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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尉窈講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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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烏屋向柳貞珠、郭蘊、崔琬婉揖禮,唯獨忽略尉窈,既然已經翻臉,她當然要維持胡氏族望的驕傲,豈能先向一賤民揖禮!“也好,我正嫌氈帳潮濕呢,那今晚起我就睡牛車了。”

郭蘊三人忍著惡心回禮,郭蘊反感至極:“以後她能不能彆往咱們跟前湊啊,煩死了!”

一共兩輛木板車,全卸了轅,車身一邊翹高,一邊搭地。胡烏屋叫過一仆役,吩咐道:“挖些土過來,把這邊墊高。”一幫賤人,合起夥來欺負她,哼,她偏要舒舒服服睡一覺,氣死她們!

可是躺下後,胡烏屋先是狠狠咬唇,眼淚到底還是流了出來。她也會脆弱,隻能自己與黑暗看見。

今晚所有學子仍是尉窈睡得最晚,奚驕巡夜過來,與昨晚一樣,給她添一盞燭燈。

尉窈默默行謝禮。

“你每晚都這樣學麼?”奚驕忍不住問。

“不是,以前隻學到夜半。”

隻學到?!奚驕羞慚,虧他偶爾熬到夜半,然後自詡刻苦。“得跟你說件事,大狩獵紮營在武川鎮的時候,那串草珠串被人搶了。這串賠你。”他從布囊裡拿出個竹青色錦囊,遞前。

尉窈不接:“奚同門不提我都忘了,那串草珠真不是我的,我……”她示意得繼續背書了。

“好吧。”奚驕神色平常地揣回錦囊,走到一氈帳後邊時,放任生氣,氣得直從鼻子裡噴粗氣。

發現旁邊拴著的馬在直勾勾瞅他,還學他噴氣,更惱火!

新手串是他狩獵歸程裡摘了許多草珠,然後一顆顆挑揀一樣大小、顏色,再第一次動針線,把手指肚都戳破了才穿起來的!

“不要就不要,我自己戴!”

天未亮,雞鴨鵝亂叫,擾的仆役們早早宰了它們下鍋。

鄉民送的家禽太多,尉窈碗裡終於也有不少肉。

胡烏屋沒精打采,睡牛車一點兒都不舒服,蚊蟲哼哼,把她咬到下半夜才睡著。

當她看見洛陽那三個少年在排隊取食,立即強打起精神,來到這支隊伍後邊。

馮行端著碗一拐彎,果然看見了她。

“胡女郎。”

“你從哪知道的我姓胡?”

“我聽見彆人喚你,自然就知道了。今天是哪個學子講詩啊?”

胡烏屋撅下嘴:“我怎麼知道。”

馮行聳下肩,出乎胡烏屋意料,這廝竟然朝著他那倆夥伴過去了,不再搭她話!

源翼見馮行過來,滿意一笑。“不錯,看來昨晚我勸你的,你都聽進去了。”

“唉。”馮行歎口氣,“其實你不勸,我也感覺出來了,這個胡女郎在耍我玩呢。沒意思,我不想再跟著這些學子了,來平城一趟,我想去邊鎮轉轉。”

源翼問宗隱:“我和馮郎想法一樣,你呢?”

“我回洛陽。昨晚你勸我的,我也聽進去了,我繼續擾尉女郎不好,不是對我不好,是對她不好。我要儘快回洛陽跟阿父阿母說,向尉家提親。”

源翼:“不差這一個月,這樣吧,咱們一起去邊鎮,等回洛陽後,我和馮行一起去你家,幫你說服你父母,如何?”

宗隱狂喜不禁,趕忙點頭。

平城東四坊,池楊巷。

尉駰披散著頭發來灶屋找妻子。“我想到了,東宮那位比誰都清楚趙修是個扶不起的佞徒,所以趙修此趟鬨得越放肆,正合東宮之意。太子在向整片北地權貴釋放消息……他缺勢力、缺能臣!看著吧,會有人來賄賂趙修的。”

趙芷把夫君摁到柴堆上坐,給他梳頭挽髻,她說道:“東宮怎麼行事我不管,但誰敢傷窈兒,我就把他弄死在北地!”

“嗯,賢妻。”尉駰讚成。

天大亮。

州府府衙。

趙修左撓右抓出門,該死的,昨晚被褥裡有跳蚤,害他一宿沒睡好,這回背是真癢了。

也不知道是幾時了,陽光刺目,他匆匆吃點東西後去演武場。“朝這打!”他指著上背最癢的地方,然後背過身,紮穩馬步,雙手扶在腿上,弓背抻脖等待棍棒落。

這一刻,趙修真不是找茬。他胳膊短,背上有塊刺撓地方怎麼都夠不著,不管蹭牆、蹭樹都越蹭越癢。

寬袍戴風帽的趙芷悄無聲息出現,從府兵手裡接過棍棒。

平城外,田原綠野。

尉窈坐在諸多學子、鄉童中間,開始兩世以來的第一次講學。

“《鄭風》篇《叔於田》。這首詩歌與其餘詩最大的區彆,就是自設問,後自答。現在先聽我念一遍詩句……”

尉窈以簡潔利落的開場白,先點出《叔於田》一詩在整部經中的重要性,讓鄉童們認為該詩最獨特,才能專注心神聽下去。

“好,聽我解釋完詩句的字麵意思了,再聽我念誦詩序。”尉窈把恩師的筆記調整了先後順序,先解詩,再解序。

因為詩句裡無限讚美鄭莊公之弟公叔段,才能理解序裡最後一句的感情……國人說而歸之。

又因“國人說而歸之”,而理解序裡的第一句“刺莊公也”。

當尉窈引導著鄉童們也如詩裡的“國人”一樣,崇拜“公叔段”的“繕甲治兵,洵美且仁、且好、且武”時,尉窈開始從鄭莊公角度講解“公叔段”。

當鄉童們又覺得鄭莊公才該是霸主,公叔段所有的優秀,隻不過是鄭莊公賦予的之後,尉窈再次將詩意重新解讀。“讓我們拋卻詩序,拋卻古人對此詩的所有解釋,當你們聽到‘叔於田’時、最擅打獵騎馬的人時,你們想到的是誰?”

一小童揚聲道:“我們五戶的鄰長。”

“胡說,我們鄰長比你們鄰長會騎馬。”

“才不是呢!女郎說的是既會騎馬也得會打獵的……”

熱鬨的爭論聲,看笑孔文中和袁翻。後者說道:“這可比前兩日熱鬨啊,鄉童們從頭聽到尾,竟無一人嬉鬨搗亂。”

孔文中讚揚自己弟子:“學問就該如此,倘若全照著我教給他們的講,一代複一代,學問將越來越窄。師法不可遺,但弟子們對經句的理解,對古人訓釋的質疑,也該鼓勵他們敢於提出。一家之言,不如百花齊放。”

“受教。將來尉學子若去洛陽,孔師可書信於我。”袁翻出身陳郡袁氏,袁氏族訓秉承清虛向學,從不輕視貧寒學子。

孔文中欣然點頭。這份師徒緣,從小女娘課後追上他,彙於一紙的疑問就注定了。當時他便看出,尉窈對詩的理解,遠勝過崔致和孔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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