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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是對是錯且不論,當靶子卻不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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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念從小就跟著自家的長輩學過一些高原醫藥,對雪區草藥、高原病有自己獨到的見解與方法。聖人的痰疾複發,多少也與她學的有些關係。趙正拿她出來搪塞,再好不過。

趙正穿好朝服,與趙金玉一道回到待漏院。

兩人離開的這段時間,待漏院裡可謂是風聲鶴唳。關係到聖人安慰,朝堂更迭,朝臣中有些關係知道內情的,都紛紛三緘其口。剩下一些人,則紛紛揣測。監門衛關閉了永春門,穿甲執銳的軍卒封鎖了進出的通道。被封閉的待漏院裡,頓時謠言四起。

直到看見了趙金玉,眾人才停止了討論,一窩蜂似地圍將上來,將趙金玉堵了個水泄不通。

“趙相,可是洛陽生變?”

“是啊,安國公!潼關眼下誰在鎮守?兵力幾何?能否抵擋?”

趙金玉一臉茫然,望著眾臣,一時不知該如何辟謠。怎麼才走這幾刻鐘,朝中議論的都已經是南轅北轍了?

趙正壓了壓手掌,實話實說:“並非叛亂,實乃聖人痰疾複發,現已安然無事了。”

“聖人舊病複發,關城門作甚?”一人高聲問道:“蒼宣侯,你莫要誆騙我等。古來軍中生變,都城定是要閉門防亂的。”

“其中關係複雜,此時不便多說。”趙金玉想息事寧人,道:“諸位稍安勿躁,聖人需要靜養,今日朝會取消。一會我便令監門衛打開城門,無須在兩省坐班的諸位大臣,自可離去。”

眾人這才放下心來,門下中書兩省官員自有事務處置,各府各衙仍要出城辦公。聽說朝會取消,再呆在待漏院也無事可做,便將呈表遞交省衙之後,紛紛拱手告辭。這些奏表經門下省審核後,將發與中書,中書舍人整理成卷,最後會遞交聖人跟前。得到批示後,再由中書發回門下,門下審核合乎規製法度,該擬旨的發回中書擬旨,擬旨完畢後呈交聖人簽字畫押,而後中書蓋印發回門下,門下收到簽字蓋印後發給尚書省,由尚書省完成執行環節。若是無須擬旨的,則由門下直接轉遞尚書省各部。

這是一套看似較為完整的政務處置程序,但實際上眼下的朝堂,自從林仲辭相後,鄭西元牢牢掌握了中書、門下、尚書三省,處置程序也有許多不同,此處暫且不表。

話說明年便是恩科,各世家子弟能入仕的都在躍躍欲試,地處偏遠的寒門士子也幾乎都在開春後啟程,往長安而來。這是興慶朝最大的一次恩科,規模也遠超過去的五十年。鄭西元如今要重建大唐官僚體係,特彆是文官體係,大量的青年才俊將充斥到從基層到朝堂的體製內來,用以消弭長期戰爭導致的武官擅權的局麵。鄭西元盼望能以此方式來壓製武官集團,使得正唐帝國回歸到正軌上來。

特彆是各藩鎮節度使,各邊州都護、都督,他們軍政兩手抓的局麵,朝堂若是不加以控製,將來便是尾大不掉。

景中年間的叛亂,使得世家子弟大批死於屠刀戰火。朝堂能壓製各州各道的力量大為削弱。大唐如今廣開仕途,廣納賢士,可以預見在將來的不久,新銳文官力量將成為朝堂中堅,基本能與武官集團達成平衡的局麵。有他們製約、監督,朝廷也能及時掌握各處情況,為聖人治國奠定一個良好的循環基礎。

但在趙正看來,鄭西元的願望未免過於美好,顯得太單相思了一些。

各藩鎮節度使的權利原本就是皇帝授予。隨著局勢的穩定,人口的複興,他們在藩鎮、軍鎮上的擴充,那是大勢所趨。大唐邊患四起,強大的邊軍才能維護中央的穩定。區區文官就想要平衡左右,沒有聖人的支持何其艱難。不是說百無一用是書生,而是聖人需要強大的邊軍。

是個人都知道,邊軍太過強大,會威脅中央政權。但外部環境的惡化,又將邊軍的地位進一步提升,這便是飲鴆止渴。想在其中找到一個平衡點,需要超高的智慧和手段,但誰又能保證,每一任聖人,每一任首輔,能有這樣的能力?

如鄭西元這般,想要在朝堂上壓製武官,沒到四海升平、海晏河清的局麵,在趙正看來有個卵用!此事其實說來話長,但最終的軟肋卻在於中央腹地過於虛弱,東南西北各鎮隻要有叛亂,便能長驅直入。要不然,曆史上的大唐王朝國都六陷,天子九出?

如出一轍。

想要避免,除非削藩,架空邊州都督職權。但若是這樣做,大唐各邊又難以為繼。說來說去,這始終是一個難解之題,沒有數十年的努力,想都不要想,而且極其容易陷入內戰。

趙正對照著唐宋明清的曆史,一時想起了許多,心想鄭西元看上去也不是一個能擺平眼下局麵的主兒,自己還是不要蹚渾水瞎摻和。這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到底還是要邊走邊看。目前自己實力不算弱,一旦被鄭西元搞得朝堂生變,以涼王手握的河隴兵權,加上安西的趙吉利、北庭的乞力柔然、漠北的胡咄度,立於不敗之地還是可能的。

“元良……”趙金玉一邊走著,一邊聽身邊沒了聲音。回頭一看,隻見趙正神遊太虛,不知在想些什麼。

趙正回過神來,“怎麼了?”

“你在想甚呢!?”

趙正擺了擺手,臉上露著詭異的笑,“沒,都是一些鏡花水月,莫名其妙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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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金玉有些欲言又止,趙正看著他,說道:“我看你這一臉便秘的模樣,定是沒憋什麼好屁。有什麼需要阿兄幫你解惑的?隻管說來。”

趙金玉“嗤”一下笑出了聲來,搖搖頭,說道:“元良這般說話,就讓我想起了在平涼之時。其實也沒什麼,隻是嶽丈如今考慮,想讓你入尚書省。”

“尚書省?”

趙金玉點頭道:“是。原本朝中宰執還有四、五位,慶國公告老辭相,那是兩年前的事了。他走之後,林仲辭相你也清楚。如今領三省的,便是鄭相。宰執之位多有空懸,能站在聖人跟前議事的,除了鄭相,隻剩下一個尚書右仆射渠國公王治。”

“你不也是相公麼?”趙正打趣道。

“我?”趙金玉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他歎了一口氣,說道:“那不過是朝臣們恭維。禦史中丞原本是不能入相位的,隻是聖人賜了我同中書門下三品,才有了些許資格。畢竟我這個安國公的來曆,始終還是不夠光明磊落。安郡王雖然為我鋪了路,但在朝堂上的步履維艱,不是你我能想象的。說到底,還是我履曆不夠,位雖重,但人言輕。朝臣外表對我看上去恭恭敬敬,客客氣氣,背地裡卻滿是不屑。不像阿兄你啊,戰功彪炳,一旦入朝,誰人不服?”

“你這也太抬舉我了。”趙正“哼”了一聲,他怕是不知道鄭西元想要乾什麼,鄭西元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要趕走在朝堂上與他意見相左的武將,直腸子一根筋屬於是。況且讓他趙正入尚書省,能做什麼?不過也隻是為了培養一個與他鄭西元能坑壑一氣的同黨罷了。

複讀機,傳聲筒,這類傀儡活計,趙正不僅做不下來,還不願意做。

三品?很大麼?

“可兄長你這麼吊著也不是事啊!”趙金玉停在了恭禮門內,認真道:“你眼下隻是一個營造使的身份,說起來是聖人欽點的,雖無品秩卻也無人敢得罪。但實際上這畢竟隻是一個虛職。吉利留用安西已得朝廷認可,你掛著安西都護的名義卻難以再回到安西。河隴涼王一日不退,你便一日沒有好的去處。難不成,你真想等徐王兵敗,去劍南接他的位置?又或者,你甘願隱於這喧鬨的長安市井中?聽弟弟一句勸,入朝為相,雖也不能恣意妄為,自由自在。但遠比刀刀見血的戰場要更加適合你。兄長是不知道,我一個資質愚鈍的門外漢,孤身一人如今是有多艱難。”

趙正叉著腰,認真地看著趙金玉,斬釘截鐵,一字一句:“我不想去劍南,我也不想入朝為相。營建興慶宮是聖人趕鴨子上架,但多少也有他的用意。他若是要用我,也用不著你來當說客。你今日說的這些,怕也不是你嶽丈想讓你說的?可趙金玉你記著,我走到如今,原本為的是平涼。你若是要為某個人而忘了你當初來長安的本意,想著拉攏一切可以拉攏的勢力來為那人撐腰壯膽,對不起,阿兄做不來!”

“元良……”趙金玉見趙正轉身就走,連忙上前去攔,但門外便是監門衛的軍卒,正看了過來,趙金玉隻好鬆開手,道:“兄長誤會我了!此事並不是兄長想的那樣。”

趙正道:“糖多不甜,湖多不粘。金玉,你彆說了。我現如今過得挺好,良淄莊的莊農們還需要我回去整頓,我左右不過就隻有一裡之才,讓我去治國,怕是鄭相要失望了。”

說得好聽,是個當朝議政的宰相。說得難聽些,他在朝中無根無基,活在鄭西元的羽翼下,不過就是一個活靶子。往後出台那些針對武將的策法,他趙正不得簽上自己的大名?作為武功見長、武將出身的當朝宰執,不為武將謀權利,那便是軍中叛徒,日後一旦失勢下放地方,不得被武將們嫌棄死?這是其一。

其二,在這偌大的朝中,一旦鄭西元對武將動手,他趙元良不僅尷尬,而且還要麵對整肅完後朝臣們異樣的目光。對於鄭西元一係來說,他武將出身的趙正,可不就是個異類?

趙正心中冷笑,心想開什麼玩笑,讓我跟你一起去蹚渾水,背黑鍋?鄭相要整肅朝堂官僚體係,首當其衝就是要拿武將開刀,可卻想用我一個武將出身的人替你鄭西元擋槍子?鄭西元你看上去也不是這麼莽直的人啊!還是諒我趙元良也是那般不懂陰謀陽謀的耿直莽撞之徒?

趙金玉深知趙元良的秉性,他若是想好的事,旁人便是用牛拉都拉不回來。他若是不願意做的事,亦同此理。見趙正堅決不受,趙金玉隻道是他對當初彈劾他的“六大罪”心懷怨懟,深懷不滿。於是隻能暗歎一口氣,心道這兄弟間始終還是需要留有餘地,就算為了大局,也不能得罪太深。

從小一起長大的趙元良,隻不過去了一趟安西,回來時整個人都變了。至於變成了什麼樣,趙金玉眼下還不敢妄言,隻是覺得他如今的為人處世,已不如在平涼時那般果決,總有一些瞻前顧後,還有一些挾公報私的苗頭。

難不成,入朝為相比當初挖盈倉渠還要艱難?

趙正高大的背影走進了恭禮門內,監門衛軍士紛紛朝他行禮。趙正擺了擺手,晃著朝服的袖袍,消失在了趙金玉的視線裡。

趙金玉有些落寞,愣在城牆下半晌沒有回過神來。背靠在城磚上,趙金玉有些茫然,他轉身,卻見鄭西元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在了身後不遠處。

“鄭相!”

“怎地如此失落?”鄭西元走上前來,問道:“可是趙元良不滿安郡王的安排?”

趙金玉點點頭,“我家兄長確是這般,有些固執。但我覺得,他也沒有錯。或許阿爺他也未料到元良會如此堅決。”

鄭西元背著手,歎了聲氣,道:“也罷,他不願做這惡人,自也是有他自己的顧慮。左右新政尚早,且再給元良一些時日。朝堂中的一些事,如今金玉你要多費心思。秋後舉子甄選,明年開春恩科,禦史台要多加審驗。我們便就在這,等著涼王與趙元良回來。”

“是,嶽丈!”趙金玉點點頭,暗道隻能如此了。

……

此時已是辰時末,日上三竿的時分。

趙正抬頭看了一眼越過了城牆的太陽,暖洋洋的陽光灑在臉上,一掃在內庭中的陰霾。他信步走出永春門,看見門外偌大的停車場上,車馬調動,朝臣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而去。

趙正望了一眼良淄莊的停車位,發現馬車尚在,許聰卻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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