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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三月蝗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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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喜北鄉,中條山以南二縣虎賁彙聚此處。

因顧慮遭受李樂襲擊、火並,這百餘人就在鄉邑一角廢墟中休息。

李樂隊伍中有三百多郡兵,這支郡兵就貼著二縣虎賁紮營。

郡兵營地中,議郎趙彥正飲水,郡司馬範錚快步而來,對一棵杏樹下歇息的趙彥拱手:“明公,征西將軍遣斥候十餘騎分作兩隊,向北而去。”

趙彥聞言起身,踱步說:“至今未見零散虎賁蹤跡,這說明要麼被匈奴圍困迫降,要麼是他們擊走了匈奴。像李樂這樣的人,又怎麼敢招引匈奴大部?”

“明公是說,虎賁營尚存?”

“嗯,你也派人向北偵查。”

趙彥說完,卻見範錚麵有難色,當即改口:“老夫去見二縣虎賁,看看他們心意。”

“是。”

範錚側身讓開道路,跟著趙彥往外走,並說:“虎賁營若存,卑職不會放任本郡子弟受賊臣淩虐加害。”

“嗯,我信司馬。”

趙彥也是鄭重回應,範錚的堂弟就在虎賁營裡,還有其他親戚、鄉黨子弟。

範錚不知情也就罷了,若是親臨一線,卻無動於衷。

那他即便活著回到安邑,也會遭受巨大指責、刁難。

旁邊李樂營地,他選在鄉市裡紮營。

鄉市內有一片最近幾年規劃的羊馬圍欄,是方便羊馬販子售賣的區域。

李樂衛隊的馬匹臨時圈養在這裡,李樂正給自己坐騎喂食精料。

這是一匹雄健黑馬,額頭有月牙白,喚做月裡黑。

也隻有與月裡黑待在一起時,李樂才能感受到少許的安寧。

一名親兵快步而來:“將軍,趙彥去虎賁營地了。”

“不必理他。”

見親兵猶豫模樣,李樂就安慰說:“趙彥不敢發難。”

“是,可北邊虎賁營這裡……”

親兵也神情顧慮,憂患頗多。

“等到日暮時,就知結果了。”

李樂拍拍手上碎屑,轉手輕拍這親兵肩膀:“去河內、關東,不見得有什麼好下場;李傕那裡沒了天子,多少人棄他而去?現在不走,李傕肯定發兵河東來搶天子。我們能做的就是拖住他們,等李傕兵馬渡河。”

彆看是親兵,身上依舊掛著中郎將職務。

李傕來了,肯定會把楊奉剝皮。

可若是楊奉將天子、百官送給李傕呢?

隻是這親兵聽著與李傕、關中兵合作的消息,神情難免低落。

彼此相互攻殺,再次依附李傕,萬一李傕翻臉了呢?

李樂也是沒辦法,他是真的後悔起兵勤王。

原本部眾兩千多戶,自由暢快無人管轄,生活美滿樂無邊。

前後也就將近一年時間,部曲傷亡大半,部眾離散。

雖然貴為征西將軍涼州牧,可他若是想去涼州赴任,身邊幾個人願意跟隨?

天色漸暗,趙基抓著燉煮熟透的馬肉切片,撒一些細碎鹽粉,放在石板上煎炙。

石板就地取材,就是圍繞營火的小型條石。

肉片兩麵炙烤焦糊略乾時,才能除去那股血腥氣。

殺戮的後遺症已經開始浮現,哪怕是馬肉湯裡的油腥氣,都會讓他不適。

炙烤肉片的同時,石板上也煎烤麥餅。

裴秀端著粟米粥走來,坐在他旁邊:“剛才阿季去找賈逵,他怎麼說?”

“去的時候他正編寫軍書統計倉儲,我就與阿尚閒聊片刻。”

趙基以匕首劃開麥餅,將烤成硬片狀的肉片塞麥餅裡,直接遞給了裴秀:“七哥嘗嘗這個,我吃粥。”

“原來你也會不適?”

裴秀接過肉餅,試著咬一口,感覺滋味兒還行,就對吃粥的趙基說:“明天將匈奴人首級、俘虜帶到絳邑城下,他們自會開城。”

“怎麼都成,我隻是遺憾今晚不能強襲北鄉。”

趙基幾口吃完碗裡的粥,他邊上傳令兵韓述上前:“屯長,我去打粥。”

“嗯。”

趙基將碗遞過去,拿起乾肉片放嘴裡咀嚼,血腥氣總算是淡了一些。

剛才吃粟米粥時,口感清甜軟糯的粟米粥……在他的味覺裡,清甜鹹鮮之中都蘊含著一股血腥氣。

強忍著不適,就這樣緩慢進餐。

裴秀見他這樣子想笑又笑不出,轉而換個話題:“今夜李樂襲營的把握有多少?”

“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們不能睡。許多夥伴首次經曆這麼慘烈的廝殺,入睡後難免噩夢、驚悸,恐怕會引發營嘯。”

趙基按著自己的常識推論,繼續說:“就當李樂會來襲營,全營戒備,輪流休息。等到天亮後,就全軍休息。”

“也唯有如此了。”

裴秀吃完肉餅,擦拭手上油跡,從袖中取出手絹遞給趙基:“明日情況多變,阿季你擇機而動。”

“好。”

趙基應下,伸手要去接,裴秀抬手躲過,眼神嚴肅去看趙基手上的油。

見趙基將手擦乾淨後,裴秀才將折疊的手巾遞出:“稍後你再去找賈逵,讓他也看看。”

“是。”

趙基隻當這是空白手詔,連印都不會有,隨意翻開就見十分好看的文字。

隨即塞到懷裡,沒有再看。

裴秀見韓述端來粟米粥,就伸手搭在趙基肩膀上借力起身,臨走又停步:“現在軍心凝聚,士氣高昂,實屬我預料之外。”

“七哥,其實我也沒預料會是現在這樣的局麵。”

趙基回應一聲,裴秀隻是拍拍他的肩膀,然後從韓述手裡拿走自己的碗,端著粟米粥走了。

韓述不敢反抗,也不問趙基,就去拿趙基的漆木碗,又去打粥。

當韓述端來這碗米粥時,趙基隱約聽到奇怪的異響。

他緩緩起身,神情凝重。

很快周圍人也都聽到這種奇異的聲響,反應快的人臉色大變,失聲尖叫:“是蝗神!”

“起蝗了!”

“蝗來了~!”

趙基抬起下巴去看西麵,黑雲緩緩壓來,遮天蔽日,就連夕陽的紅光都被有吞噬掩蓋了,而身邊時刻都有降落的蝗蟲。

周圍虎賁驚慌大喊,馬匹長嘶。

裴秀快步衝出,挽起袖子左右揮打驅逐蝗蟲。

他剛來到趙基身邊,就見趙基伸手抓住一隻蝗蟲,拇指用力搓成了黃綠汁渣滓。

裴秀眼神驚駭:“阿季,不可冒犯蝗神。”

“蝗神?”

趙基伸手又抓住一隻,當著裴秀麵搓碎,一字一頓:“七哥……若真有蝗神,我定會斬了他!再吃了他!”

周圍虎賁端著餐盤、碗碟躲閃蝗蟲,甚至不敢去踩。

這已經是第三年的蝗蟲了,趙基可以想象,家裡辛苦耕種的冬麥、春麥、粟、黍、豆、水稻,大概率會被吃成一片白地!

他不怎麼懂生物,可三月上旬都有這麼多成蟲,現在氣溫又高。

這一茬蝗蟲產卵後,四月就能孵化,五月時就能達到極盛規模!

就連山裡,屆時蝗蟲如雲霧一樣過境,隻會留下光禿禿的樹木、山壁、溝壑。

汾水北岸,徐晃站在廢墟牆壁,看著蝗蟲黑雲越汾水而來。

彆說是汾水,就是黃河也攔不住。

蝗災爆發,有自東向西遷徙的規律;能來河東的蝗,多是太原、上黨的蝗;而河東的蝗,則會撲入關中,再往涼州而去。

紫金山中部一處山溝裡,過境蝗蟲鋪天蓋地。

衛固驅馬而行,以袖遮麵,督促車隊:“快走!不可停頓!”

輜重屯將相裡暴也不斷喝斥、督促隨行虎賁與縣兵,見多數人精神恍惚,也有崩潰伏地嚎啕大哭的。

相裡暴抓著一名騎從手臂,貼耳大聲呼喝:“快去營地!請倉曹派人接應!就說侯家有可能毀約,會來搶奪糧食、器械!”

不再顧忌什麼,相裡暴派出兩名騎士去求援,當即揮舞馬鞭抽打其他人,強行逼迫運輸隊行動起來。

衛固時不時扭頭去看山溝深處,以他對侯氏兄弟的了解,對方翻臉實屬正常。

可又想到趙基的勇猛,一個瘋狂的想法在衛固心田滋生。

三月飛蝗如此,他已不敢想象五月時該是何等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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