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裡曖昧意味滿滿的,但江離的眼神卻很清澈。
南煙盯著他許久,確定他話裡的意味並非自己所想那般,他似乎單純就隻是想幫她。
她疑惑了:“你不怕得罪孟伯繼?不怕得罪孟家?”
江離理所當然把手一攤:“為何要怕?”
他這份理直氣壯倒讓南煙愕然了:“你們……不是好友嗎?”
“萍水相逢而已,他盛情邀請,正好我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
原來他跟孟伯繼也不過是初相識!
“既然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得罪孟家,你不怕寸步難行?”
江離不以為意:“京城乃天子腳下,他若仗勢欺人,便是這翰林學士也做不久了。”
嗬,他還能反過來要挾了。
瞧他像玉雕的人兒一般易碎,不曾想心思卻是極深。
也好,總歸不必擔心他因自己受牽累。
南煙一笑,輕歎:“一日還是孟伯繼的夫人,我一日不能隨彆的男人去。”
“我做不出夏青菲那般水性楊花之事……”
到底還是名節二字,累了女人一生。
江離也沉默,垂下臉去。
確實,南煙若就此隨他而去,定要背負私通奸夫,紅杏出牆的罵名一輩子。
他可以不在意,但南煙、榮國公府,不可以不在意。
許久,江離沉吟著,還是把話問了出來。
“那……你要答應讓那夏青菲入門做妾?”
“……”
南煙沒說話,視線定定地望著某個點凝固,通紅的眼裡水光盈盈。
“我不答應,但……我有得選嗎?”
江離明了,點了點頭。
很多事已不是南煙自己能做主的了。
罷了,江離不再追問,叮囑了一句:“娘子近日需好生休養,切忌動氣和操勞……”
頓了頓,他抬眸盯緊南煙:“最近可是睡不安穩,多夢易醒?”
南煙微微震了一下。
想起方才所見所聞,臉色猝然白了下來。
若她的夢都會成真,那今晚夢見兄長被抓,豈不是……
手下用力,絹帕被她攥得繃緊。
江離悄然看在眼裡,輕輕蹙了蹙眉。
“方才可是又夢魘了?”
這一問正中南煙痛處,驚得她倒吸一口氣,小臉上最後一絲血色都消失殆儘。
她望著江離,眸光閃爍,竭力地想要掩藏眼底的慌張驚恐,卻不知都落在江離眼中了。
沒錯,她又做夢了,夢見兄長被橫刀架頸,誣陷通敵賣國。
前兩次的夢境都成真了,那這次會不會也……
南煙越想越心驚,下意識地便衝口而出否認起來:“不!沒有……我沒有做夢!”
她這模樣怎能讓江離信服?
江離把她細微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那質量上好的絹帕都快要被她絞碎了。
正欲開口,南煙搶先了一步:“夜深了,江公子好好休息吧。”
她逃也似的掉頭而去,江離話到嘴邊沒能說出口,望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擰緊了眉。
一夜過去,南煙倍感疲憊。
昨夜回來後大夢小夢不斷,縱然她如何跟江離嘴硬,也無法改變現實。
這一覺醒來,隻覺更累。
今日沒早起了,她不想再過替孟家上下打點一切的生活了。
這三年她全心全意操持孟家上上下下,可孟家卻沒有一個人在乎她。
倏忽之間,她的儘心儘力便成了笑話,讓她疲憊不堪。
有了昨日的事,彆枝和蘇媽媽也不叫她早起。
“太夫人和大娘子那嘴臉是真叫人寒心,就該讓她們知道,這孟家上下靠的是誰!”
“娘子不操持,今早後廚連熱水都沒燒,莫說早飯了,梳洗都不行,個個披頭散發!”
蘇媽媽輕歎。
“公子那才叫讓人寒心!娘子是他發妻,他卻護著狐狸精,給娘子請個大夫都不許!”
“今早的事大娘子和太夫人發了好大的脾氣,少不得又得說娘子一頓了!”
她們的話聽在南煙耳朵裡,隻叫她更心酸,眼圈不覺又紅了。
蘇媽媽忙用手肘戳了戳彆枝,兩人不再多言,默默退下。
不消片刻,又一同折返了。
彆枝小嘴撅得高高的:“娘子,三姑奶奶和四姑奶奶差了人來,邀娘子去花園賞花呢!”
“今兒也不知吹的什麼風,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一塊回娘家來了,都在花園吃宴呢!”
蘇媽媽老練,瞧出了端倪。
“這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這般巧合一同回娘家,還跟三姑奶奶四姑奶奶坐一塊兒……”
“娘子,這怕是鴻門宴,太夫人和大娘子請來為夏青菲那事做說客的!”
彆枝大吃一驚:“那娘子可不能去!都是大娘子生的姐兒,定是幫著大娘子的!”
南煙卻似乎一點兒都不意外,輕描淡寫的。
“人都來了,躲得過嗎?等她們親自找上門就更不好應付了。”
“去瞧瞧吧。”
彆枝和蘇媽媽訝然相視:怎麼娘子好像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出?
花園果真熱鬨,那四個已經出嫁的姐姐湊在一起,見著南煙遠遠便招呼。
孟伯繼有四個姐姐三個妹妹,七個都叫娣,望、盼、念、夢、來、迎、懷。
孟李氏想要兒子想得發瘋,卻連著生了四個女兒才得了一個兒子。
但還是不知足,又連著生了三個女兒。
結果六姐兒和七姐兒一起來,孟李氏一下生了倆女兒,還壞了身子,這才罷休。
太夫人馬上就張羅著給孟伯繼的爹納妾再生,但他福薄,妾還沒來得及入門便去了。
該說不說,孟李氏還鬆了口氣。
作為唯一的男丁,孟伯繼便成了全家的希望,尤其太夫人,寶貝得眼珠子似的。
相比之下,七個姐兒的待遇便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兒了。
孟爹這個頂梁柱一倒,家裡幾度揭不開鍋,就靠幾個姐兒乾活賣命。
好在孟伯繼高中了,她們也靠著這份榮光,總算嫁了人。
大姐最殷勤,老遠便起身過來迎,拉著南煙進亭子。
“瞧瞧,許久不見,咱們這弟妹真是出落得越發動人了!瞧這小模樣,誰見了不心疼!”
二姐酸溜溜地:“到底是年輕啊……為人妻三年,還這般水靈,真是叫人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