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未這般歇斯底裡,彆枝都被她嚇住了。
南煙深吸一口氣,雙眼卻已通紅。
“我要去問清楚……”她強忍著,聲音卻還是哽咽,“夫君不會這樣對我的……”
她起身便走,江離張張嘴,卻把話咽了回去。
“娘子!娘子——”
彆枝取了外衣急急追去。
夜涼如水,南煙一個激靈,寒意透入骨髓,腦子清醒了不少,腳步也頓住。
彆枝給她披上外衣勸著:“娘子!夜已深,有什麼明日再說吧,你需要休息!”
明日再說,還有用嗎?
江離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還有什麼需要問的?”
想來白日發生的事,他是都知道了,如今這是諷刺還是風涼話?
南煙一語不發,暗暗咬了咬牙,還是把步子邁了出去。
這個時辰,孟伯繼大約是在書房的,南煙從窗下而過,腳步猝然頓住。
身後的彆枝差點便撞上她了,正想問,忽然聽見了書房裡的動靜。
“啊……孟郎,你真的……太好了——啊……”
彆枝倒吸一口冷氣,瞪大了眼。
南煙已渾身僵直。
書房,窗下……昨夜的夢,又成真了。
裡頭的動靜不小,書房外的院子也一個人都沒有,想來是他們把人都遣散了。
好周密啊……果然不是第一次了吧。
南煙兩眼望著前方發直,淚水在羽睫上凝結,墜落,珍珠一般。
耳邊夏青菲的嬌嗔笑罵刺耳至極,刀子一般一下下地往她心裡紮。
“她……啊——自然沒有我好,成日端著那大家閨秀的架子……”
“哪像我,能把你……把你伺候得這般舒服……”
“就她這樣的,在床上,怕是隻會像條死魚一樣……”
“啊——討厭!我可有說錯?”
夢裡所見所聞,一字不差!
連那粗重的喘息聲都如出一轍,南煙絕望地閉上眼,果然聽見了孟伯繼的聲音。
“……我沒碰過她,怎知這些!”
江離說的沒錯的,還有什麼好問的?事實擺在眼前,是她不願麵對,不願相信罷了。
明明他們成婚三載,還能說出從未碰過她這樣的話,南煙竟笑了一下。
這樣的謊話,夏青菲竟然也信了。
但她有什麼資格瞧不起夏青菲?她不也是被孟伯繼甜言蜜語哄騙了足足兩年之久嗎?
南煙此刻終於明白,男人承諾和誓言,竟能變得這般快。
她這又哭又笑的模樣嚇著彆枝了,那珍珠般的眼淚不斷往下掉,彆枝心疼又不敢作聲。
正著急,南煙卻自己擦了淚,高高仰起頭,什麼也沒說,轉身而去。
書房裡的動靜開始變得激烈,彆枝咬牙切齒朝裡頭啐了一口,無聲地罵:
真不要臉!
南煙沒有回院裡,拐個彎去了客房,江離就站在院裡的梨樹下。
一樹雪白開得正盛,有風經過,落了他一身的白,愈發顯得乾淨出塵,不食人間煙火。
南煙腳步微頓。
其實她沒怎麼仔細觀察過江離,打一開始他的目光就讓她很不適,避之唯恐不及。
如今心境不一樣,反倒能仔細瞧瞧他了。
人是真的長得太好太好了,這樣一副皮囊,若非身子不好,該多少娘子求著倒貼。
現在想想,他一開始看她的目光,似乎並非是南煙所想的那般目的。
他的出現太過巧合,但南煙卻理不出個什麼頭緒來,那就隻能當麵問了。
見南煙過來,他很有禮節地作揖,南煙欠身,遣退了彆枝。
江離很敏銳,一下便看穿她心境不一樣了。
“問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南煙雙目還紅著,心間隱隱刺痛,她咬牙忍下了。
“你這是諷刺還是風涼話?”
江離默然不語,隻是了然地點了點頭,已心中有數。
南煙仰頭不讓淚水流出來,努力不讓聲音哽咽。
“你好像什麼都知道,既如此,江公子便不必拐彎抹角了,知道什麼直說便是。”
難得,江離竟然沉默了。
南煙冷笑,雙目通紅:“初次見麵你便跟我說那些孟浪之語,我真把你當輕佻狂徒了。”
“如今細想來,你是在提醒我?”
江離不置可否:“我說過你會回來找我的。”
“……”南煙心間微動,卻無言以對。
理了理思緒,乾脆直奔主題。
“你是如何知道孟伯繼對我並非真心的?”
她被騙了三年都不曾發現,為何江離一來便看穿了?
“你隻是身在局中,太多人給你做局,你便看不透了。”
太多人?
“如今的孟家,還值得你留戀嗎?”
“……”南煙被戳中了痛處,心酸至極。
“我是孟家的少夫人,孟伯繼明媒正娶抬入門的娘子,這裡已經是我的家了……”
“家?”江離眯眯眼,“你確定……這是你要的家?”
南煙笑了一聲,眼淚還是掉了下來:“不然我還能去哪兒?”
“隨我走。”
又是這句話。
南煙訝然朝他望去,玉一般的公子,好看是好看,卻委實太過易碎了。
“你……何必呢?”
南煙想著措辭:“我是有夫之婦,江公子雖身子不大好,可應當不缺好姑娘才是……”
拒絕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除非江離是傻子,否則不可能不懂。
但他目光沒有一絲動搖,反問:“孟伯繼這般負你,你還要留在孟家?”
“!”
南煙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
嫁進了孟家她就是孟家的人了,名分在孟家,不留在孟家難不成還回娘家?
若如此,莫說她,連國公府都要被戳斷脊梁骨。
江離所言不無道理,但離開孟家?談何容易!
她沒想過離開孟家,難道……當真要答應讓夏青菲入門為妾嗎?
孟李氏說的也是現實,男人三妻四妾份屬平常,可她委實不甘心!
還要她來張羅一切迎娶夏青菲入門的事宜?她辦不到!
想想寶華寺,想想書房,惡心感又往上湧。
南煙掩住嘴強忍了回去,但卻被江離看在眼裡。
他盯著南煙瞧,問:“你在孟家,吃不好也睡不好吧?”
“隨我走,離開了孟家,你會過得很好,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