……”封天聖帝封於謹陰惻惻地笑。
莫沫垂首無言。
封於謹等了一陣,見激將法無用,急道:
“如果你還有生念,本帝願與你共享這具身體,隻待下一個封印之體出現,本帝離開,你便可以徹底解脫。”
“當然,如果你硬是要留下本帝……哼哼,倒也不是不行~”
良久無言。
鵝毛大雪在一片沉寂中簌簌而落。
莫沫伸出手捧住幾片雪花,目光失神地從雪蓮穀眺到了灰蒙蒙的天外去,輕聲呢喃:
“下一個封印之體,她的一生也注定了麼……”
呼呼!
灰色的霧氣劇烈湧動,彙聚凝成一個灰霧人。
較之於過往,這個灰霧人的實體概念強了一些,麵容上多了模糊、簡單的五官,但讓人輕易可瞧出他的情緒是激動、憤怒的:
“你知道的,本帝不是這個意思。”
“哎呀!不是,你到底跟徐小受學了什麼,偷換重點嗎……本帝說的重點不是這個!不是這個!”
灰霧人攤開雙手,弓著身子不住地甩:“是你可以解脫了,解脫知道嗎,就是可以完全擺脫本帝的控製!”
他轉向天空,慷慨激昂地演講道:
“精彩!自由!且激情的人生,在向你招手!”
“那時你是半聖,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如果遇到麻煩了,向本帝求救,啊哈哈……”
一肅然,他又道:
“看在我們有過如此一段曲折離奇過往的情分上,本帝當然也不會棄你於不顧,可以小施一番援手。”
“你才這個年紀,為什麼思想會這麼灰暗呢?為什麼就不能向本帝學一學、闖一闖,拚出屬於自己的天地呢?”
我的天地……
莫沫目光掃過這方雪蓮穀,麵無表情地轉身,去到了雪蓮穀的深處。
不多時,她來到了一方豎在山壁旁的灰白色棺材前。
伸手打開了這口封神棺,裡頭露出了一位身著白衣,頭發蒼白,麵帶苦澀的老者。
“莫沫前輩。”
半聖白羽恭敬地低頭,仿沒有瞧見跟在後方麵色陰翳,臉帶警告的灰霧人。
白羽,中域人氏,前聖宮出身,但跟聖宮五脈關係不大。
細算一下,他與聖宮斷交七十年有餘,早不諳世事,自入山穀潛修。
然一介散修,卻為半聖,是斷不可能有自由的。
此番受請聖令點名相邀進神之遺跡,白羽是一點都沒有要殺徐小受的想法,也不敢。
他隻想尋處風水寶地潛修,過上同外界一般的隱居生活。
可那日自發現雪蓮穀這方寶地後,察覺到此地有如此之多的無主聖力,白羽意識到自己遇到大機緣了。
他有了那麼一絲概率,成為巔峰半聖,類似煉靈之光顏無色,而非是半聖圈子中籍籍無名的陪襯者。
然還沒來得及拿下雪蓮穀,他察覺到此地已有主人,是個太虛。
白羽不過語氣重了一些,道了句:“給你十息時間,離開,或者死。”
這太正常不過了!
甚至該說,白羽有些仁慈得過分。
小小太虛,占據這方寶地,浪費了那麼好的資源,我貴為半聖沒第一時間殺你已算性情平和。
哪曾想,聞聲那女修眉眼一變,從白蓮花化作怒目修羅。
不過十息時間,白羽就被拿下封進這棺材之中。
天知道,在棺材裡的這些日子裡,白羽反省出了些什麼。
首先他意識到,那女太虛是太虛,她身上卻有一頭聖帝級鬼獸――厄運啊這是,聖帝才多少個,給我撞上了?
其次,這女太虛是好太虛,那男鬼獸卻真不是人,這麼些天一次次的同自己意念傳音,命自己主動將半聖位格交出來,供他女兒修煉。
不交也行。
煉魂、散魄、拘意……
總之白羽下半生是不用想著有好日過了,當然,也不用想著死,他將生不如死。
可最最讓人生不如死的地方,反是在這……
“白羽前輩,你我並無仇怨,今我太虛境界圓滿,此行已達目的,我將離開雪蓮穀,這穀或是歸你,或是歸於無主,你可隨意決斷,還有這魂血……”
莫沫說著,將一滴魂血翻出,輕輕送到白羽麵前,“還請前輩收回。”
老夫也想收回啊,癡心妄想的想……白羽嘴唇蠕動了兩下,目光全然不敢往這女太虛身後瞄,無奈道:
“還請莫沫前輩收回成命,這魂血,您還是捏碎吧。”
“老夫死後,也請務必物儘其用,用我的半聖位格封聖。”
“隻要您能封聖,我白羽死而無憾,全當是為此前的得罪贖罪。”
“咳!”後方灰霧人清了一下嗓子。
白羽啪地單膝跪地,激情澎湃道:“啊!一想到五大絕體之一的封印之體有朝一日能帶著我的半聖位格大放異彩,老夫……老夫……”
“咳!”
“老夫,死得其所!”
莫沫深吸一口氣,回頭瞪了一下封於謹:“我不會用你的半聖位格。”
“那請允許老夫自殺謝罪。”白羽誠摯道。
“還是那句話……”莫沫搖頭,“您若自殺,我也自殺。”
“咳咳!”
“請您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白羽欲哭無淚,他不想再在棺材裡頭受那非人的囚禁和折磨。
他一把亮出了半聖位格,如要擰斷自己的脖子一般,試圖將之揪離自己的身體。
“你若如此,我亦自殺。”
白羽聞聲,崩潰倒地。
到底要我如何是好哇,你們這對父女,要殺就殺,不要再玩弄半聖的感情了好嗎?
聖,不可辱!
“咳。”身後,灰霧人又清了一下嗓子。
白羽身子一哆嗦,退回棺材裡閉上了眼,心如死灰道:
“莫沫前輩,請把棺材蓋蓋上,白某不喜陽光,一天隻能在陽光下待一刻鐘時間。”
饒是莫沫心性,此時聽來,亦不由氣得牙關緊咬,轉身怒視向那灰霧人:
“你一直在咳嗽什麼咳嗽?”
封於謹下巴一抬,滿是不屑道:
“本帝,嗓子癢!”
嗓子癢就摳掉……莫沫無聲惡狠狠嘀咕了一句,回過頭看向“自甘”封於棺中的白羽:
“白羽前輩……”
“咳咳,咳。”
灰霧人在後方又咳了起來,低著頭抓著喉嚨來回踱步,陰陽怪氣地自言自語著,“最近天氣好生乾燥,聽到‘前輩’二字就老想咳嗽,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莫沫小拳頭一緊,轉又隻能鬆開,恬然道:“白羽,我收下你的魂血,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仆從,如何?”
白羽狂喜,女兒啊,你終於開竅了嗎,你早如此,你父親也不會折磨我這麼久哇!
他剛想拜膝應允。
“砰!”
灰霧人踱步至一塊灰色巨石麵前,一腳踩下,石頭粉碎。
他哈哈大笑,指著那碎石道:
“好軟的石頭,生來命格堅硬,可惜了一輩子都學不會說話,就隻能任人欺辱,當真廢物!”
白羽一愣,額上冒汗,思緒光速運轉。
這,又是什麼意思?
莫沫深吸一口氣後,將白羽的魂血收進氣海,冷聲道:
“白羽,本座之令,你從,或是不從?”
白羽激動萬分,納頭便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