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威——武——!”的響起。
大理寺審訊的兩旁都是衙役，敲著手中的棍子。
在升堂這兩個字的響起後，隻見大理寺少卿在門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就一臉嚴肅從裡麵走了出來。
而林昭昭則站在大理寺辦案場地外不遠的人群裡。
因為這次惠帝讓大理寺少卿和禦史台大夫兩個人聯手查科舉舞弊的事情鬨得宮裡人心惶惶，朝堂動蕩不安，學子們也各種吃瓜。
他們幾乎所有人都認為自己這次之所以榜上無名，就是因為有人舞弊頂替了自己的名額，都等著朝廷給個說法，誰知道大理寺少卿卻說隻有人證缺少物證。
這不，正趕上這時候林清影跳出來說可以和方元紹做一份新的考題，用來當科舉舞弊確實存在的物證。
有林昭昭這麼一宣傳，聰明人都知道此事事關自己的前途，這不，隨著大理寺少卿一拍案幾，讓手底下的人將林清影大牢裡給帶出來的時候，人群就已經開始嘰嘰喳喳了，說什麼的都有。
有小聲罵九皇子中飽私囊的，當然更多的則是關注今天的主人公，
“你們說，林清影被陷害這件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雖說我也希望是真的趕緊弄出物證，給咱們一個交代，但是吧，他說九皇子和方家的小少爺連起夥兒來汙蔑他這我相信，可他自己的親妹妹，你就想呀，打著骨頭還連著筋呢，又是自幼一起長大，怎麼可能會汙蔑自己的親哥哥，除非是腦袋被門夾了！”
“要我說也是這個理兒，林清影當時和我是一個書院的，他策論啥的寫的一點也不好，後麵不跟我一起讀書了，科考的成績越來越好，你們說他會不會不僅抄了彆人的策論，還偷偷買了考題答案背下來，誰知被方少爺揭發，為了報複故意將方少爺拖下水呢？”
“………”
學子們你寒窗苦讀過來，科考不就是為了自己的光明前程嗎？說白了，大家都不是聖人，能有幾個在得知對方手裡有這次考試的答案的時候能做到坐懷不亂，讓對方親自去認罪？
多半會跟對方買了答案。
大家在心裡惡意揣測林清影，說他是和旁的人買了答案，又偷了他家小公子的策論，在發現事情敗露，九皇子無力回天之後，狗急跳牆，想要扯方家的小少爺一起下水。
越想越合理，說的那叫一個群情激昂，都恨不得往林清影身上扔臭雞蛋了。
林清影剛一出來就聽見大家說的這些話，隻覺得心裡要氣死了。
他得罪九皇子，無非是看不順眼讀書人沒有一個公平的待遇不舒服，可這些人倒好，臨了臨了卻要反咬他一口！
林清影氣的喘粗氣，林昭昭注意到，生怕對方被說的心神不穩，一會兒麵對考題的時候答錯了題，給九皇子他們喘息的機會，趕忙大聲道，
“到底是林清影見不慣方小少爺過的好，抄了對方的策論心裡不服氣拖對方下水還是彆的，等到陛下的太傅給他們考上一考，真相不就大白了嗎？你們作為讀書人，事情的真相還沒搞出來之前就在這裡胡亂揣測，和小人有什麼兩樣？”
好嘛，林昭昭話說的也不算很客氣，但畢竟有理有據，於是現場原本還在那裡想要小聲蛐蛐林清影的人一下子就歇菜了，轉變口風道，
“也是，老話說的好，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這溜上一溜誰有真本事，誰是被汙蔑的，不就一清二楚了嗎？”
林清影自己的目光放到了林昭昭身上，沒有想到到了這一刻，這個妹妹還會站出來給自己說話。
但隨後被大理寺少卿叫人給壓上來的方紹元和林晚月見狀，臉色卻都不是很好看。
前者不好看，是因為自己根本就沒什麼本事，若是一會真考出來了，怕是一句都答不對，後者則是因為看見林昭昭這裡嘩眾取寵，隻覺得像吞了蒼蠅一樣，心裡犯惡心。
之前林清辭和她離心就因為林昭昭在中間摻和，如今又摻和起來她和林清影的事情來了！
但是這會兒不是和林昭昭生氣的時候。
林晚月深吸了一口氣，狠狠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得她眼眶裡就蓄滿了眼淚，當下可憐巴巴的看向了林清影，在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奔著對方的方向爬了過去，
“二哥，怎麼就幾日沒見你，怎麼就憔悴成這樣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
她每說一句話就向對方靠近一分，那情真意切的樣子落在那些圍觀的學子的眼裡也就更加覺得林晚月對林清影那叫一個關心，怎麼可能幫著外人去汙蔑自己的哥哥呢。
但是等到挨了最近的時候，林晚月卻是一把拉住了林清影方胳膊，小聲道，
“二哥，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汙蔑你，但你也知道家裡的情況，若是你真的一飛衝天把我帶去外宅養著，我怕父親母親會說我帶壞你，逼著你給我送回鄉下。孝道大於天，我是真的沒有安全感!
九皇子找到我的時候，我也掙紮過，我真的不想這樣的，但是他跟我許諾過，等到他日後能夠登上那至高的位置，一定會給你丞相這個職位用來補償你!”
林晚月說著，也就愈發激動的死死拽住了林清影的胳膊，壓低聲音，加快語速，“我不是翻臉無情看見權勢就迷了眼睛不認你這個哥哥，我是想著大事成了之後，咱們要什麼沒有，不過是一點風霜，到時候你想要天下的學子有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那都是你一句話的事情啊！”
“但是現在我求你了，哥，從小到大都沒有求過你什麼事情，這麼多人都看著，若是讓大家都知道我為了九皇子連自己的親哥哥都害……若是你把九皇子給拉下馬了……哥你考慮過我會有一個什麼樣的下場嗎？”
“好了，朝堂之上，都在這裡哭哭啼啼鬨什麼呢？!”大理寺少卿可聽不清這對兄妹在那說啥，隻覺得兩個人好像是嘀嘀咕咕的，眼下這裡可是辦案著呢，哪容得下那麼多的兒女情長，還在這裡哭起來了!
多少雙眼睛看著當下，為了影響，就讓那群護衛將林晚月拉離開林清影身邊。
於是林晚月就被抓著胳膊，一點一點拖開。
剛剛對方埋在自己的懷裡，他看不見對方的表情，這會兒，林清影抬頭就能看見對方哭紅了的眼睛，是真的很可憐。
她很愛哭。
林清影印象裡，林昭昭倒是很堅強。
也許是林超超知道自己的眼淚沒有用，所以這個小姑娘回到侯府的時候從來不哭。
倒是林晚月靠著眼淚得到了很多好處和大家的同情。
林晚月自幼得到很多愛，讓她得知不是親生之後更想要抓住這個家裡所有的人，殊不知貪心和那點子壞心眼全部用到自己家人的身上之後，就仿佛抓住了一把沙子，越用力越在乎，沙子反而流失的越來越快了。
林清影這一刻心裡不是沒有過動搖的。
尤其這會兒林晚月大哭著說，“哥哥，我知道錯了！”
不明就裡的人以為她說的這句話是在怪自己那天沒有幫自己哥哥撒謊證明清白。
但林清影心裡也知道，對方並不是知道錯了，而是知道自己要完蛋了。
林晚月剛說，事成之後，九皇子登基，他可以當丞相，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
可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要自己先犧牲，要自己先閉嘴，要自己被天下讀書人唾罵。
無疑，林晚月和印象裡那個帶著他逃課，跟他說希望他永遠快樂的小女孩已經不一樣了。
亦或者說，小時候，他在侯府隻覺得壓抑，所有人都希望他快一點往上爬，他便也刻意忽略了，當時林晚月帶他逃課上街是為了讓他給她買花燈，是為了讓他帶她看看外麵的風土人情。
等到東窗事發的時候，跪在祠堂的隻有他。
林晚月麵對著長輩的責問大哭著不知所措，唯有他堅定的把這個妹妹護在身後將所有的罪責都扛了下來，說是自己想要逃課，說是自己騙著妹妹一起出去的。
其實他早就該知道的，林晚月的自私虛偽。
對她不用的人，她自然會千方百計的嗬護，對她沒用的人就會被她當成向上爬的踏板。
“晚月。”林清影落在林晚月身上的目光溫和
林晚月心裡一喜。
林昭昭心下一沉:
【不是吧牢底!這表情啥意思？蝙蝠俠說不打你了，不行你回哥譚吧!小醜都沒你舔，簡直得加個est最高級。】
林清影，“……”
他當時一聽這個聲音就知道是誰，隻不過有很多內容他聽不太懂，但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
將聲音屏蔽，他繼續看向林晚月，頓了頓道，“我曾經以為隻要我努力就能給你你想要的生活，現在我發現給不了你想要的，而我……人都是該為自己而活的。”
林晚月臉色一變，“二哥？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不會再愚蠢的，為了你去做讓自己蒙受不白之冤委屈的事情了。晚月，你需要的哥哥是一個可以隨時能為你犧牲，不管個人前程，你一句話就赴湯蹈火，在所不惜的人，如果他有一點做不到，你都覺得他根本沒有把你當親妹妹。”
林清影看向林晚月道，“但是你呢？你又為你的哥哥能做到什麼？哪怕那你退出一小步，你都覺得損害了你的利益，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我滴娘唉！
【這傻子竟然能說出如此有道理的話!天怕不是要下紅雨了吧？】
林昭昭嘖嘖稱奇。
林清影，“……”
倒也不必罵的這麼難聽。
一場真愛誓言，竟然不知道這兄妹兩個到底在這裡打什麼啞謎呢？一個在那哭紅了眼，另一個又在那什麼赴湯蹈火的！
總之，大理寺少卿讓這兩個人安靜，之後立刻就請出了陛下當年的太傅。
這人算是大雍文學壇上的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了，跟朝堂上的幾個皇子都沒有什麼密切的往來，因此剛一坐到這裡，方元紹的額頭上就留下了密密麻麻的汗。
他從來沒想過天子腳下九皇子科舉舞弊一事，竟然都會被人揭發舉報，他以前科考還算用了點心，可自從確定考上之後，又栽贓了林清影，那叫一個春風得意，還沒翻過書本一次，以前學的那一點點的東西基本上也都拋到腦後了。
陛下的太傅，李老爺子如今用什麼官職穿了一身青色的衣衫，此刻拿著紙筆，對著在外看熱鬨的學子們點了點頭，而後開口道，
“今日我受昔日好友宋大人還有陛下所托，親自來大理寺給二位少年人出題。
因為時間緊迫，老夫就出上六十道四書五經默寫和翻譯以及一道策論。”
“好!”林清影和方元紹沒開口說話呢，站在外圍的那群學子卻是亮晶晶，這眼睛開口道，
“你們且瞧著吧，李老爺子還參與過二十年前的科舉出題，就是傳聞最難的那一屆，哪怕是狀元郎，也有好多題沒有做出來呢！”
“這次李老再次出題，一定能看出他們二人誰是有真本事的!”
李老爺子在紙上寫寫停停，終於過了一柱香之後，這才將兩份寫的一樣的試卷，分彆遞給了兩個人，開口道，“時間緊，任務重，我就給你們二人一個時辰的時間，你們將這題答完給我，我來給你們評判對錯。”
說著，就讓一旁的衙役給了他們筆墨紙硯，讓他們作答。
林清影拿到試卷之後，快速的瀏覽了一遍。
雖然覺得這些題目很刁鑽，但是到底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能答上來不少。
但方元紹就不一樣了！
四書五經他翻看過，耳熟能詳的他都知道，但是，這考題竟然是寫出了後一句，讓你默前一句不說，前一句還全是生僻字!
他這腦子怎麼能轉的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