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戰鬥,最終也沒打起來。
實際上,當敵人發現,洛薩一行根本就沒有攜帶裝滿金銀財寶的馬車和駝隊後,就已經打起了退堂鼓。
之所以還迎上來,不過是試著敲詐些財物罷了。
這是個大魚吃小魚的時代。
任何時候,打任何仗,都要考慮投入與產出的性價比。
他如果折損了太多親信,很可能會動搖自己的地位,而收益也是寥寥。
再加上還有可能被薩伏丁派出的援軍來個前後夾擊。
敵人還是主動退卻了。
當洛薩讓他報上名來的時候,他沒敢接這個話茬就說明,這不是個腦袋一熱就不管不顧的魯莽之徒。
“洛薩,這個時候,是絕對不能選擇交出我們的財富的。”
“在這片荒漠,根本沒有道德和任何規範能夠約束你的敵人,交出你的財富,不僅不會使敵人罷手,反而會暴露你的軟弱可欺。”
阿卜杜拉與洛薩並肩而行,對他言傳身教。
洛薩舉一反三,說道:“而且還會極大挫傷士兵們的士氣,此消彼長,即使原本打算放我們離開,敵人也有可能改變想法。”
“沒錯!”
...
時間,又過了整整兩天。
他們繞過了薩伏丁親自駐守的伊爾比德,選擇了一條更繞遠,也更為人跡罕至的道路,以規避可能撞上的敵人。
洛薩可沒信心再碰上一次薩伏丁,還能從他的麵前蒙混過關。
“過了這座小山坡,前麵就是凱蒙特了。”
阿卜杜拉微笑著在一座沙丘前止步。
洛薩神情有些複雜:“你們要離開了嗎?”
阿卜杜拉點了點頭:“聖火在上,洛薩大人,能和你並肩作戰,是我的榮幸。如果這次之後...我還有命在,我可能會選擇帶著小夥子們去投奔你。”
他說罷,又笑著補充道:“但願你那個時候已經擁有一片足夠富庶的封地了,因為我麾下的小夥子們需要的薪資待遇可不低。”
“我保證會的。”
洛薩拍了拍阿卜杜拉的肩膀,又看向他身後的一眾庫爾德騎兵們,誠懇道:
“你們是我見過最英勇,最善戰的騎兵,我為曾擔任過你們的指揮官而驕傲,也衷心祝願你們此行一切平安。”
他以右手撫肩膀,微微頷首:“願天父庇佑,聖火永燃。”
庫爾德騎兵們紛紛以手撫肩,回禮。
這段時間,他們跟洛薩相處的也很融洽。
這使他們原本對於十字軍貴族的刻板印象有所改觀。
當然,隨著洛薩施展出神秘的“巫術”,使得庫爾德騎兵們對洛薩的感覺,變成了三分好感,七分畏懼。
阿卜杜拉有些感動,嘴上卻是哈哈笑道:“洛薩,你接連向兩位神明祈禱,這可一點都不虔誠。”
洛薩笑著說道:“興許,我的神跟你的神,其實都是一個神呢?畢竟,他們都是造物主。”
“或許吧。”
阿卜杜拉對洛薩的瀆神之語不置可否。
他離開洛薩的身邊,向漢斯點頭致意,又看向兩位“女巫”,依次行撫肩禮。
“再見,兩位尊貴的女士。”
“再見,勇猛勤勞的侍從。”
漢斯匆忙回禮。
本來還有些受寵若驚,但聽到“勤勞”二字的評價時,免不得生出了一絲幽怨。
難道我跟著領主大人,就是個乾雜活的?
他最後跟洛薩對視了一眼,被太陽曬的黝黑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牙齒白的刺眼。
隨即,騎兵隊緩緩依次離去。
洛薩目送著阿卜杜拉和一眾庫爾德騎兵們遠去的背影,仿佛在易水河畔,目送荊軻刺秦的高漸離。
許久,才長歎了一口氣。
區區幾十個騎兵,又能在有十萬大軍坐鎮的敘利亞,掀起多少波瀾呢?
即便這十萬大軍僅僅隻是個約數,但哪怕是除以十倍,僅有一萬人,依舊不是區區幾十個騎兵所能撼動的龐然大物。
“這是一群值得尊敬的勇士,他們對自己的君主的忠誠,是勝過這時代絕大多數騎士的。”
漢斯滿臉感慨。
洛薩拍了拍漢斯的肩膀:“這幾天辛苦你了。”
漢斯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的確,大人。您把所有粗活都交給我了,我一個人得搭兩個帳篷,喂八匹馬。我衷心希望您能儘快為我找幾個同伴。”
洛薩臉色一黑。
晦氣!
這小子不是詛咒我接下來隻能抽一星卡嗎?
“少來,我也沒少幫忙!”
說罷,不待他反駁,洛薩便道:“加快腳步,我們趕緊進城休息。”
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洗一個冷水浴。
他已經將近一周沒有洗過澡了,每天跋涉在炎炎烈日下,即使有般若這個小空調降溫,也時常汗流浹背。
凱蒙特是一座有些破敗的邊疆城市。
圍牆,因年久失修,剝落下大塊的牆皮。
偶有過往的商隊進入城內,也隻是稍作停留,便要深入內陸。
城內沒有噴泉,隻有一條肮臟的排水溝自城中央穿過,裡麵積攢了一層厚厚的濕滑汙物,聞起來像是暴曬過的旱廁。
這裡位於耶路撒冷王國的東北邊疆,往北就是曾經的安條克公國,如今的阿尤布王國敘利亞總督區。
作為門戶城市。
這裡時刻要麵臨薩拉丁在北方厲兵秣馬的十萬大軍,所以就連這座城市的領主,都拋棄封地,跑到耶路撒冷的王宮去擔任典廄長了。
酒館裡。
寥寥幾個客人正喝著酒。
洛薩一行推門而入,兩位女眷率先找了個角落坐下,而洛薩則和漢斯一同,來到了吧台前。
有人笑著調侃道:“哈,兩位高貴的騎士老爺,他們竟然和我們坐在了同一張酒桌上,要一起喝兩杯嗎?”
洛薩露出謙遜有禮的笑臉:“當然,我請客。”
他說著,屈指彈出了一枚銀幣。
“給這幾位,還有我和我的同伴分彆來一杯麥酒。”
“感謝你,慷慨的大人!”
“天父保佑你,騎士老爺。”
客人喜笑顏開。
洛薩又彈出兩枚銀幣,壓在桌麵上:“準備兩個乾淨房間,還有足夠四個人分彆洗澡用的浴桶。”
說罷,他看向客人們。
“先生們,這幾天聖地有什麼稀罕事發生嗎?”
客人們麵麵相覷,不太清楚什麼才算稀罕事。
難道騎士老爺也想聽聽隔壁家那位石匠的女人,趁著丈夫外出時,給她戴了一頂結結實實的綠帽子的八卦嗎?
這時,有個像是見多識廣的人站出來說道:“騎士老爺,您是個日耳曼人對吧?”
洛薩點頭道:“沒錯,我是阿爾高的洛薩,來自施瓦本的瑞士。”
那人說道:“昨天,我聽一個商人說,你們的那位皇帝,跟亞平寧半島上的倫巴第人打起來了。”
“據說是因為倫巴第人不顧皇帝的命令,抗交十字軍稅,皇帝忍無可忍,才決定對他們動手。”
“啊這...”
洛薩有些難以置信。
這位亨利皇帝,並不像曆史上,同一時期的那位赫赫有名的紅胡子,腓特烈大帝一樣,雄心勃勃。
對於國內諸侯,尤其是本就與大日耳曼尼亞隔了一座阿爾卑斯山的北亞平寧諸侯,他的態度一直相當柔和。
怎麼在這即將與教宗緩和關係的關鍵時刻,畫風突變,要施以雷霆手段了?
有人憂心忡忡道:“這麼看來,日耳曼的十字軍,恐怕要很久才能過來了。”
“這的確是件大事。”
洛薩點了點頭,舉杯灌了一大口麥酒,這種小酒館的麥酒帶著淡淡的苦味與麥芽香,度數可以忽略不計,是解渴的神器。
那人又道:“除此之外就是伊貝林的貝利安,據說要跟呂西尼昂的居伊進行決鬥了。”
說到這兒,他的臉上眉飛色舞,就像是親身經曆過一般:“他們兩個都傾倒於西比拉公主的裙下,為了角逐究竟誰更適合成為公主殿下的夫婿,決心於三日後,在耶路撒冷進行一場騎士的公平決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