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眾目睽睽之下,方元紹還是拿起了筆,硬著頭皮在那裡寫。
但林清影就不一樣了。
他做題喜歡看完題目現在心裡想答案,每個題都想的差不多了,知道每個字怎麼寫了才會落筆到試卷上。
這也就導致他起筆時比對方要晚上不少的,於是站在周圍看熱鬨的學子們一下子就悟了,
“你看看我之前說什麼來著,我就說林清影這抄襲了對方的策略沒有什麼真本事,人家都動筆半天了,他拿著一根筆還在那裡,看來看去多半是答不出來的!”
“可不嘛,李大人就給了一個來時辰的時間,這麼多道題誰拿到之後不是奮筆疾書?他墨跡了這麼久,想來也是沒什麼思緒。”
“體諒一下吧,到底是清遠侯府出來的貴公子,原本想著花點銀子走點關係就能夠入朝為官,誰知道卻被人舉報,心裡難受著呢!又沒一道題是會的!”
“哎呀,我說都彆這麼快下定論,先寫的不一定做的對的,多後寫的不一定不會寫!”
“……”
總之,不管大家是怎麼說的,林清影大概想到默寫的答案後,才開始提著筆在一旁的白紙之上書寫。
時間緊任務重,會的寫出來,不會的先放在一邊,而後就看向這次考試的策論。
其實這次策論對方出的題,其實是有一些敏感的。
隻能說不愧是陛下之前的師傅,竟然敢直接詢問立嫡還是立長乎?
眾所周知,惠帝的兒子不少,但是真正有才能有本事去爭奪王位的,也就那麼兩個。
君無恨吧,雖然是三皇子,但是並不是中宮皇後所出,至於君無賢呢,雖然是皇後所出,但是歲數上來說小了一點。
於是這朝堂之上經常有聲音讓陛下立太子,可是這太子應該怎麼立?陛下遲遲沒有拿定主意。
大家都在揣測陛下的意思,都覺得應該是從這二人身上產生,於是黨派之爭也就必不可免的發生。
有人擁立九皇子,自然也有人擁立三皇子。
但是不可否的是,陛下如今正當壯年,聞言直接說,一直勸朕利太子,你們這是巴不得我早點死了?
這事兒不過三個月前發生,陛下還處置了鬨得最歡的幾個出頭鳥,於是關於立太子一事,大家就不敢在明麵說了。
此刻放出了這樣一個難題,稍有不慎,陛下不滿,還會得罪兩個皇子,那可都是萬劫不複的。
林清影抬頭看了太傅一眼,太傅也笑眯眯的看著他。
風浪越大魚越貴。
草包遇到這種策論自然答不上來,有本事的人卻是證明自己清白的好機會。
於是他沉默了片刻,終是抬筆開始寫了下來。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在最後一刻鐘聲敲響的瞬間,林清影直接放下了紙筆,將自己的試卷交了上去。
但方元紹就不一樣了,細心的人都能看見他額頭上細細麻麻的汗滴答滴答的滴落到試卷上,甚至有些模糊了試卷上的字跡,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不是在這裡科考,而是在進行什麼親密攸關的時刻呢。
直到李老爺子走了過來 將對方的試卷這麼一收,方元紹這才如夢初醒一般,猛地跌坐在地大口的喘息。
大夥看的也是挺納悶的,“這答一個卷子怎麼能喘成這樣?”
“哎呀,你們不懂,恰恰說明人家方家公子答題時的認真,整整一個來時辰滴水未進,這麼費腦子的事情累虛脫了都是常有的事情。”
“林公子倒是答的輕輕鬆鬆,誰知道答對了幾個呢?”
像是為了驗證這句話李爺子拿著林清影的試卷後麵色嚴肅,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的,反正沒露出任何一個笑意出來。
之後還拿著筆在對方的試卷上塗塗寫寫,等到了拿起方元紹的試卷時,就直接笑了出來!
要知道這可是陛下曾經的太傅 文學壇上特彆有威望的老前輩,平日裡都是一絲不苟的模樣,如今卻看著方家小少爺的試卷笑了出來?
大家都猜測方家小少爺這次答題目是不是答的特彆好,讓對方特彆滿意!
方元紹也咽了咽口水。
說實話,這試卷上沒有幾道題是他會做的,但是對方這個表情是很滿意他寫的答案嗎?
不不不,不對,肯定不是在滿意他,難不成是九皇子那邊有了什麼舉動,對方已經是九皇子的人了?
越這麼想著又有這種可能性,不然人家這樣一個大能,為什麼要笑眯眯的看著他的試卷?當下挺直了腰杆子,有些得意洋洋的看了林清影一眼。
坐在上麵的大理寺少卿一看眼下這情況,試探性的問了一句,“李大人,試卷你也看了,差不多也批批改改了。半盞茶的時間,您說是方家小少爺兌的比較多嗎?還是?”
“先不必提到底誰對的多誰對的少,隻說方家的小少爺,老夫覺得他有意思,特彆的有意思!”
李老爺子笑盈盈的看向了方元紹,被注視到的方元紹立刻做出了一副謙虛的模樣,侃侃而談道,“李大人,我不過是平日裡學習用功了一些,因此答題的時候對的也就多了一些,多謝您一句有意思,晚輩以後會更加努力!”
“那你確實不必再努力了!”李老爺子和藹可親,那目光慈愛的呀,簡直都沒話說了。
但他這話一出來,林清影臉色一變,什麼意思?
不用努力了?是覺得對方現在就很厲害了?
可是不該啊!
林清影自然是知道方元紹有幾斤幾兩的,平日裡最簡單的默寫,放在他麵前都不見得會對上幾道,今日這個試卷難度在線,對方怎麼可能真的答的出來?
難不成李老爺子也是九皇子那邊的人嗎?那他這一次不就真的走投無路了嗎?
越想心裡越難受,直到下一刻,李老爺子卻一字一頓道,
“你說這些年如此用功的讀書,這默寫竟然能全部都錯,那你這根本就是人生豬腦。老夫教了這麼多學生,看了這麼多的學子,從來沒有哪一個和你一樣,腦子裡像是進水了。”
李老爺子越說越是用一種關愛智障兒童的眼神看著對方,“努力都是這麼個成績,我建議你還是彆努力了,畢竟有些東西可能確實需要一點天賦。
讀書也是挺貴的,不如讓你家人把這些銀子省下來,要麼再生一個去供下一個,要麼直接拿來給你看腦子,說不準還有轉還的餘地。”
“……”
靜。
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眾人似乎都沒有想到李老爺子竟然會說這種話,而後反應過來便是哄堂大笑,
“我嘞個親娘誒,原本以為方家的小少爺寫的有多好才讓李老爺子露出如此開懷的大笑和慈愛的目光,合著開懷是因為沒見過有人一道題都寫不對,和藹是覺得對方腦子不正常?”
“這也不對勁呀,方家的小少爺不是說自己有真本事,所以才排到了第八名,而且被人抄襲了策論嗎,怎麼?”
“還能怎麼回事?說白了,一點本事沒有的廢物,肯定是汙蔑人家唄!”
“那也不見得林公子就乾乾淨淨吧,你們沒看見李老爺子剛剛看林公子的策論的時候也露出了不太滿意的目光嗎?”
聞言,老爺子摸了摸自己的胡須,一字一頓道,
“我露出不滿意的目光,是因為林清影明明可以將這道試卷上的默寫全部寫對,但卻因為馬虎大意寫錯了一個最不該錯的字。”
說著,又點評了一下他這次寫的策論,
“老夫子認為這次出的策略難度算是中上,林公子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這道策論寫的如此精彩,老夫很是欣賞。尤其對比方公子那份,後者簡直都是沒眼看的。”
老爺子對策論的把控,那大家都是沒話說的,他要是覺得好,那就是真的好,他就是覺得爛嘛,但放在這群學子的眼裡嘛,或許可能大概也能算是個中等?
不過李老爺子也知道今天來了這麼多人,肯定也有很多人好奇心,乾脆將手上的兩份卷子給遞了出去,“你們也可以翻看查閱一番。”
要麼說有的時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學子們不過湊近那麼一瞧,那人和人的差距自然也就出來了,“這次默寫出的考題未免也太刁鑽了些吧,怎麼裡麵全部都是生僻字?看得我頭都大了!”
“這算啥,你看這次的策論竟然是關於朝堂之上爭持不下的立嫡還是立長一說!”
“這林公子寫的確實精彩呀,竟然說無論立嫡還是立長,都該從對方的賢能的角度出發,若是嫡子聰慧,且有本事很賢能自然能夠說服底下的幾個弟弟為自己所用,若是長子賢能,嫡子昏庸,也該承擔家族的大業。
但是至於到底是怎麼立,自然要看陛下的意思,畢竟知子莫若父,而他呢,不過是一代臣子,臣子要做的就是忠於大雍,忠於陛下,為百姓謀福,為陛下解憂,做好自己分內之事……”
這策略寫的妙啊,妙就妙在,雖然寫了一堆,但是也根本沒展露出自己到底是想要陛下立哪個兒子為太子。
隻是讓有賢能的人待在自己該待的地方。
因此這言論也不會讓林清影卷入朝堂的黨派之爭,並且隨後又洋洋灑灑寫了眾多文字,各種表達自己以後會當一個忠臣,會為了百姓和陛下做事情……
馬屁拍的那叫一個滴水不漏和恰到好處,讓人看了之後並不覺得對方是個阿諛奉承的小人,反倒覺得對方一心為國為民。
“林家公子這策論確實是有東西,也有很多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啊!”
“——噗呲,你們看完林家公子的策論,建議可以再看一下方家公子的,看完你就知道什麼叫做蠢笨如豬了!”
方元紹生怕彆人不知道他和九皇子的關係。
洋洋灑灑寫了好多九皇子這些年為朝堂操辦的好事,又寫了兩句三皇子的英勇,然後也沒說自己的態度,但是這態度明眼人又能看得出來。
“怪不得林清影說放家的小公子和九皇子一起聯合起來害他!這不就是鐵證嗎?”
李大人見大家都看的差不多了才開口,“因為這份考題是陛下讓我來參與這件事後我現想的,所以我能保證這件事情的公平公正公開。
我不相信一個能寫出這等策略的人會抄襲另一個連默寫對不了一個字的人的策略。”
“我等也不相信!”
說句不好聽的,李大人這次出的考題雖然說刁鑽了一些,但是在場的這些學子隻要給了充足的時間,總能對上大半的答案的。
尤其方元紹還考了這次的第八名,更不應該一道都對不了。
當這兩份試卷被傳到大理寺少卿的手上的時候,他冷眼看著跪在地上的方元紹和臉色慘白的林晚月兩人,“如今這物證也擺在眼前了,你們二人有什麼好說?”
林晚月身子抖了一下。
方元紹隻覺得喉嚨乾澀,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認,一旦認了就完蛋了,梗著嗓子道,“大,大人明察!我,我真的是自己可考的,隻是科考之後就將腦子裡的東西全部忘了……讓大人再給我半個月,不再給我三天,隻要再給我三天的時間,我一定能將這些題全部做出來的!”
“我呸,說這種鬼話,他自己信不信啊?隻是會試,若是殿試之後將四書五經都拋之腦後我們勉強相信,再科考幾天,他就什麼都忘了?”
大理寺少卿根本不相信他的狐言狗語,隻將目光又放在了林晚月身上,“林姑娘,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嗎?”
如今自然算是證據確鑿了。
林晚月的目光放在了林清影的身上,帶著不甘 憤恨以及委屈和埋怨,但她知道,現在負隅頑抗已經沒什麼意義了,畢竟證據已經甩了上來 ,她一貫是個識時務的,大哭道,
“大人,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真的忘記了我哥寫的那篇策論。
那之後回去,我想了想,好像是有點印象,但物證擺在這裡,鐵證如山,我不敢再跑出來胡說,隻怕大家不相信,反倒讓我哥哥的名聲愈發的敗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