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推進重症監護室,每天能探視的時間加起來不超過兩個小時。
醫生的原話是:“患者身體很差,上次手術能醒來的幾率就很小,這次……很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你就不要再來醫院了。”離開等候大廳後,陸豐對蘇晴雅說道。
“顧澤已經這樣了,你就當他死了吧。如果他以後真的……真的變成了植物人,我可以照顧他。”
蘇晴雅擰著眉毛大聲道:“憑什麼,顧澤是我的老公,我有探視他的權利,而且我是他的親屬!陸豐,你隻不過是顧澤的朋友而已,連簽名都沒辦法的朋友!”
“你真的拿他當過老公一天嗎?那座彆墅你們兩個一起住過幾回?!身邊的人換了一個又一個,顧澤等了你那麼多年,你有沒有過回頭看看他的時候,哪怕一次?!”
陸豐眼眶泛紅,對蘇晴雅怒吼道,“我告訴你蘇晴雅,隻要有我陸豐在一天,你就不可能靠近顧澤一步!”
說完,兩個人都怒氣衝衝地離開了。
重症監護室裡。
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好像在宇宙裡遨遊一樣,沒有病痛,沒有悲傷,什麼都感受不到。
“……顧澤,你回來吧。”
好像是陸豐的聲音。
“我要是知道那天你不想活了,故意說那種話想把我們氣走,我們怎麼都不會離開的。”
沒事的,陸豐,我不怪你。
我想說話,但是好像失去了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我又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似乎是柳瑩。
她好像真的被我之前說的話氣到了,過來狠狠罵了我幾句之後就走了。
我真應該慶幸柳瑩是這個脾氣,如果不是這樣,當年我也不一定會那麼順利的和她分手,之後她因為我吃的苦頭隻會更多。
最後是蘇晴雅。
她的聲音沉悶得讓我有點意外。
“……顧澤,你生病了為什麼不早點和我說呢?”我能聽出來她在哭。
如果放到以前,我一定會分外心痛的過去給她擦眼淚,可是現在我的心裡竟然沒什麼波瀾。
“姐姐,彆哭了,妝都要被哭花了。”
是許子軒啊。我想著,如果我真的死了,他一定很高興吧。
“蘇晴雅,你怎麼又在這?!還有你,許子軒!”陸豐幾乎是一看到這兩個人就變得怒不可遏。
“陸豐,你彆無理取鬨了!我是他合法的妻子,來看顧澤是天經地義!”
“陸先生,你好像對我有很深的誤會,我來這裡也是為了和姐姐一起照顧姐夫啊!”許子軒聳聳肩,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
“我看你是瘋了!”陸豐放下手裡的東西,一拳朝著許子軒的臉上招呼過去:“快滾!”
許子軒被打得一個趔趄坐在地上,他震驚地看著陸豐道:“你有病啊!把顧澤弄成這樣的人也不是我,你打我乾什麼?!”
話音剛落,許子軒自覺失言,他小心謹慎地瞟了一眼蘇晴雅不虞的神色,立刻站起身來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蘇晴雅,我再說一遍,帶著你的小三,滾出這個醫院!”
蘇晴雅沒有再多說什麼,她隻是默默地走向我的病床,溫柔地撫了撫我柔軟的頭發,說了句:“下次我再來看你。”就離開了。
病房裡再次剩下我和陸豐兩個人。
我能感覺到陸豐正握著我的手,他想讓我醒過來。
“顧澤,如果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陸豐。”陸豐用沉悶得語氣說道。
我知道,他的初中一直在被霸淩,高中的時候因為家裡的事情備受打擊,明明學習成績不錯,可是差點連大專都沒考上。
後來我一直安慰他,陪他學習,又複讀了一年終於考上了重點大學。
後來陸豐的人生也算是順風順水——如果沒有遇到我這個處處需要人操心的糟心朋友的話,說不定會過得更好。
“醒過來吧,好嗎顧澤,醒過來就可以離婚,顧氏集團大不了不要了,你來我這邊當個總經理也行。”
陸豐碎碎念著,“我是沒你那麼有頭腦啦,但也不是太差,到我這邊你就負責出謀劃策,剩下什麼都不用乾。”
回應陸豐的隻有沉默。
仿佛還不死心似的,陸豐哽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如果你實在不想來我這邊,蘇晴雅好像也沒有之前那麼討厭你了。”
“雖然她還是走哪都帶著她的小三,但是也沒見她給小三什麼好臉色……對你也……溫柔了很多。”
溫柔嗎……
我聽著陸豐的話,回憶著我和蘇晴雅過去十幾年的種種,好像已經想不起來她溫柔的表情究竟是什麼樣子了。
蘇晴雅的眼淚,究竟是在心疼我,還是可惜我這個“殺人犯”終於要逃脫“罪責”了呢?
我在意識裡搖搖頭,如果再早一點,我可能會相信蘇晴雅會回心轉意吧。
陸豐在我這裡絮叨了好久,幾乎要把我們從認識到現在的故事全都講完了。
我感覺我的意識正在慢慢變沉,陸豐的聲音也在慢慢離我遠去,整個人好像浸泡在溫水裡一樣舒服。
“……顧澤,如果你不在了的話,伯父伯母那邊你有沒有想過怎麼辦?”
這一句突然把我從昏睡中拉起來。
是啊,還有我的父母。我想著,在我生病,住院,乃至病危的時候,我的父母連一點消息也沒有呢。
“伯父伯母年紀大了,雖然你們的關係……不像平常人家一樣,但是……”
但是什麼呢?
我自嘲地笑笑,平時聯係也都是找我要錢,如果聽說我病了,他們一定避之不及吧。
“顧澤!”陸豐的聲音充滿了驚訝,“動了!護士!護士!”
……
再次醒來時,我感覺自己就像被剃掉魚鱗但還沒有死的魚,就這樣遍體鱗傷地在案板上亂蹦。
哪怕隻是動動手指也會痛得直抽冷氣,身體就好像散架之後又被重新拚上一樣。
我好恨自己頑強的生命力,但是看著好兄弟關切的眼神,心裡這份怨氣就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顧澤,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陸豐說話有點吞吞吐吐的,“我怕你還不醒,所以擅自聯係了伯父伯母,過幾天,他們說不定能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