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嬌曾在電子支付還沒有遍地開花的時候在麥當勞打過工,做收銀的時候從她手上過的五十元、一百元的大鈔不知道有多少,不可能張張都從驗鈔機上過,也不方便當著顧客的麵,用很大的動作對著光看水印,有的敏感顧客會生氣。
剛開始她最多收過六百塊的假鈔,雖然不用賠錢,但是會被張榜貼出來,太丟人了。
為此,她托關係找人教她認錢,堅持練習,也學會了怎麼用巧妙的角度看水印,而不會被顧客發現自己在懷疑錢的真假。
本來許詠說要幫王雪嬌收錢,在他沒有在20秒內算出四份飯加三個鹵蛋,給一百要找多少錢的時候,他就被開除了。
王雪嬌讓他坐在三輪車上吃飯,當“看板郎”的同時,順便監視周圍有沒有不正常的人。
魯愛梅的丈夫湊過來,他看到錢箱最上麵是一張五十塊,於是,他張口就要了五份飯,這樣王雪嬌就能馬上找錢給他,減少停留時間,避免夜長夢多。
“好嘞!”王雪嬌痛快地應了一聲,她麻利地切好裝好,把塑料袋遞出去的同時,用夾子夾住了那一百塊錢,那一瞬間,她就覺得這張錢的顏色怪怪的,偏綠。
她以一個巧妙的角度飛快掃了一眼水印。
……這是誰啊?格格巫嗎?!
還能再假一點嗎?
就在此時,大馬金刀坐在三輪車上扒飯的許詠端著飯盒走到王雪嬌的身邊,兩人眼神一交錯,王雪嬌便會意:這個男人有問題。
王雪嬌摘下塑料手套,這一摸,她百分之百確定,這是一張假鈔。
“你這錢……”王雪嬌話音未落,許詠便伸手接過那張紙幣。
他雖然摸不出紙張有什麼區彆,但是,他也認為水印人像不能長得這麼難看。
見王雪嬌識破,魯愛梅的丈夫還在努力保持著冷靜:“啊?這錢有什麼問題嗎?這是彆人給我的。”
尋常攤主遇到這種事,也就笑笑,說:“換一張吧。”
要麼真的換一張,要麼說“就這張”轉身就走。
魯愛梅的丈夫已經伸手準備接過那張一百塊了,許詠卻沒有把錢還給他:“彆人給你的?什麼人?”
“來買東西的。”
許詠還有話要問,這裡人多眼雜。
“跟我過來。”他飛快地亮了一下證件,就拽著男人的胳膊往人少的地方走。
男人嚇壞了,壓根沒看清楚許詠拿了個什麼玩意兒在自己眼前晃了一下,還以為許詠要把他拖到僻靜的地方揍一頓。
他想張嘴大叫救命。
許詠眼疾手快,單手掀開飯盒,抓起裡麵的脫骨豬肘就往男人嘴裡塞。
男人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他用力揮動胳膊,碰到了正在“對眼”盒飯攤前挑選菜色的食客。
“你乾嘛啊?”
“有病啊!”
許詠連連道歉:“不好意思,他吃得太急,噎著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說著,他便強硬地把男人連拖帶扶地拉走了。
食客們看著塞了一嘴鹵肉的男人,又看見打開的飯盒,看菜上留下的痕跡,好像是用手抓的。
“這人是快餓死了吧,用手抓?”
“你彆說,聞起來是挺香的……這一盒多少錢啊?”
當得知這一盒菜居然要三十塊錢,聽見的人幾乎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再看剛剛被噎著的男人,居然買了五盒,看他衣著打扮挺體麵的,不像是餓了好幾天的乞丐,居然會迫不及待地伸手抓著吃?
周圍群眾的好奇心達到了巔峰:
“聞著是挺香。”
“那也不值三十塊啊。”
“能不能先給一小塊嘗嘗?好吃就多買點。”
王雪嬌婉拒了試吃的要求,連五塊錢買一小塊的願望也駁回。
“對眼”也忍不住好奇,拍出三十塊,他剛才站在旁邊聞了半天香味,被勾得有點受不了。
他在烹飪上一向頗有天賦,自信應該能吃出這桶鹵水的配方。
等有空了,他也鹵一鍋,賣十塊錢一份,肯定有市場。
“對眼”先挑了一塊肉最厚的部分,這種位置不容易入味,往往味道寡淡。
一點都不淡,肉已經被燉透了,裡外都不油。
那幾棵白開水煮的青菜,其實有淡淡的鹹味,開水鍋裡放了鹽,白水煮菜本來沒滋沒味,但是與油脂略多的鹵豬肉搭配,簡直是絕了,正好蹭了油脂的口感和香氣。
就算是沒什麼油的鴨爪鴨翅也沒關係,稠厚香濃的鹵汁可以完美的包裹住青菜。
不知不覺,整整一盒鹵全家福被他吃了個精光。
此時他才發現,自己吃得太快了,腦子裡隻有普通食客水準的評價“香、軟、酥、爛、臥槽、好吃”。
正事忘了乾。
他閉上眼睛,回味嘴裡的滋味,鹵水裡放的百分之九十的香料,他都能品出來,包括放下去之前做了乾焙或是油炸的處理、以及放下去的時間,他都能猜出個大概,反正多試個幾次,就能試出來。
但是,還有百分之十的味道,他實在猜不出來,那味道有點熟悉,仔細品品好像又不是記憶裡的那幾種調料。
有些時候,60分萬歲。
有時候,99分就是死罪。
“對眼”心裡明白,如果隻憑這百分之九十的香料,最多隻能做出菜場裡六塊錢一斤的水平,那純屬掙辛苦錢,沒有必要。
他想要的是,不用很累很麻煩就能勾住人的。
就像他當初能夠力壓對麵那個盒飯攤,就憑兩手絕活:第一、葉子菜久放不黃,第二、蒸雞蛋蒸出來沒有孔洞,像鏡子一樣平。
這麼一個攤子在旁邊,搶不了他多少生意,還能襯托他物美價廉,挺好。
王雪嬌並不知道身邊的這個男人心思千回百轉了好多回,她隻想許詠趕緊回來,她答應那個賣塑料星星的攤主十二點給她送飯,被假鈔一擾,忘了個乾乾淨淨。
現在十二點二十了!
等啊等,沒等到許詠,倒是等著了李超美,他負責盯北樓,北樓的交易頻率沒有南樓那麼高,客單價還很貴,每層都有老板擁有帶驗鈔功能的點鈔機。
不知道是老板發現有問題的錢就當場解決了,還是用錢的人看著點鈔機就退縮了。
樓上樓下的溜達了一上午,什麼發現都沒有。
到了中午吃飯時間,更是冷冷清清,一個大廳裡的店主都比客人多。
李超美決定先去吃飯。
他大步向王雪嬌走來,剛說了一句:“我……”
“來啦?來了就彆走了。”王雪嬌抬手把圍裙解下來,套在他身上,把護袖也給他套胳膊上:“有人點飯,我去送一下,你在這幫我看一下!”
李超美:“???”
他看了看攤子,發現居然連個價格牌都沒有,王雪嬌一共就打印了二十張菜單,早就被人拿光了。
一份飯多少錢?
不知道。
一份應該有多少份量?
不知道。
李超美隻知道一件事:
本錢是所裡給的。
給得多,虧得不是他的錢。
給得少,顧客發火是他挨罵。
哪個一個腦子正常的人,會選擇讓自己挨罵。
有人被香味吸引過來問價,李超美怔了半天,聽到旁邊的“對眼”在喊:“五塊五塊,熱飯熱菜!”
他也跟著張口就來:“五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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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雪嬌拎著塑料袋去南樓二樓送餐,差點沒找到那個攤子,前麵圍了不少學生,都是附近幾個中專技校的,趁著午休時間出來逛街。
見到王雪姣,女攤主忙得隻來得及向她點點頭,示意她把飯放下,便又轉頭教女生怎麼給編好的手鏈收尾。
王雪嬌以前也跟風編過手鏈,沒學過收尾,都是交給同學幫忙。
一時忍不住停下腳步想學習一下。
送走了一波學生,女攤主才有空喘口氣,給王雪嬌拿錢:“哎,我這就是中午特彆忙,要等她們下午上課了才好些。”
王雪嬌收了錢,提醒了一句:“剛才我差點收到假幣,你也小心一點。”
正說著,又來了五六個女學生,唧唧喳喳地圍著攤子,挑選賀年卡,一個戴著赭紅色毛線帽的中年女人擠在她們中間,拿起幾個星星簾套裝,問了一下價格,又問了一句:“能便宜點嗎?”
女攤主搖頭:“我這是小本生意,不講價的,整個二樓就我賣的最便宜……”
女人也沒多說什麼,拿起一個套裝:“我要一個。”
然後遞出一張一百塊。
旁邊的女學生也在提問:“我買二十張還能便宜一點啊?”
“有沒有帶香味的?”
“有沒有疊好的星星?”
……
女攤主接錢的同時,還要回答女學生的問題,她隻是習慣性的搓了搓錢幣,其實什麼都沒有感覺出來,就順手要往錢箱裡扔,忽然她看到王雪嬌,想起剛剛說的假幣,鬼使神差地又仔細看了一眼。
這一看,就看出了不正常的地方。
她將一百塊還給女人:“換一張吧。”
女人悻悻收回錢:“我就這張,算了,不買了。”
說著,她就要離開。
王雪嬌下意識跟在她身後,正在此時,許詠和魯愛梅丈夫從樓梯往上走,打算問問其他攤主有沒有收到假幣。
魯愛梅的丈夫一眼就看到戴毛線帽的女人,指著她:“就是她!我記得!她的手套還是我們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