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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假癡不癲,上屋抽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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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撥開了人群,隻見右武衛已經搶先占了營門,護持著在營內的趙正一行。

黠嘎斯王子阿熱莫都手提利刃,一身是血,腳下橫七豎八,躺著的便是約茹使者。

巴特走上前去,探了探鼻息,四個人,沒一個還能喘氣的。

“汗叔來了!”

趙正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拉著阿熱莫都的手,指著那地上的屍體對巴特道:“這事怪我,莫都王子說營裡有吐蕃人,我也沒料到這是約茹的使者,隻道是有吐蕃的細作,便讓近衛圍了。我哪知道,他衝進營門,提刀就砍,聽也不聽對方的辯解。”

巴特沒有言語,直勾勾地看著莫都。

莫都卻絲毫不為所動,大義凜然道:“蕃狗趁人之危,就算是來談和的,也是狼子野心,留他不得!汗叔,你若是覺得我壞了你的大事,莫都一條命便擺在你的麵前,你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你放肆。”趙正扯了一把阿熱莫都,“若不是我攔著,你早被城關軍剁成泥了!關防重地,自有軍法,豈容你來放肆!?”

阿熱莫都脖頸一橫,“我都說了,命就一條,人是我殺的,蒼宣侯覺得我該殺,那便殺了就是!”

“……你真是……”趙正顫抖著手指,一時說不出話來。

巴特冷眼看著二人,眼神越發地陰厲。他如今總算看出來了,明麵上是黠嘎斯的王子殺了約茹使者,實際上卻是這趙正下的毒手。巴特暗忖道:這大唐使臣,他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隻是眼下不方便動手,便唆使這蠢貨莫都來當著出頭鳥。如今卻裝地一臉無辜的模樣,還裝模作樣地訓誡阿熱莫都,演這一出拙劣的戲碼,顯然是把自己當成了傻子。

巴特的心思轉了幾轉,是了。唐使定是不想讓回鶻投降,他們不想看見自己接觸約茹使臣。於是便用了這下三濫的手段。這些使者一死,他如何與約茹交代?五日後如何引蕃軍入關?而且就算能撇清關係,讓他們再派人前來,豈不是得半月之後?

可這若是再派人來,他再殺了,又該如何是好?

罷了罷了,便就明說是了。

“天使,此事是我處置不周。”巴特打定了主意,道:“這些約茹人,是我約進關內的。”

“甚?”趙正吃了一驚,“汗叔何以如此?這不是裡通外國之罪麼?”

巴特搖頭,道:“汗庭在安西兩線戰敗,原本還有鐵門關、西洲城可以據守。鐵門關地形險要,西洲城外大漠成片,不適於大隊行軍駐紮,原本此二處不懼約茹攻城。可這仗並未打完,龜茲還有我回鶻兩萬勇士困守。如今可汗傷重,不能理事,作為汗國主掌軍政的外宰,我便得替他挑起這副擔子。不為汗國日後,也為了那生死未卜的兩萬將士,這投敵說不上,可這裡通外國的罵名,背了也就背了……”

“原來如此!”趙正一臉悔恨,“汗叔你該早說啊!”

“說了天使可會信我?”巴特仰天長歎,道:“此事本就犯了大忌,若是中原王朝猜忌,我回鶻便就墮了千古,這罪名巴特承擔不起。隻好取了折中之勢,想先穩定軍政大局,日後等時機成熟,再想天使稟明。誰料……”

他看向了凶手,黠嘎斯的王子,手裡連凶刃都還未放下的莫都。巴特的眼神裡迸出了火來,他咬牙切齒,嘴唇微微顫抖,不一時,竟是流下了淚來。

“兩萬將士!亡矣!”

巴特捶胸頓足,那帶著哭腔的聲音中氣頗足,在場的關成軍無不動容,看向右武衛的眼神也愈發地凶狠起來。若不是他們攔著,阿熱莫都不一定能把這些約茹人殺得一乾二淨。這些大唐的衛軍,他們躲在遙遠的中原,哪裡知道這大漠的戰爭,一打便是十餘年!回鶻勇士與吐蕃人逐城爭奪,鮮血與戰旗染成了一色,多少回鶻男兒躺在了滾燙的沙礫中,他們拚死,為了大唐的安西,犧牲了一代又一代。

可如今,這幫唐人,居然幫著凶手,陷龜茲的兩萬手足於不顧……

這口氣,怎麼咽的下去!?

場上的氣氛逐漸灼熱了起來,趙正用眼角餘光環視了四周,分明感受到了這殺氣越來越濃。心中不禁感慨,到底還是嘀咕了這老匹夫,智商不足,但煽動軍心的本事是真的要豎個大拇指。

此時怕是他一聲大吼,這關城軍還不得撲上來生撕了這凶手和他的幫凶!?

右武衛死死地把住了營門,長槍淋漓,橫刀出鞘,不肯再退一步。朗多秦和胡三大一直冷眼旁觀,此時占據了趙正的身側,隻待情形一有變化,便就護著趙正先行離營。

眼看雙方劍拔弩張,莫都偷偷地遞來了一個詢問的眼神,趙正輕輕地呶了呶嘴,示意他趕緊表個態,不要入戲太深。

莫都也認得清眼下的形勢,“當”一聲丟掉了手裡的長刀,長躬到地:“汗叔,是莫都錯了!莫都不該不問青紅皂白,釀成此等惡果,莫都萬死難辭。”

“你萬死?你萬死能救回龜茲的回鶻勇士麼?”人群哄地一聲爆發了開來,有人便往右武衛身上撞去,但礙於雪亮的長刀和槍尖,不能進營半步。

巴特止住了淚水,朝趙正施了一禮,“天使見笑了!”

“不敢不敢!”趙正連忙恭敬地還禮。

巴特又看了一眼莫都,“黠嘎斯千裡迢迢,自阿爾泰前來助陣,原本拳拳之心,我又怎能多加怪罪!”

莫都連忙道:“汗叔大義,莫都慚愧!”

巴特心裡實際氣急,恨不能當場便將莫都拿下,在關前斬首示眾。可他身邊站著的是趙正,是大唐的天使。就算心中有氣,他也不能明著發。如今軍心已被調動,就算趙正身份高貴,他在關城軍的心目中已經沒了地位。他與莫都狼狽為奸,不過是仗著莫都帶來的五百黠嘎斯戰士。若是借題發揮,把這些不安定的因素清除掉,也不是一件壞事。

於是巴特話鋒一轉,道:“鐵門關乃天險要地,我尚有四千守軍,據險而守,約茹不足為懼!黠嘎斯,還是該回哪,回哪吧!”

莫都一時語塞,他看了看趙正,又看了看巴特,“汗叔不過是生莫都的氣,莫都可以走,可黠嘎斯的戰士也是草原上的雄鷹。他們驍勇,汗叔不若留下他們,莫都保證,他們定以汗叔唯首是瞻,誰敢跳狼,汗叔儘斬便……”

“我讓你走!”巴特高聲喝斷,鼻涕眼淚甩了一地,“帶著你的人,滾!滾得越遠越好!”

“汗叔!莫動氣!”趙正連忙扶著巴特,轉頭對莫都道:“讓你走,你便走就是!哪有那麼多的廢話!回去的路上,還盼你黠嘎斯好好地反思,這戰局若是有了惡化,大唐定不饒你!”

莫都一臉晦氣,朝趙正行禮,“天使說什麼,便是什麼罷!”

身邊黠嘎斯的武士聞言也是義憤填膺,明明殺的是蕃狗,就算殺得是急切了些,可這唐使也不應該如此說話。黠嘎斯遠處阿爾泰,遠離安西之地,隻不過因與大唐共祖,才想著舉全國之力保大唐安西太平。怎地如今便就成了累贅?

這唐使還趾高氣昂,說莫都王子的話都是廢話?

這能忍?

若是眼神能殺人,趙正此時已是被關城軍和黠嘎斯人射成了篩子。莫都到底年輕氣盛,拾起刀具,便懟著營外關城軍那惡狠狠的眼神,硬是擠出了一條路去。

趙正見莫都的背影消失在了人群後,心中暗自搖了搖頭。這好人難做,壞人更難做。一次得罪兩幫人,還真是自掘墳墓。為了拖延時間,他直接把黠嘎斯賣得乾乾淨淨,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大。如今隻能盼著上遊大營抓緊修繕,否則這局麵真的很難再有轉圜。

巴特見趙正連黠嘎斯也得罪了,又見趙正的臉上布滿陰鬱,心中不由暗喜,眼下關前大營外的黠嘎斯人一撤,趙正手中就隻剩下了營中五十名右武衛。占據了軍心士氣的四千人,對上這五十人,還不手到擒來!

這約茹使臣死得也好,讓關城軍上下同仇敵愾,讓約茹人對趙正又恨上了三分。趙正啊趙正,不是我要算計你,是你自己給自己挖了坑,那便就請你往下跳吧。

“汗叔!”趙正扶著巴特,聲音輕細,“回鶻在安西力戰不退十餘年,是大唐對不起你們。眼下龜茲困局難解,既是要談,那便煩勞汗叔再請一次吧。我定不阻撓!大唐也絕不怪罪!”

巴特抬頭,看向了趙正,隻見他一臉認真誠懇的模樣,又不似說謊,“此話當真?”

“當真!”趙正鄭重地點頭,“某奉皇明而來,全權處置安西軍事。可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安西如今的局麵,已是打不下去了,不談,出路又在何處?”

“難得天使體恤!既是如此,那我便再派人聯絡!”巴特方才還在想如何再引出這和談的話題,不至於太過突兀。沒想到臨到瞌睡時,趙正送上來一隻柔軟的枕頭,當即心花怒放。

趙正卻道:“汗叔派人去請約茹使者時,也可附上我的姓名。”

“此話怎講?”

“既然要談,我大唐怎能不在。”趙正把話擺在了明麵上,“安西不光有回鶻的子民,還有大唐的子民。還有我碎葉四千安西軍。回鶻北退,碎葉便是孤城,還要麵對西邊的大食波斯,早已力有不逮,不若便就棄守碎葉,讓給他們算了……”

巴特眼睛一下便就亮了。

根據他與吐蕃人達成的協議,碎葉城最後還是要回鶻人去攻占。碎葉城大唐已經營百年之久,城高牆堅,彆看隻有數千守軍,城內百姓也有萬餘,哪是那般容易攻取的?趙正既然有放棄碎葉的打算,不管是真還是假,或者是他趙正要什麼條件,拖著他一道去談就是。隻要肯談,總會有個結果。

而且大唐天使參與河灘,這話說出去,日後要乖回鶻人投敵也沒有借口。那他巴特的汗位,豈不是坐得更加穩妥?

“此事……”巴特抑製住內心的激動,道:“此事天使可有這權力?”

“我方才都已經說了,安西軍事,我全權處置……”趙正還要解釋,卻聽營外有人忽然大聲稟報,“汗叔,汗叔!可汗醒了!可汗醒了!”

“什麼?”巴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看見趙正也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可汗醒了?”

那來人正是乞力柔然帳下的宿衛,四肢並用,連滾帶爬衝了進來,看了一眼滿地的鮮血和屍體,吞了口唾沫,“醒了!可汗真的醒了!”

……

巴特跑得比趙正都要快,精神矍鑠,快步帶風。

城關軍們聽聞可汗終於醒了,一時士氣大振,紛紛離營前往汗帳。右武衛前瞬間便就成了一塊空地。

趙正望著人群烏泱泱地急走而去,一時不知是高興還是意外。

胡三大與朗多秦跟在趙正的身後,嘖嘖稱奇。

“元良,你果然還有這等本事?”胡三大笑出了聲,“隨便幾筆,你就把回鶻可汗給治活了?”

趙正沒說話,這事蹊蹺地很。

朗多秦站在一旁,看了一眼趙正,有意無意道:“這怕是你與那乞力柔然合起夥來欺騙這老狗的吧?”

“這事,可敦真不知情。”趙正道,“今早這出,我就沒告訴她。她也沒必要編造阿史那醒來的假消息。巴特是傻,可他又不瞎,人醒沒醒,活沒活,看一眼不就全知道了!”

“那我們……”胡三大指了指自己,“去不去?”

“去啊!”趙正若有所思,道:“這不天賜良機麼,我心中忽然又生一計!”

胡三大一臉震驚:“元良,你屬狐狸的吧?”

朗多秦嘿嘿嘿地笑,搖頭,“他屬甚我是不知,但我知道,他陰壞陰壞的。和他做敵人,怕是前世造了大孽!”

趙正收起了笑容,看了看二人,“使計算得了什麼。戰場拚命,我還得依仗你們。三哥,大舅子!生死存亡之局,我們頂多還剩下二十天了……”

“這拖延時間,成了?”

“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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