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孩子都會沒事的,相信我!”
孟抒悅摸著孕婦有頻率發緊的肚子,一邊安慰她一邊開始準備接生。
一個簡易的帳篷在兩人四周搭起。
沒有熱水,沒有手術刀,剩下的隻剩許錦禾的一雙手。
“加油,馬上就出來了!”
鮮血從孕婦的肩膀處汩汩流出。
帳篷裡驀地傳來女人一聲慘叫,緊接著一聲嬰兒洪亮的啼哭聲穿透帳篷,衝向滾滾烏雲密布的雲層,像是衝破黑暗的一抹曙光。
帳篷外那幾個男兒有淚不輕彈的男子漢此時也不禁紅了眼眶,落下淚來。
沈靳蕭挺直著脊背,在看到女人用衣服包裹著小嬰兒出來時,似看到了女人身披萬丈光芒從黑暗中走來。
他脫下身上的蓑衣將女人和孩子裹住。
可是女人卻抓著他的衣領嚎啕大哭起來,哭聲在大雨中破碎且無助。
如遙遠的銀鈴聲穿透他的耳膜化成密密麻麻的針尖紮在他的心口,引得他心口一陣陣抽疼。
許多年後,他依舊能清晰地記得那種刻骨銘心的感受。
就像是人生一場逃無可逃的悸動,是一場春雨過後嫩芽破土而出的新生。
那名不幸的孕婦,那位偉大的母親,死在這場災害中,卻迎來了一個能令無數人振奮的新生命。
裹著軍綠色衣服的孩子轉交給船上的救援人員,孟抒悅一腳踏出正想跳上船時,腳下的瓦片鬆動,整個人跌了下去。
彼時,一手拿著女人包袱的沈靳蕭,另一隻手撿起地上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布袋背好,一轉身就見到這一幕。
來不及細想,沈靳蕭伸手就想去拉許錦禾,可腳下的瓦片跟著前方坍塌也儘數掉落,身子一輕,兩人一同掉進了湍急的洪水中不知所蹤。
“團長,團長……”
一片瘡痍的洪水上,隻剩下幾名警衛員焦急的呼喊聲消弭在大雨滂沱中。
*
火車站。
宋時鈺和宋時軒兩人詢問了海城過來的火車幾點抵達,被告知那邊的火車都取消後,兩人相視一笑,一副如釋重負甩掉包袱的神情。
宋時鈺看了眼時間便馬不停蹄地趕往國營飯店。
今晚有好哥們組了個相親局,聽說小姑娘是在讀的女大學生,比上次人家介紹的那個還漂亮。
他和二哥打了聲招呼,便立馬霸占了老父親大方派出的車子,喊司機趕往了飯店。
而宋時軒則如往常一般去了市圖書館,在裡麵有關中草藥書籍的書架前拿下一本書,靜靜地打量著進進出出的姑娘們。
一年多前,他在圖書館裡查看飛機構造的一些書籍,翻找書籍時,對麵的書籍抽出,他也跟著動靜命運般抬頭。
一道白光閃過,白光後赫然出現一張清新脫俗膚若凝脂的麵龐。
一眼萬年,再也挪不開眼。
那一刻,他的整個身體好像被定住般無法動彈,周遭的一切都好像退去,眼前隻剩下小姑娘那張似渡上光暈的絕世麵龐,跟隨著她的一顰一笑,心臟也仿佛失控般瘋狂跳動。
他跟著她,在書架後麵眼神一路追隨。
終於,他鼓足勇氣繞過書架想找小姑娘搭訕時,卻再也找不到小姑娘的身影。
所以後來的日子裡,他一有空就會來圖書館,期待能與小姑娘再次相遇。
晚上九點,宋時鈺和宋時軒兩人約好了時間一同回到家時,卻發現家裡氣氛的不對勁。
平日裡這時候宋父宋母早都睡了,可是今天屋子裡卻多了一對中年夫婦。
兩人問了下管家,才知道這就是救爺爺的那一家孟家人。
兩人上前打著招呼,卻發現這孟家兩夫妻竟哭紅了眼,就連一向古板沒有情緒的宋父竟也第一次見紅了眼眶。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宋時鈺疑惑問出口,宋母趕緊拉著兩人去一邊,生怕兩個兒子撞槍口上。
“你們知道鄰市發生洪澇了嗎?火車都停了,現在那姓孟的小丫頭連個消息都沒有,都不知是死是活,所以她爹娘過來求著幫忙呢……”
宋母話還沒說完,就見兩兄弟齊齊擊掌“耶”了一聲,就像在慶祝什麼大喜事。
“瞧把你們兩個樂的,說不定小姑娘福大命大沒死,你們不還得娶人家,趕緊把你們臉上的笑收一收,不然被你們那個偏心爹看到,免不了又是一頓揍。”
兩兄弟瞬間收斂了神色,還是宋時軒立馬反應過來,著急問道,“那大哥那裡沒事吧,你打電話去問了嗎?”
宋母也是皺著眉,保養得宜的一張臉擠出幾條魚尾紋,擔憂回道,“我已經打過電話到鎮上的供銷社,相熟的售貨員說明天會去鄉下讓你大哥回個電話的,不過聽說鄉下那邊地勢高,不會淹到那的。”
宋時鈺則嘖嘖搖頭,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孟家那丫頭也真是命不好,非選這時候離開大哥,現在連命都賠上了,真是慘!”
“你少說兩句!”
宋母敲了敲他腦門,推著兩個兒子趕緊上樓後,又重新回到廳內陪著幾人耷拉著一張擔憂臉裝起樣子來。
*
時針準時指向六點。
宋時璟眼睛死死盯著牆上的時間,一夜無眠。
他害怕一閉上眼,再次做到昨晚那場恐怖的噩夢。
昨天就一天沒見到孟抒悅,他總覺得好久好久沒見到他一般,心口更是堵得慌。
一直拖到六點半,依舊沒看到孟抒悅如往常那般過來給他燒水,他終是忍不了了。
下床的時候他腳下一個踉蹌,莫名心慌得厲害,右眼皮更是一直跳。
敲門聲倏然響起,宋時璟眼神一亮,三兩步就衝過去開門。
“抒……”
他口中的話在見到外麵的蘇煙煙時戛然而止,“你這麼早過來乾嘛?”
蘇煙煙站在門口,手指纏繞著胸前麻花辮的發尾,嬌羞地晃動身子撒嬌道:“璟哥哥,你什麼時候去打電話叫媽接我們回去啊,我反正也是你的人了……”
宋時璟瞪大了眼睛,看著蘇煙煙身後走來的村長和相熟的供銷社同誌,連忙捂住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