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在一起,完全就聊不到一塊去,李雯雯喜歡文學,海棠喜歡時尚先進的東西,比如攝影,這個叫鄭非的喜歡畫畫。
緩解尷尬最好的辦法,就是乾飯,這頓飯鄭非吃得那叫一個舒坦,以前花海棠的錢,多少還有點負罪感。
可這次是自己掏錢,鄭非吃完後,又點了兩份炸豬排,準備打包帶走。
見鄭非又點了兩份炸豬排。
海棠直接給乾沉默了,這下她錢包裡的錢不夠了,估計得向雯雯借錢了。
可沒想,飯都還沒吃完,鄭非就站起來,主動跑去結賬了。
服務員微笑道:
“總共十一塊五。”
一頓飯十一塊五,在這個年代那是相當奢侈的一件事。
去那家民營的“美味館”,這筆錢完全可以讓一家子吃一頓海鮮大餐,還是管飽的那種。
服務員名叫周海生,浦東人,這份工作是他家裡人托關係才得到的。
第一次見到這個年輕人時,他就已經知道他是什麼成分了,畢竟窮人最了解窮人。
明明沒錢還要裝什麼大爺,等會肯定是掏不出這筆錢,然後讓那兩位女同誌來買單。
可沒想,他直接從口袋裡掏出了兩張大團結來,相當裝逼地說道:“不好意思,沒有零錢。”
當他說出這話時,周圍不少老克勒全看了過來。
一塊多,算零錢嗎?
鄭非真不是故意裝逼的,可對現在的他來講,一塊多還真就是零錢而已。
周海生錯愕了會,可還是微笑接過錢:“不好意思,根據規定,你們這一餐還要糧票五斤和肉票兩斤。”
“啊~”
鄭非這才想起來,自己那些票都被黃大媽拿去賣錢,可sh市民每月定量的肉票就25斤,這一頓就吃掉了兩斤,看來有錢也沒法天天吃炸豬排啊。
見鄭非犯難的樣子,海棠第一時間過來解圍:“是不是忘帶票了,我這裡有。”
服務員找了八塊多給鄭非,看著三人離開後,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
他一直很喜歡那個叫海棠的女同誌,她是店裡的常客,從他上班的第一天,就看到她坐在店裡麵發呆。
周海生知道像他這樣的,不可能配得上這樣的女孩,可他是真沒想到,他心裡的白月光,竟然被一頭豬給拱了。
三人出了咖啡館後,海棠突然嚴肅了起來,她擔心鄭非是打腫臉充胖子。
他有多摳門,海棠是深有體會的,花這麼多錢,請她們吃飯,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鄭非同誌,你上次不是跟我說,你是待業青年嗎,怎麼突然這麼有錢?”
鄭非回道:“前段時間,你不是陪我去拍照嗎?”
“嗯。”海棠點點頭。
“其實我去拍寺廟的壁畫,就是為了去崇明島幫幾個村子修複寺廟的,所以賺了筆小錢。”
“哦,原來是這樣啊。”
海棠恍然大悟,可一說起崇明島,海棠就有點激動,趕忙問道:“那邊景色好嗎?”
“還挺不錯的,我們去的那個村靠海,海鮮倒是挺多的,那個螃蟹根本就吃不完。”
海棠兩個眼睛發光:“我也很喜歡吃螃蟹,以後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去島上看一下。”
“可以,我帶你去。”
李雯雯生無可戀的表情,打了個哈哈:“你們聊,我先回去了。”
海棠立馬拽住她:“雯雯你怎麼回家了,不去新華書店嗎?”
李雯雯白了她一眼。
“吃飽了犯困,想回去睡覺了。”
《傷痕》她早就有了,剛剛那樣說,隻是不願意當這兩人的電燈泡而已。
“等一下,我跟你一起走。”
兩個女人走了一小段後,李雯雯冷哼道:“你也喜歡吃螃蟹是不?”
海棠臉紅起來。
“人總是會變的。”
李雯雯歎道:“確實變了。”
等海棠回到家時,一位穿著圍裙的中年婦女念叨道:“又拐去哪裡了,飯菜都涼了,我給你熱一下。”
“已經在外麵吃了。”
“你這孩子,家裡有煮你飯,你不好好吃,整天就知道外麵吃,再這樣,不煮你飯了。”
海棠回到家後,就躲進了自己房間,沒多久後,居然唱起歌來。
中年婦女在門外偷聽了會,隨後來到大廳裡,對著還在看報紙的老頭說道。
“不對勁啊,前段時間,還經常無緣無故發脾氣,今天心情怎麼這麼好,你說咱女兒該不會那個了吧?”
戴黑框眼鏡,穿一身中山裝,一看就領導打扮的中年人說道:“孩子的事情,她自己處理,咱們不要管。”
可嘴上是這麼說。
前段時間,他還把李雯雯她爹叫來辦公室談話,讓他好好問一問雯雯,海棠最近發生什麼事了。
見她一蹦一跳回到家,百分百有情況:“我去找老李下棋去。”
中年女人無語看著他,隨後說道:“對了,海棠的舅舅問,要不要讓海棠也出國留學。”
“這事你跟海棠商量,這麼大的事情,是我能決定的嗎?”
女人嫌棄看著他:“你這爹當的,真的就一點威嚴都沒有,要不是我經常教育她,估計早就被你寵壞了。”
住這條弄堂裡的居民,有誰不清楚,海先富是個級彆很大的官,管著很多人,大家都很怕他。
可唯獨有個人,海先富不敢管也不敢罵,那就是他的女兒海棠。
鄭非在回去的路上,剛好遇到了下班高峰期,路上的二八大杠那叫一個多。
一路被人不停“鈴鈴鈴”。
有啥可牛逼的,不就一輛破自行車,老子當初開寶馬的時候,都沒有嘲笑過你們。
鄭非尋思著,等投稿通過了,自己名正言順賺到錢了,肯定要先搞一輛鳳凰自行車,讓海棠坐後麵,羨慕死這群人。
等鄭非回到弄堂後。
天都已經黑了,天氣涼了後,孫大爺就不愛坐在過道上,而是坐在了門口。
反正退休後的他,沒事情做,每天閒著沒事,就是跟左鄰右舍嘮嗑。
有時候也會乾點木工活,造一兩把椅子,鄭非現在坐的那把,就是孫大爺送給他的。
見他在那裡發呆。
鄭非遞了個牛皮袋子過去,都還沒打開,裡麵就傳來了濃濃的肉香味。
聞到這味道,饒是差點當上紡織廠二把手的他也是不禁咽了咽口水,看到牛皮紙上的標誌。
“外灘那邊的東海咖啡館?”
是的。
孫大爺皺眉看了下四周,當場說教了起來:“我知道你在崇明島那邊賺了不少錢,可一定要低調點,真被街道知道的話,處理起來還是很麻煩的。”
看來何大隊長跟孫大爺兩人私底下,還是有聯係的。
“知道,我會小心的。”
見孫大爺在那歎氣,鄭非不禁說道:“要是看不起這個炸豬排,改天我給你買豬腳。”
見鄭非要收回去。
孫大爺當即拿過了牛皮袋:“你這孩子,還算尊敬長輩,東西我就收下了。”
東海咖啡館,在那不可言說的年代還沒到來前,在他年輕的那會,他也是那裡的常客。
拿到炸豬排後,他趕緊拿給了老伴,滿臉笑容地說道:“秀麗,來看一下,這是什麼東西。”
“哪來的啊?”
“猜猜這是哪裡的炸豬排。”
正在擦桌子的女人陳大娘回道:“總不可能是,咱們以前吃的那家吧。”
“沒錯,就是東海。”
“哪來的?”
“鄭非那小子給的。”
當年孫大爺就是在那家咖啡館認識的她。
那時候,她青春靚麗。
是那裡的洗碗工。
那時候,他風華正茂。
在門口拉著黃包車。
那時候,兵荒馬亂,他們隔著一扇玻璃,互相看著對方。
隔壁的房屋裡,洪哥吃著香滋滋的炸豬排,甚至有些懷疑人生。
這是他能吃的嗎?
小芸非常懂事地說道:“上次,阿哥已經給我偷偷吃過了,爹娘,姥姥,你們吃就可以了。”
今天,他手裡有一份《參考消息》的報紙,在一個顯眼的位置上,擺著一組相當紮心的數據。
“據統計,1980年,全國城鎮居民的年均收入為762元,農民的年均純收入僅為191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