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將軍讓人把後麵的屍體搬下來。”
隨著齊悅和齊萱一左一右地掀開馬車的車簾,沈菱的身影出現在眾人麵前。她身穿一身素衣,手臂上還纏著繃帶,顯然受了傷。然而,她卻毫不在意地躬身鑽出馬車,輕鬆地跳下,舉手投足間展現出一種大氣與沉穩,絲毫看不出是鄉下莊子上長大的女孩。
沈菱的目光掃過在場的眾人,卻唯獨沒有看向劉舒涵。這種無視的態度,讓劉舒涵心中的惱恨更加濃烈。
“五小姐客氣。”
守城將軍大手一揮,仿佛是在指揮一場精心編排的儀式,士兵們迅速而有序地將那些或殘缺或扭曲的屍體從馬車和板車上卸下,橫七豎八地擺放在劉舒涵等人的麵前。那血淋淋的場麵,即便是經曆過無數風雨的劉舒涵,此刻也不禁臉色蒼白,嘴角掛著的客套笑容瞬間僵住。
她身旁的沈薔更是嚇得花容失色,緊緊地躲在母親的身後,雙手緊緊抓著劉舒涵的衣角,仿佛這樣就能從這場恐怖的畫麵中逃離。深宅大院中的女人們,雖然心機深沉,手段狠辣,但麵對如此血腥殘暴的場景,也難免心生畏懼。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感,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一種難以承受的沉重。劉舒涵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恐與憤怒,她明白,這一切都是沈菱帶來的。
她緊緊地握住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試圖以此來平複內心的慌亂與恐懼。
“本將已派人去京兆尹備案,五小姐既已平安到家,本將就告辭了。”
“將軍慢走!”
沈菱客氣的抱拳,一直目送著他們離開。
“五小姐?東陵候府啥時候多了個五小姐?”
“該不會是庶女吧?你看她那一身洗得泛白的衣服,侯府那些下人都比她穿得好……”
“東陵候不是沒有庶女?聽說他跟夫人鶼鰈情深,不願意讓庶子庶女生出來破壞他們的感情。”
“那這個五小姐是二房或三房的子嗣?可那也不對啊,若是二房三房的子嗣,侯夫人和七小姐怎麼會親自迎接,反倒不見二房三房的人?”
“權門世家水深著呢,哪是我們這些小老百姓能了解的?看那些屍體,其中指不定有多少醃臢事兒呢。”
“就是……”
士兵們迅速而有序地完成了任務,隨後撤離現場,留下了一片死寂和圍觀百姓嘰嘰喳喳的議論聲。這些百姓們,對於侯府的這場變故感到既震驚又好奇,紛紛猜測著其中的緣由和背後的故事。
沈菱,這個曾經被送到鄉下莊子五年,早已被世人遺忘的侯府原配夫人所生的正經嫡女,如今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回到了這裡。她的歸來,不僅打破了侯府的平靜,也勾起了人們對於那段被刻意遺忘的過往的回憶。
這些年裡,沈菱和哥哥派給她的兩個婢女在鄉下莊子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仿佛被侯府徹底拋棄了一般。而侯府中的一切,都在劉舒涵的精心經營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她巧妙地利用自己的權勢和手腕,將沈菱和沈岩的存在逐漸從人們的記憶中抹去,仿佛他們從未存在過一般。
然而,如果不是沈岩在戰場上屢建奇功,名聲逐漸走高。他的戰功不僅為他自己贏得了榮譽和地位,也讓人們重新想起了那個被遺忘的侯府嫡子。而沈菱的歸來,更是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激起了層層漣漪。
“菱菱你受傷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舒涵極會做麵子,見狀立馬壓下滿腔的惱恨,驚呼一聲主動上前,沈菱不動聲色的躲開她的親近,斂下眼掩去洶湧翻滾的恨意:
“母親,沈菱已經成年,請不要再喚我小名,另外,難道母親不知道發生何事?我以為母親應該是最清楚之人。”
說到最後,沈菱突然抬首,沉靜的眸子波瀾不驚,仿佛能洞穿人心,又仿佛迷惑不解。
“我?我能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你這孩子,莫不是還在怨恨我當年沒能勸住你父親?母親知道你這幾年在莊子上吃苦了,可你也要體諒侯爺,要不是你自己命格太硬,克得侯爺所有的妻妾都無法坐穩胎,侯爺也不至於送你去莊子上,菱菱……”
不是沒聽懂她話裡的深意,也不是不震驚她竟看穿了一切,劉舒涵當著所有人的麵擺出一副慈母的架子,表麵上是母子情深的安慰她,實質上卻是在揭露她煞星禍胎之名,暗指她不孝不仁,明知道自己命格硬還不體諒她們。
可惜,現在的沈菱已經不再是前世那個任由她們捏圓搓扁的沈菱了,她根本沒打算與她們和平相處,毫不客氣的掙脫了她抓著自己的手。
“那在我離開的五年裡,姨娘們懷上了嗎?”
無視劉舒涵臉上一閃而過的詫異,沈菱慢悠悠的抬首,前世她到死都沒有看到父親得到一個庶子庶女,要說這之中沒有劉舒涵的手筆,誰信?
自己做的齷蹉事兒卻給她冠上煞星禍胎之名,讓她來背鍋,真是好手段啊!
“這……那不是姨娘們都傷了身子,需要調養……”
“整整五年也沒調養好,看來真是傷得不輕啊。”
沒給她說完的機會,沈菱再一次截斷她,麵上不無嘲諷,哪怕劉舒涵再能裝,臉上的笑容也有些維持不住了。
“五姐姐!”
就在圍觀眾人議論紛紛,劉舒涵被逼得一時無言的時候,俏生生的呼喚突然響起,沈薔臉色還有些蒼白,卻是嬌俏不已的跳到了她的麵前。
十四歲正是如花的年紀,加上她又長得國色天香,亭亭玉立,純白的錦衣搭配滾邊紗緞,將她白皙的肌膚襯托得更加如玉嬌嫩,微微撅起的唇瓣粉嫩如櫻,仿佛仙子般靈動脫俗,楚楚動人。
“七小姐不愧是皇城第一美女,像仙子一樣。”
“可不是,聽說七小姐的才情也是皇城一絕,很多王侯將相的子嗣都愛慕不已呢。”
“侯爺唯一的嫡女,哪怕是皇家也配得上吧?”
“太美了,看一眼都覺得死而無憾了……”
沈薔的美名和才名早已傳遍整個皇城,認出她的百姓莫不交口稱讚,皇城第一姝,名不虛傳,相比之下,沈菱這個原配嫡女,未免就太無人問津了。
沈菱轉過頭,目光如炬地鎖定了沈薔那張嬌嫩的臉龐,強烈的恨意如同洶湧的波濤般在她心中翻騰,幾乎壓抑不住。她緊握著拳頭,牙根緊咬,手臂上的傷口因為她的緊繃再次崩裂,鮮血染紅了繃帶,但她仿佛毫無知覺。
她的眸子中充斥著強烈的恨意與殺念,死死地盯著沈薔,仿佛要將她千刀萬剮一般。前世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那些被沈薔欺騙、背叛、甚至慘死的畫麵在她的腦海中不斷回放。
沈薔,這個前世她曾經視為親妹妹疼愛的女人,卻在她最無助的時候,露出了最惡毒的麵孔。她要什麼給什麼,哪怕沈薔要嫁給當時還是四皇子的秦林深為側妃,她心裡痛得不行,還是咬牙答應了。而她所學到的高深醫術,亦是從沈菱這裡騙去的,那是娘親留給她的留給她的醫毒寶典。
沈菱的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感。她曾將沈薔視為至親,卻未曾料到,這個她曾經無比信任的女人,最終會成為將她推向深淵的劊子手。此刻,沈菱的眼中除了仇恨和殺意,還交織著一絲苦澀與諷刺。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沈薔那張清麗動人的臉蛋下,隱藏著的是一顆怎樣惡毒的心。但正是這樣的背叛與欺騙,讓沈菱在絕望與痛苦中覺醒,看清了自己曾經盲目信任的真相。
不過,她也該感謝她,若不是她,估計她到死都不會知道,她的一生竟是個天大的笑話。
“五,姐姐……”
沈菱的恨太明顯了,沈薔就算再遲鈍也感覺到了,短暫的震驚後,沈薔心裡有了計較,故作畏縮的縮了縮脖子,眼眶迅速泛紅。
“七妹妹看起來越發嬌嫩了,我都差點認不出來了。”
還想利用輿論的力量?沈菱唇角一勾,笑痕爬上臉頰,不是與她直視的人,根本不可能發現,她的笑,並沒有延伸至眼底。
“五姐姐也……”
明顯沒料到沈菱的轉變竟會這麼快,沈薔還想再添一把火,沈菱卻徑自笑容不減的轉向了劉舒涵:“母親,不知父親可在家?”
“最近皇城出了點事,你父親在衙門還沒回來,菱兒……小五找他有事?要不我讓人去衙門請她回來?”
因為沈薔突然打岔,劉舒涵也恢複正常了,依然一副慈母的模樣,就好像先前的一切根本沒有發生一般。
“不用,孩兒那點事兒不驚動父親也罷,隻是母親,有件事孩兒疑惑不解,還請母親為孩兒解惑。”
沈菱一口一個母親,每次叫的時候好像都刻意加重了語氣,旁人聽著沒啥,劉舒涵卻說不出的膈應,但在大庭廣眾下,她又不得不配合:“哦?小五想說什麼?這裡不是說話的地兒,不如我們進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