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濟所建在兔爪巷內,兔爪巷是艾克賽爾鎮內的分界線,東側建築多為近一百年內新建成的聯排彆墅,寬敞美觀,是鼠疫大災難後移民們的家園。
而東側則是艾克賽爾鎮的舊城,現在變成了貧民窟,無家可歸的寡婦孩童,因為各種原因破產的破落戶,以及經營著灰色產業的幫派混混都聚集於此。
救濟所便是舊艾克賽爾鎮的市政廳改造而成,據說生活在小鎮東側的有錢老爺們都為其捐了款。
救濟所的頂樓書房裡,桃樂絲把兩位負責人,馬庫斯和布倫特朗拉到一邊,交待著劉永祿的事情。
馬庫斯大約五十多歲的樣子,表情一絲不苟,透著嚴苛。
他喜歡坐著和彆人坐著說話,因為這樣就能掩蓋左腿的傷殘,那是十幾年前馬車事故留下的毛病,一條腿完全失去了知覺。
但今天他必須站起來,因為和他說話的人是桃樂絲女士,是教團內的高層。
而對話的內容竟然是……讓他交出小祭的位置。從今天開始成為那個年輕人的副手!
馬庫斯惡狠狠地瞥了眼坐在椅子上的劉永祿,這個吊兒郎當的家夥此時正翹著二郎腿和旁邊的惡魔之子一起吃點心呢。
見自己望向他,那家夥還回了個莫名其妙的微笑。
父神在上,天知道自己花費了多少時間和錢財才爬到現在的位置,但就因為劉易斯先生的一句話,自己就要成為副手。
教團內,職位高低不僅是頭銜虛名,還關係到參加彌撒的先後順序,馬庫斯偷偷摸了摸自己毫無知覺的右腿,看來讓自己恢複如初的日子又往後推一些了。
相比於馬庫斯,布倫特朗表麵上的情緒則要穩定得多。
在馬庫斯看來,這家夥加入教團是為了治愈患有小兒麻痹的兒子,隻要教團還在,他就有大把的時間等到彌撒輪到他。
“大致情況就是這樣,你們如果對劉易斯先生的安排有意見,我可以把獨眼麥克的信以及信物拿給你們看。”
桃樂絲露出了一個迷人的微笑。
“不,我們完全相信劉易斯先生的指示,他是父神現世的代言人,遙遠之眼的活先知,我們會好好輔佐豆先生的。”
馬庫斯雖然心裡不滿,嘴上卻不敢反抗。
“豆先生,您也過來一下,未來您需要主持救濟所的彌撒活動,教團在艾克賽爾鎮有三處秘密的禮拜堂,這是其一。
當然救濟所裡那些明麵上的世俗工作,我相信布倫特朗會處理的井井有條,這些不需要您去操心。”
布倫特朗是個留著棕色絡腮卷胡的胖子,此時他微微欠身,謙卑地朝著劉永祿施了一禮。
“那嘛,咱以後就都是同事了,都彆那麼客氣。”
“哈哈。”馬庫斯乾笑了兩聲,眼神中的陰翳更濃了。
“豆先生,我先走了,這是蠟像館內的秘密電話,日後你有什麼事彙報也可以打給我。”
桃樂絲遞過一張卡片,扯著裙子就準備離開。
“等會兒,姐姐,彆走啊,還一件事。”
“豆先生請說。”
“我從今天起就算加入組織了,對吧。那我這個輩兒怎麼排!”
“輩兒怎麼排?”桃樂絲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輩兒啊……就是組織內的名字,哪批入的門,就得用上哪批的名字,這個不能亂。
比如我們那有壽字輩的,寶字輩的,文字輩的,見了老前輩,你就得客客氣氣的。”
桃樂絲低頭琢磨了一分鐘,試著理解劉永祿話裡的意思,半晌才緩緩開口:
“過去您信奉的那位神祇可能有這類規矩,但我們教團沒有。”
“沒有能行嗎?沒有不亂套了?
雖然我是帶藝入門,但也得分個尊卑長幼不是,這位大哥,您全名叫嘛?”
劉永祿扭頭問向馬庫斯。
“馬庫斯jr愛德華茲。”
“大哥您呢?”劉永祿又問向布倫特朗。
“布倫特朗jr辛頓。”
“嗨,介不還是有輩兒嘛!你倆都是jr輩兒的!
介算行了,打今兒起,我就改名叫逗jr你玩!”
馬庫斯,布倫特朗,桃樂絲:???
劉永祿不知道這個世界命名的規矩,就像現代西方國家一樣,名字中間加jr,其實是junior的縮寫,也就是小的意思。
馬庫斯名字中間有jr代表著他父親也叫馬庫斯,馬庫斯jr翻譯成劉永祿聽得懂的話,就是小馬庫斯。
眼前這倆人也是趕寸了,碰巧都繼承了父輩的名字,所以在劉永祿眼裡,jr就是倆人在組織裡的輩分!
他這話說完,教團內的三人也懵了,這豆先生供奉的到底是哪位神祇啊?怎麼一言不合還要改名字呢。
“咳,豆先生,如果您高興的話,就這麼改吧。”
還是桃樂絲最先反應過來打破了尷尬,輕咳一聲就轉身離開了。
劉永祿呢,則嬉皮笑臉勾肩搭背,他自覺和眼前二人親近了不少,在二人的帶領下參觀了救濟所。
救濟所本身就是市政廳改造而成,麵積不小,分三層樓,第一層樓是食堂和存放物資的倉庫。
二層樓有十幾間客房,以及醫院。
據馬庫斯說,很多身體不好的窮人有資格申請在二樓住院,但劉永祿細心地發現那十幾間客房都安裝了結實的門鎖。
三層則是救濟所的辦公區域,隻有教團內部的人才能上來。
救濟所雖然對外也招聘一些員工,但這些人對教團的事兒都毫不知情,他們也隻負責後廚打掃之類的簡單工作。
“這裡是通往地下禮拜堂的路,但現在不能領您進去,隻有朔月日才能開放。”
三樓某個客廳的書架後,一個暗門出現在劉永祿眼前,暗門呈青灰色的,有一隻獨眼巨蟹的圖案。
“謔,夠隱蔽的,地下的通道在三樓,這門開怎麼下去,打滑梯?”
劉永祿仔細撫摸著門上圖案,這隻扭曲的獨眼巨蟹他有印象,雨夜裡馬車之下,還有死骨灘塗內他都見過。
“劉易斯先生安裝了機械升降梯。”馬庫斯強忍怒火回道。
“哦,那今天就先到這吧,你不說今天沒儀式嘛,沒儀式我就不在這添亂了,你們忙你們的,我明兒再過來。”
“豆先生自便。”
劉永祿哼哼著太平歌詞兒離開了救濟所,三層的書房內又恢複了平靜。布倫特朗煮了一壺咖啡給馬庫斯遞了過去。
“馬庫斯先生,新來的這位小祭,您怎麼看?”
“怎麼看?花言巧語欺騙了劉易斯先生和獨眼麥克,哎,下次彌撒就該輪到我受禮了,沒想到關鍵時刻來了這麼個家夥。”
馬庫斯悶聲了一聲喝了口咖啡。
“我也沒從他身上看出什麼特殊的地方,除了帶了個惡魔之子外。”
“要不是那小男孩在,我倒真想試試他的成色。”
馬庫斯凶狠瘋狂的眼神落到了布倫特朗眼中,他故作猶豫地繼續說道:
“其實也該試試他,受禮的事小,但如果影響了教團彌撒,就麻煩了,畢竟小祭是有資格參與儀式的。”
“布倫特朗,你是不是也對這個豆jr尼瓦爾意見很大啊。”
“當然不是,我隻是對他的來路抱有疑慮,當然了,也有點替小祭您鳴不平。”
布倫特朗低著頭,眼中卻有恨意,他絕沒有自己說的那樣大公無私,相反他恨透了劉永祿。
他加入教團的目的就像馬庫斯猜測的一樣,是為了給兒子治病,但他的情況和其他教徒又有些差彆。
教團內的大部分教徒都是鎮上的巨富貴族,就拿眼前的馬庫斯說吧,他就有世襲得來的子爵地位,莊園數百畝,金錢對於他根本不是問題。
布倫特朗入教前他雖也是位小有資產的工廠主,但也禁不住折騰。
教團每個季度都會收取教徒們的“捐獻”。幾年的時間裡,布倫特朗已到了破產的邊緣。
本來在他的計算中,馬庫斯這個月受禮後就會升為高層,自己則能繼承小祭的職位,到時主持彌撒給兒子治病指日可待。
可劉永祿突然摻和這麼一腳,自己說不定撐不到帶兒子受禮就先破產了。所以他此時便想借馬庫斯的手乾掉劉永祿。
這讒言進的好,馬庫斯本就看劉永祿不順眼,聽他這麼說更堅定了信心,沉吟了一下開口道:
“那你說該怎麼辦?那家夥身邊帶著惡魔之子,那孩子的事兒你也聽說了吧,直接朝他下手,你有把握嗎?”
“誰說我們要自己動手了?這家夥能當小祭最主要的原因是獲得了劉易斯先生的信任。
如果劉易斯大人覺得他有問題……又會怎麼樣呢?”
“去調查他的身份?開什麼玩笑,我們又不是該死的調查員。”馬庫斯唯唯搖頭。
“調查員,您不是也想到了嗎?
我們不用調查他的身份,隻要證明他是個打入我們教團,企圖瀆神的調查員,你猜劉易斯大人會怎麼對付他。”
這話說完,老馬庫斯眼前也是一亮,對啊,他是不是調查員不重要,劉易斯大人怎麼想才重要!
“看樣子……你是已經有主意了?”
即便書房裡空無一人,布倫特朗還是小心地湊到馬庫斯耳邊密謀了起來。馬庫斯邊聽邊點頭,最後露出了一個殘忍的微笑。
“很好,我們再等幾天,萬一這幾日他被惡魔之子料理了最好,如果他真能活到下周,我們就按你說的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