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采買貨物有東西兩市,東市高檔繁華,屬京都貴族圈,西市價格親民,剛好與宋宅在的崇化坊不遠,穿過十字橫街,他們一路向西而行。
小臟包洗乾淨了就變成萌寶啦,三歲寶寶正是對外界事物有強烈探索欲的年齡,一路奔跑在大人前麵,想跟動物說話就追雞攆狗,腳指頭癢了就踢著小石走,累了也會遠遠跑到岔路口的石墩上坐著,假裝掙得份悠閒,望著宋若昭他倆碌碌而來。
恰時,岔路口處撞上一堵粉嫩的肉牆,萌萌小寶抬頭望,眼前似站了一尊龐然大物。
隸屬於長舌婦的譏笑,打破那份悠閒:“哎呦,這不是我連隨五道份子錢的喜事嗎,好侄女,帶著傻子夫君和拖油瓶逛西市去嗎?”
開場就點火藥,宋若昭睥睨著這墩肉牆,四十出頭的年紀還不肯服老,一身嫩粉老來風騷,修身的夾襖硬是被她的肥碩擠得密不透風。胖足走一走,長安抖三抖。
宗室之間妯娌暗中攀比,由此帶來的親眷鬩牆不在少數,彆說原主受她不少欺負,就是號稱一嘴三舌的三姐來了也得被陰陽兩句,宋若昭視而不見,本不想計較。
沒承想助了那嬸子的氣勢:“你躲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倒沒被吃,隻是被狗咬過,所以要躲著點。”宋若昭淡淡地回應。
宋嬸鄙視:“也就這點出息。”
突然反映過來,這才直起脖子吼道:“你罵誰是狗?”
“不敢。”宋若昭柔弱無力,輕輕垂下眼眸,似乎承受不住任何狠話,“承蒙嬸嬸看得起我,才來和我招呼。”
看她眼淚快要出來了,這才是被拿捏的可憐模樣,宋嬸無差彆抨擊:“彆往自己臉上貼金,就是你其他四個姐妹,我也未必看得起!”
和爽快人吵架真暢快,宋若昭剛才的柔弱無助,隨時堙滅在得逞的陰笑中。
“狗眼看人低,果然是真的!”
“”惡嬸語塞。
在家總扯那對不孝之子的耳朵,如今見人家耳朵也習慣去扯。
嘴皮比不過就要動手,憑啥?憑你這堵肉牆xxxl碼?
宋若昭哪怕s碼那在現代也是出入各大武術館,跆拳道柔道,還有你想不到!黑道白道你算哪條道!
於是,女主比她還快,迅速抓住那環粗臂,收緊力道擒到肉牆身後,被反剪的嬸子動彈不得,隻有腿腳能發力,以為能出其不意反敗為勝,卻是趕著去挨那若昭那一腳,膕窩一陣鑽心的痛,一堵肉牆已匍匐在地。
小萌包應援鼓掌。
俱思服佯裝去扶,竟起一絲儒雅風趣:“好嬸嬸,許是風俗不同,我們那打架輸了是不用磕頭的。”
“”
宋嬸子氣惱不已,當即撒潑打滾:“大家來看啊,宋弱智欺負人了。”
坊間路人聞聲而來,人群越聚越多,成群地議論些什麼,眾目睽睽之下,宋若昭蹴起一粒小石猛往一蹴,不偏不倚砸在惡嬸頭上,頓時隆起一個比石子還大的包。
“宋若昭,你乾什麼!”
“可不是你說的,我在欺負你麼。”
“”
從前二姐才是被欺負的,如今不過是換了一下贏家。
眼見他們三人即將得勢而去,宋嬸子憤恨不平,情急之下又沒有可發泄的什物,大抵是剛才腦袋被踢了,竟扯下腰間裝銅板的荷包,心下一橫瞄準宋若昭的後腦勺擲飛而去。
那雙慧眼忽覺危險,一壁將宋若昭推避,反手袖袍一揚,於清風徐來間,已將荷包收入掌中。
他好似比旁人多了一隻眼,能察覺到暗處的危險。
宋若昭不可想象,仔細回憶,試圖想清楚俱思服究竟是哪個瞬間回過頭?
他不曾察覺她的異樣眸光,順手將荷包遞給身旁的小可愛:“那位奶奶送你的,等會買糖吃。”
小萌包是懂禮貌的,回頭扮了個鬼臉:“謝謝來來(奶奶)。”
來來已經被氣死啦!跺腳一個倒仰,眼前一黑,氣暈了過去。
一路斬關,一路平安。一家三口午時才到西市,剛好集市也才開張,商鋪林立,人流如織。焦香酥脆的胡餅夾雜芝麻的香,外綴酥酪的古樓子有羊肉的香,葡萄美酒三勒漿,隨著叫賣聲此起彼伏,人潮逐漸洶湧。再往裡走,琳琅珠寶,香料胭脂,異域風情猶如舞動的精靈翩然呈現。
宋若昭不禁感慨,果然驗證了所學的知識,長安西市靠海域,番邦進口貨皆從這兒出,堪稱代購者的天堂。
於是,十字路口處,宋若昭想岔入珠寶行,小萌包則賴在食肆門口。
兩難處,人間清醒俱思服,晃晃三兩銅板:“去吧,缸裡沒糧,先餓死耗子,再餓死我們,屋頂破得正好,方便我們幾個直接升天。”
宋若昭:“”
周邊是戲團,呼聲鼎沸,有駱駝載樂,戴竿繩伎等雜耍,精彩紛呈處,技人已謀得生存。
她心生一計,拍拍小老公的胸膛:“跟著為妻混,你不會餓死,隻會撐死。”
隻見她奔去戲班主身旁貼耳私語,隨後就用上人家的行頭吆喝了起來。
鑼鼓一響:“休息片刻,精彩馬上回來。現在由我宋二娘給各位插播一條小遊戲。”
鑼鼓再響:“猜語遊戲,我猜你所想,猜錯你贏錢。”
鑼鼓三響:“兩文一次,走過路過,兩文錢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遊戲規則貼出來,頓時排起長隊,誰都覺得能躺贏這丫頭的兩文錢,就不信了她是肚子裡的蛔蟲。
一號男客,傻裡傻氣:“近來齋戒,你可猜出我今兒吃了什麼菜?”
宋若昭眼眸一顫,眼前男子於這茫茫人海中滄海一粟,如今靠大板牙上的菜葉脫穎而出,令人見之不忘,也實屬不易。
交錢,下一個。
二號男客,呆且蠢萌:“剛才我被阿爺罵了,可傷心了,你知道為的什麼事嗎?”
與他對視一瞬,宋若昭深表同情:“唉,你去買胡餅吃,被鬼稱忽悠了兩文錢。”
他交錢,落寞轉身。
得,回去又得挨罵。
少女明眸皓齒,自詡聰明:“家中走失人口,你猜,我是來尋活潑可愛的姊妹呢,還是來尋年邁眼盲的母親。”
宋若昭笑這是個套,一語擊中:“但願你早日尋到父親與侄兒。”
少女大為震撼,自己初次出遊,未與宮外人結識,更不曾表明來意,陌生人怎麼能夠輕鬆猜中此行目的?
想是遇見了神算子,她當即抓住救命稻草:“敢問仙姑,他們身在何處,平安與否?”
這題超綱了呀……
老天賦予她讀取記憶的能力,隻知過往,無法預知未來。
於是,宋仙姑以“天機不可泄露、貴人自在高處歇”胡亂亦雲一番。
少女也知道為難人,摘下佩戴的葡萄花鳥紋銀香囊,抵了賞錢。
……
第一百零八號風流子,嫖裡婊氣:“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何方?”
宋若昭隻見他眸中的風流,“郎君所思之人,在平康坊,伊人名喚:淺春娘子。”
如此上不得台麵,被人一語中的。他既羞愧,又有不服,原地耍賴:“你胡說,平康坊沒有這號人物。”
“郎君若是不服,那我就得請你娘子去平康坊一探究竟嘍。”
呔,若是早點服氣,又何必豁出這筆封口費。
接著是位咬牙切齒的娘子:“你猜我現在最想乾什麼?”
“揍你丈夫,而且,”宋若昭弱弱地指了個方向,“他前腳剛走。”
忍無可忍,那位娘子已掄起胳膊擊中目標,慘叫聲盤旋在集市上空。
最後一位小郎,他拳頭緊握,怒火中燒:“你猜,我現在最想乾什麼!”
宋若昭淡定神閒:“你想,揍我?”
尋仇的來了,她以最快的速度收錢跑開,“小老公,小萌包,風緊扯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