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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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膠帶纏不牢的,難道全綠藤就那麼一個做鐵皮煙囪的?”王雪嬌急了。

鄭月珍滿不在乎:“老楊做的比彆人便宜十幾塊錢呢。”

“才十幾塊錢……”王雪嬌想說何必為了幾塊錢冒這麼大風險,話還沒說完,就被鄭月珍堵了回來,“你連一個月工資都沒拿到呢,就看不起幾塊錢了!”

一句話說得王雪嬌啞口無言,原主剛到保衛科還沒滿一個月,雖然說電子廠仗義,會給她結這十幾天工資的,但到底也沒發,再說……那十幾天的工資,著實也沒多少。

現在她一個月工資是兩百多塊錢,隻上了半個月的班,結賬最多就結一百塊出來,平均下來,十幾塊錢確實是巨款了。?

王雪嬌知道現在很多人正在上演“股瘋”,還有很多人去海南炒房,去深圳進貨。

談笑間,當個萬元戶不成問題。

問題就是——她沒本金,不然現在光是買它一百套房囤著,將來都能發達了。

憑良心說,鄭月珍是真的很不錯的母親了,她在下鄉插隊的時候也在努力讀書,彆人笑她是傻子,讀書有什麼用,結果,1973年,大學招錄工農兵大學生。

雖然那年月以政審為主,知識為輔。

但腦子裡也得有點,很多人的政審過了,但是老師提問,一問一個不吱聲,就徹底沒法聊了。

鄭月珍那個時候懷孕三個月了,一邊孕吐一邊複習,彆人都勸她算了,在“社會大學”不也一樣嘛,何必這麼累著自己。

她不算,就是要考。

王建國也勸過她一回,鄭月珍對他說:“不管怎麼樣,我都要試一試,我不想將來過得不如意,就覺得是跟你結婚,有了這個孩子耽誤了我的前程。”

皇天不負苦心人,真讓她去了首都一所大學,但此時王雪嬌剛出生沒多久,家裡親戚、單位同事都勸她彆去了,說小孩子很快就長大了,錯過了會非常可惜,還有女兒將來會不認她雲雲。

鄭月珍把心一橫,給女兒改成奶粉喂養之後,放下一句話“我相信我生的女兒不會不認我!”

便獨自一人去了首都讀書,本來說讀完四年大學就回家,但是,1977年,恢複高考,同時恢複招錄研究生。

她當機立斷留在了首都,讀完書才回到丈夫和女兒身邊。

那段時間,王建國也背負著很大的壓力,很多人說他老婆肯定在外麵有人了,否則,彆人都是當爹的心狠,沒見過當媽的也這樣,肯定是已經有人了,要不就是計劃搞外遇。

女人都是慕強的,鄭月珍都當上研究生了,還能看得上他?

那下一步不就是要拋棄他這個糟糠之夫了嗎!

尋常男人要是聽了這話,肯定得給妻子找事,拿離婚來恐嚇妻子老實在家待著。

但是王建國的腦回路跟彆人不一樣:“我又不是一無是處的廢物,她讀書比我強,我手藝比她強啊,她有學問,我可以有錢!”

1977年,已經有風聲說南方要被劃做經濟特區,大量要人。

基礎工人,要。

業務精英,更要!

於是,王建國把女兒交給父母帶,自己停薪留職,轉頭南下做生意賺外彙券去了。

那段時間幾乎所有人都認定這對夫妻肯定要離,鄰居們連孩子應該判給誰,家產應該怎麼分都已經替他們安排好了。

沒想到畢業的鄭月珍沒有跟王建國離婚,而是回來了,分配進了工廠。

本來按她的級彆,最多隻能分到一個單室套,但是,由於她是插隊後才讀的大學,讀書的那幾年也算工齡,那可是1977年的研究生,硬是給她拿到了三室一廳的分房資格,其他待遇也是原地起飛。

南下的王建國雖然沒有成為腰纏萬貫的大老板,不過憑著他紮實過硬的電工技術和肯鑽研的精神,到底還是賺到了不少錢。

他回到綠藤市,買下了一間門麵房,做起了家電維修生意,現在已經有三個店麵,廠裡還經常有搞不定的技術難題,負責攻關的同事還得拎著禮物上門求他幫忙。

王雪嬌隻知道自己有兩個在遠方的父母,會給她寄好吃的,她天天被打扮得像個小公主,想要什麼都能得到。

從小到大,班上同學想買個零食吃都得絞儘腦汁,王雪嬌想要的衣服鞋子,自己就能當場買下,1983年就擁有了一架鋼琴,開始了一邊哭一邊練琴的人生。

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女兒不認你們”,隻有好幾個鄰居的孩子在父母罵他們不如彆人家孩子的時候,跟父母頂嘴說“就知道拿我跟人家比,你們怎麼不跟王雪嬌的爸媽比!”

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王雪嬌的脾氣也難免驕縱自我了一些,所以才會在分配工作的時代,說不想上班就不想上班,父母對於在她成長中的失位多少有些愧疚,所以才會幫她想辦法調動,而不是給她一巴掌讓她清醒一點。

王雪嬌無奈地按著太陽穴:家裡的條件明明不差,為什麼還要為了省下十幾塊,就想著拿寬膠帶先糊弄幾天。

仔細一想,大概是因為他們這錢也是一點一點賺來的,不像倒賣緊俏物資或是炒股那樣輕巧,眼睛一眨,一百變一萬。

錢來的容易,才能毫不在乎。

“快吃,都幾點了,不上班啦!”鄭月珍又催促道。

王雪嬌抬頭看了一眼掛鐘:“八點還沒到呢。”

“八點半上班,你第一天報道,還想踩著點去?”鄭月珍嫌棄道,“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了?”

王雪嬌愣了一下,才在記憶中找出鄭月珍曾對原主說過的話:“你剛去,要積極一點,勤快一點,給同事和領導留下好印象。逢人要叫老師,早點去打掃衛生、打開水。”

還有一些零碎的記憶,敲定可以調到派出所的時候,媽媽帶著她去喬姍家表示感謝,杜誌剛跟她說,女警基本上沒什麼事,對她唯一的要求電話要馬上要接起來,窗口來人要態度好,值班沒事還能睡覺,辦公室裡就有行軍床,要是嫌睡得不舒服,還能自己再帶被褥。

這事對當過客服、服務員和收銀員的王雪嬌來說,那可太簡單了。

她可是見過客人為了吃白食,往菜裡放半截蟑螂的,總不能還有人敢在派出所鬨事吧。

王雪嬌對這份工作可太滿意了,電子廠再過幾年就會倒閉,派出所可是怎麼著都倒閉不了。

現在王雪嬌隻想踏踏實實的做一份安穩的工作,最好是那種一眼看得到頭的,等將來年紀大了,還能倚老賣老遲個到、早個退,偶爾請個一天半天的假也不用扣錢。

她實在不想再過著“今天開會到半夜,一腔熱血通宵加班趕工在第二天早上上班之前交文件,結果第二天上午老板通知公司解散”的糟心人生了。

一出單元門,就遇上杜誌剛正從樓道裡往外推自行車,他拍拍後座:“上來,我帶你過去。”

“這麼近還騎車啊?”王雪嬌笑道。

杜誌剛樂嗬嗬地說:“今天要發桔子,可惜你來遲了幾天,不然你也有。”

“沒事,日子還長著呢。”

王雪嬌大大方方跳上自行車的後座,她當過幾年合同工,親眼見證過體製內的玩法,不是像龍傲天小說裡那種有關係藏著掖著,出事了再亮出來,那是決定跟對方血戰一場了。

想要和平共處,就應該像國與國之間一樣,你來個閱兵、我來個軍演,大家彼此盤清實力,反而能和和氣氣過日子。

到了派出所,晚上值班的同事飄過來跟杜誌剛打招呼,杜誌剛指著王雪嬌:“這是新來的戶籍警王雪嬌,他叫肖威,小肖,你先把怎麼辦身份證,還有戶口的那套流程教她一下。”

“哎!”肖威的眼睛飛快掃了一下牆上的掛鐘。

杜誌剛發現了:“彆看,還有半小時。”

“嘿嘿。”肖威訕笑了幾聲。

八點二十九分,王雪嬌該學的都學了,熟練度還得在實際操作中才能提升。

肖威鬆了一口氣,把昨天的值班本拿出來放在桌上,寫值班說明,然後簽字。

王雪嬌一眼看到值班本上寫著“無事發生”。

第一天就看到這麼吉利的內容,想必這是預示著未來自己的值班生涯,也是如此輕鬆快樂。

她脫口而出:“真好,一直都沒事哎~”??剛說完,她就看見肖威一怔,接著飛快地奔向裡間,打算換衣服下班,他的手剛剛搭上裡間的門把手,就有人踏進了派出所的大門:“路口,打起來了!一個拿磚,一個拿棍,快快快,要出人命咧!!!”

肖威認命地轉過身,順手拉著一個剛想往廁所走的同事,兩人跟著來人往外走,路過王雪嬌時,肖威哀怨地對她說了一句:“在所裡,千萬不要說好閒,沒事,輕鬆……”

“哦……”王雪嬌頗為內疚地應了一聲。

他倆走後,白班的人陸續到齊,杜誌剛挨個介紹:“這是指導員劉正,警長方江,內勤大姐劉抗美,明年就要退休了,還有副所長趙援朝,還有民警李超美……”

天金派出所一共十七個人,杜誌剛飛快報了一遍名字,王雪嬌一路微笑點頭,名字記住了一大半,但是沒法跟臉對上,慢慢來吧。

第一天的日子過得特彆愉快,認認人,辦了幾個戶口轉入、轉出,以及身份證申領,到點就下班了,王雪嬌越發覺得“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吃晚飯的時候,鄭月珍問她:“派出所怎麼樣?”

“挺好的啊,其他人忙成狗,我反正就自己那攤事,也不是總有人過來辦事的。”王雪嬌非常欣賞派出所的工作。

鄭月珍認真看著王雪嬌:“你真的決定要在派出所乾了,不回電子廠了?”

“嗯?”王雪嬌漫不經心地扒著飯。?“你可想好了,等你的檔案過去,就不能變了。”

原來檔案還沒過去啊……

電子廠現在看著風光,在書裡也就再續四年,然後就被反派團夥接收了。

王雪嬌思忖片刻,鄭重點頭:“嗯,不變了。”

王建國也難得嚴肅地對她說:“這次是你自己選的,不能再隨心所欲了,你不能總指望著用爸爸媽媽的人情鋪路,你的未來得靠你自己闖。”

“放心啦!對了,煙囪還是買新的吧,我今天在所裡都聽到兩起一氧化碳中毒了,還好不嚴重,就是吐,脊柱疼,要是再嚴重一點,一家幾口人就沒命了,咱們家又不缺這點錢,實在不行就等周日,我去買!”

王建國伸手去夾菜:“明天我去買。”

第二天中午,王雪嬌麵前的電話響了,這讓她有些意外,此時絕大多數人家沒有裝固定電話,打電話都得去有人值守的公用電話亭,據肖威說一個月也就十幾個報警電話,晚上更是一片安靜。

王雪嬌接起電話:“你好,天金派出所。”

對麵傳來的是王建國的聲音:“姣姣啊!我在永盛百貨市場,出事了,有人要自殺。”

“哪棟樓,幾樓?!是男是女?”王雪嬌馬上進入上班狀態,記下詳細信息並準確傳達。

得知要自殺的是個女的,正準備出發的兩個男警察猶豫了一下,李超美看著警長方江:“老方,勸說女同誌的話,是不是帶個女同誌比較好?”

整個所裡就兩個女警,劉大姐各項業務精通,王雪嬌遇到一點標準流程之外的事,都得問她。

要是讓劉大姐去,留王雪嬌在這,隻怕很多事要堆到劉大姐回來才能處理。

王雪嬌站起身:“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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