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鄉,屋舍內哭哭啼啼。
李樂身子顫了顫,頓覺索然無味,抬手一巴掌打下去:“出去!”
精力不繼,更感厭煩,見一個婦人還敢回頭看他,更是惱怒:“快滾!”
紮好褲帶,李樂走出屋舍來到營火處,兩個當值親兵起身來迎:“將軍。”
這時候就聽到剛出去的幾個婦人驚呼,又被其他親兵嬉笑著拉扯走了。
李樂見這兩個親兵在煎烤蝗蟲吃,彆人怕蝗,他們可不怕。
與李傕、郭汜作戰時,糧食斷絕,不想餓死,基本上逮到什麼吃什麼。
李樂也拿起一串,捏一枚放嘴裡靈活吐掉翅膀、帶鋸齒的小腿,然後咯嘣咀嚼。
嫌不過癮,又連吃幾隻,吐掉渣滓,伸指頭摳牙縫後問:“李鋒呢?”
“在那。”
一個衛士指著牆角草垛處,李樂怒氣尚存,也知道這種時候應該尊重一下親兵鄉黨的生理需求。
不多時,前去偵查的斥候隊長李鋒完事。
邊走路邊踢腿,紮好革帶來到營火處,拱手:“將軍。”
“北邊如何?”
“營內是虎賁旗幟,我等正欲靠近時,忽起飛蝗,馬匹受驚。顧慮營中騎士劫殺,故原路退回。”
李鋒也落座,伸手抓一串石板煎烤飛蝗:“王國他們詢問了附近鄉邑,說是絳邑閉門,馬枝麾下駐軍並未與虎賁往來。徐晃所部還在北岸,也未渡河參戰。”
李樂隻是點頭,想了想就說:“好好歇息,明日去看看虎賁虛實。”
“將軍是說昨夜虎賁擊退了匈奴?”
“嗯,終究是各縣良家子,不可輕視。”
李樂又看向另外兩個魂不守舍的衛士:“想去就快去,彆把人弄死了。”
這些婦人不是他們的戰利品,是通過附近鄉老請來的。
不出人命,下次幾鬥糧食還能換她們主動來應募。
都是附近鄉邑、村落裡的寡婦,他們稍稍出一點糧食,鄉老麵子上也好過,自會攤派下去,讓妻女去遊說,天黑時引過來。
若惹出人命,鄉老麵子不好看,以後就不會這麼配合了。
“謝將軍!”
兩個衛士急忙行禮,爭先恐後朝草垛那裡小跑而去。
李樂又看李鋒:“你先休息,半夜後帶人去接替王國。”
“喏!”
王國小隊就留在紫金山,也砍柴堆積烽火。
虎賁營地若有來襲的征兆,自會點火示警。
此刻紫金山上,背風處生著一堆小火,王國正裹著陳舊細氈小睡。
一個衛士躬身走來:“虎賁營出兵了,向東南去。”
王國警醒,眯著睡眼:“不是朝大路隘口而來?”
“沒有,看樣子是去侯氏莊園。”
“不去管他,你我又不姓李。”
王國說罷將下巴縮在細氈鬥篷下,聞著自己的體味,他才能安心,繼續睡眠。
紫金山雖然不像西邊稷山那麼高大、範圍廣闊,但也不是輕易能翻越的。
越是大隊人馬行軍,越依賴道路。
來報訊的衛士見狀,再看看兩個貼著營火橫臥而睡的夥伴,隻能轉身回去與另一個觀察的夥伴彙合。
王國不想耽誤好覺,他們也不想夜裡反複折騰。
乖乖守在這裡就行了,操心太多太過儘職沒什麼好處。
世道亂成這個樣子,而他們這些人還活著,不是手段強橫,而是全靠不惹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越多,死的越快。
貼近山腳處,趙基抵達時,魏興所領騎士已跟衛固、相裡暴彙合。
周圍火把稀疏,不見輜重車。
趙基一躍下馬快步上前,對衛固拱手:“大兄安好?”
“幸虧子昂來的及時。”
衛固上前半步趕緊攙扶趙基,站在趙基身邊,他安全感頓時滿滿:“見侯氏遣人來追,我等立刻毀壞輪轂,帶著馬匹撤離。”
他接住趙基遞來的水囊,先飲一口,又轉手遞給其他人:“他們要修車,還要調牛馬來架車,現在應該就聚集在兩三裡外。”
隨即就問:“阿季,阿秀、梁道是什麼說法?”
“大兄,三月起蝗,盛夏蝗災決然不小。”
趙基收斂情緒,衛固這個人不是情緒能感染的。
甚至你情緒強烈了,反倒會激發對方,對方會改變原本立場跟你對著乾。
可能是衛固要通過這種方式來體現自己的地位,也可能純粹就是毛驢性子,要順著毛來捋。
趙基平靜陳述:“七哥認為侯氏敢搶奪虎賁輜重,形同謀逆;又擔心我們主力進討侯氏時,李樂乘夜來襲。”
“他就是想法多,王植在營中,李樂就是來,又不會害虎賁性命。”
衛固言簡意賅:“今夜真讓李樂奪營,明日我等歸營時假意奉承,再突然襲殺,不難誅除。那梁道是何意見?”
“梁道兄認為今年飛蝗大起,欲保全性命,唯有全力征討匈奴,得其獸群,我等父母兄弟才可渡過饑荒。”
見趙基如實轉述,衛固抬手搭在趙基肩膀,雙目中倒映火把光芒,此刻如似群星:“阿季,我也認為梁道、阿秀言之有理,是匈奴侵擾堯帝,天人交感,這才降下災難!既然這樣,今夜討平侯氏反賊,得其器械、工匠,以助我等驅逐匈奴!”
雖然匈奴的存在,打散了底層百姓,逼迫他們不得不依附豪右,也方便河東大姓做買賣。
可西河郡的豪右就是前車之鑒,三十多年的時間裡,西河郡的豪右基本凋零,隻剩下相裡氏與王氏。
把匈奴趕到西河郡即可,留著平陽地區當間隔,安邑附近才能足夠安全。
見衛固同意這個計劃,趙基也放鬆下來。
就說:“稍後第二屯會多持火把,裝作疑兵而來。大兄與王輔彙合,壓陣而來。我與騎隊、車隊立刻出擊,不能讓侯氏部曲退回莊園。”
“好,就依阿季。”
衛固從善如流,整個人也放鬆下來,笑說:“今日侯氏兄弟沒少譏諷為兄,切不可輕饒。”
“大兄安心,我摘下三侯頭顱給大兄當蹴鞠踢~!”
“哈哈哈哈,阿季豪邁!”
衛固心情大好,笑罷就告誡說:“侯氏兄弟雖然謀逆,然其女眷無辜,不可冒犯。”
“是,弟不碰一女。”
趙基也是高聲應下,侯氏兄弟依靠冶鐵,佐以馬匹販賣,生意都做到徐州去了,這幾年沒少掙錢,兄弟三人娶的都是大姓庶女。
邊上魏興與相裡暴互看一眼,魏興麵露猙獰笑容。
相裡暴也是眉目無情,侯氏這麼大產業,把女眷放回去?那有繼承權的孩童呢?
既然定了一個謀逆的罪,也按謀逆的罪討伐侯氏兄弟,那就要把罪落實到底!
彆說侯氏三兄弟,近支三族男丁都不能放過!
殺了大姓庶女的丈夫、兒子,還指望她們不複仇?
反正趙基也答應的很明確,不碰一女。
衛固的要求也簡單,是不可冒犯。
這些要求怎麼說呢,不難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