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支規模都不到百人的瓦蘭吉衛隊的護衛下,洛薩很快就趕到了帝國圖書館。
他蹲在一具屍體邊上,端詳片刻,又來到另一具屍體跟前。
每個人都是一擊致命,周圍殘存著淡淡的魔法靈輝,應該是有個實力非凡的施法者,一瞬間用法術奪走了所有守衛的性命。
“什麼人!”
瓦蘭吉衛隊們紛紛舉起弓弩,瞄準了敞開的圖書館大門。
“自己人。”
洛薩提醒道。
燭騎士走下台階,微微搖了搖頭。
洛薩心領神會,命令士兵們在外守候,便跟燭騎士一同走進圖書館內。
“沒抓住人?”
“對,敵人對圖書館內的構造很熟悉,他甚至能借助圖書館裡的法陣,當作助力來攔截我。”
“嗬。”
洛薩冷笑了一聲。
這樣看來,君士坦丁堡陷落時,那道城門究竟是“忘了關”了,還是有人特意打開的,實在是耐人尋味的一件事。
係統的提示音應聲響起:
你的帝國千瘡百孔,風雨飄搖。
今日射龍弩失竊,可疑者眾多。
A,喬瓦尼將軍攜熱那亞人剛至,射龍弩便失竊,何人為竊賊,一目了然矣。
B,西奧多爵士,經常出入圖書館研究文獻,極為可疑,你決定果斷將其抓捕,順藤摸瓜,找出其黨羽。
C,趁機借題發揮,排除異己,無論是否為叛逆,隻要與我意見相悖者,皆為逆臣賊子。
D,敵人將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
洛薩笑了笑,隻有一次機會的模擬,根本就沒有試錯的餘地,也就無所謂是不是模擬了。
模擬,即為真實。
四個選項,該選哪個也是一目了然的事。
城內叛徒,哪那麼容易團結起來?
喬瓦尼將軍雖然是外人,但卻是曆史上認證的忠臣。
隻剩下第二和第三個選項,洛薩決定中和一二。
…
清早時分。
剛剛親自處理完叛徒的洛薩,還未來得及休息片刻,宮殿外便傳來了一係列動靜,打開窗戶,能看到市民們正紛紛遵從皇帝的命令,向大競技場彙聚而去。
宦官們走進屋內,侍奉著洛薩換上紫袍,戴上金冠。
他又去尋薇薇安娜,這位燭騎士正站在宮牆上,若有所思。
昨晚,她跟洛薩一同去捉拿的“叛逆”,兩人都向對方展現了不俗的力量。
“皇帝背對著高聳的塔樓,麵朝不計其數的異教徒軍隊,脫下紫袍,毅然推拒了最後逃亡的機會。”
“他義無反顧,提劍衝向異教徒的軍隊,迎接自己的死亡,為這個行將就木的千年帝國,畫上了完美的句號。”
燭騎士語氣微頓:“這是希臘詩篇。”
“描述的那是君士坦丁十一世,不是我。”
洛薩輕笑道,他很少打沒把握的仗,這次模擬戰,他是真有信心能贏才來的。
“而且,我有堂堂燭騎士的幫助,擊敗奧斯曼人,哪裡算得上難事?”
燭騎士抿起嘴角,輕聲笑道:“你就不怕,盛名之下,難符其實?燭騎士隻是熒熒燭光,你需要的,卻是燎原大火。”
“燭火,也可燎原。”
洛薩似乎看出了燭騎士心中的迷茫:“不要妄自菲薄,你應該還不知道,耀騎士也已加入了我們,隻是眼下並未在此處時空罷了。你比她,分毫不差。”
“啊?”
燭騎士微微張開紅唇,想要驚歎些什麼,一時間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總之,請隨我來吧。”
皇帝的車架出行,緩緩駛向大競技場。
道路上,勉強又有了熱鬨模樣,人擠人,人挨人。
但即便全城居民都到此,也沒辦法坐滿那巔峰時期,能容納十萬人列席觀看的大競技場了。
吱哢哢——
鐵閘門被升起。
戴著金冠,駕馭戰車的皇帝,緩緩駛入競技場的中央。
隨著他到來,喧鬨,嘈雜的大競技場,逐漸也平息了下來。
這個從兄長那裡繼承來皇冠的前摩裡壓大公,如今的皇帝陛下,環顧四周,每個被他的視線掃過的人,都下意識垂下腦袋,恭敬行禮。
“這希臘國王,好強的氣勢。”
站在看台上的喬瓦尼,不禁看了眼身邊,拱衛在側的熱那亞傭兵們。
此時,競技場已有半壁坐滿了人,這也是當下,所有願來,能來的帝國臣民了,他們心中早有猜測,懷著沉重的心情,等待著皇帝即將宣布的消息。
有些人甚至在心底猜測,皇帝是否已經決定舉城投靠奧斯曼人了?
或者是,皇帝又打算征集一筆貢金,試圖安撫異教徒?
總之,不可能是什麼好事。
洛薩沒有讓他們久等,駕駛戰車麵朝他們而立,緩緩開口道:“諸位羅馬的臣民,野心勃勃的馬哈木二世,已率領他的爪牙們踏上了進軍君士坦丁堡的行軍大道。”
話音剛落,便是一片嘩然。
就算早有猜測,但高懸在頭頂的達摩克裡斯之劍,懸而未落,跟已然落下時的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敵人的數目,即便在座諸位,所有人無論男女老幼,全部加起來也及不上!”
“我知道許多人都在恐懼,不願拿起武器來戰鬥,但奧斯曼人不會因為你們放下武器,就給予你們寬宥!”
“上帝曾給予我啟示,我看到了一旦君士坦丁堡淪陷,會是怎樣一番殘酷的景象。”
“他們會掀起一場無差彆的屠殺,殺死所見的每一名基督徒,將這座城市騰空,變成異教徒的樂土。當他們拿著武器,敲響你們的房門時,不會甄彆你是希臘人,還是拉丁人,他們會侮辱所見的每一個年輕的女子,抑或是英俊的男子,將所有人變作任意欺侮的奴隸;他們會衝進修道院,教堂,砸碎盛有聖物的器皿,掠走其中的聖物,摘下十字架,換上異教徒的火焰徽標。”
洛薩的聲音很低沉,卻像是洪鐘一樣,響徹每一個人的耳畔。
作為天命君主,他的精神力又遠超旁人,隻是簡單的幾句話,就在人們心底勾勒出了一副末世般的景象。
沒人懷疑洛薩所說的這一切,奧斯曼人曾經就是這麼做的,未來也會一樣。
他們緊緊攥著手心,麵色沉痛,有些人怒容滿麵,恨不得拿起武器,立刻跟敵人拚命。
馬哈木二世不是薩拉丁。
就算是薩拉丁,曆史上攻破耶路撒冷時,仍將全城基督徒變賣為了奴隸,隻是容許他們自贖,並慷慨免除了一部分人的贖金罷了。
洛薩高聲道:“任何一個人從地圖上看,都知曉君士坦丁堡已經淪為一座孤城,像一顆楔子一樣釘在奧斯曼人的心臟上,但他們為何直到今天才對君士坦丁堡動兵?是因為他們知曉,要奪取這座城市,他們將付出令他們痛徹心扉的慘痛代價!”
“儘管勝率渺茫,但我們並非沒有機會!”
“現在,我的臣民們,最後的羅馬人們,請告訴我,你們是想以羅馬人的身份,奮戰到最後一刻,還是以奴隸的身份,苟且偷生呢?”
“戰鬥!”
“戰鬥!”
無數人站起來,振臂呐喊著。
他們的心中藏著說不儘的憤怒,對拉丁人的,對異教徒的,對塞爾維亞,保加利亞人的,羅馬人的武德,昔日的榮光,已經遭受過無數次的踐踏了。
他們不願再如此了。
“我聽到你們的呼聲了,為了耶穌基督,為了羅慕路斯,為了君士坦丁堡,為了你們的皇帝,為了我們的子孫後代們能夠昂首挺胸,繼續宣稱自己是一個驕傲的羅馬人而非奴隸,戰鬥吧!”
隨著洛薩的呐喊聲,金色的輝光在他手中彙聚,化作了那把鐫刻著金紋的天命之槍。
它並未因洛薩如今有了皇帝的頭銜,而有所改變,誰讓這羅馬帝國,如今已隻剩下區區一座帝都可做依仗了呢?
但這把金色神槍,依舊展現出了令人心折的恐怖威勢。
喬瓦尼不禁瞪大了眼睛,這位熱那亞將軍,有些不敢置信道:“聖輝?難道我此前在他身上感受到的那股恐怖的力量,就是聖輝嗎?難不成這位皇帝,真是天使降世所化,要拯救羅馬的嗎?”
他第一次,在心目中更改了對洛薩的稱呼。
“為了羅馬!”
“為了皇帝!”
“為了耶穌基督!”
山呼海嘯的呐喊聲回蕩在大競技場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