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亦有此意,私鹽一案牽涉甚廣,今日那典當行背後的東家,便是尚書令傅大人家中的嫡子傅鈞。”
傅家作為大齊朝四大世家之首,其家主傅承裕更是貴為尚書令一職,原隻掌管內廷事務,後來謝淮書的丞相之位漸漸獨大,帝王便行了製衡之術,拔高了尚書台的權利。
也是因此,滿朝皆知傅家和謝家不大對付。
昨日裡那罪臣趙元良在典當行使人給傅鈞遞了個信,便是想求傅家保他。
那信裴時矜看過,最多也隻能說明兩人過從甚密,並不能直接證明私鹽案就同傅家有牽扯。
可裴時矜知道永禧帝想要的是什麼,也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麼。
因此當永禧帝問他下一步打算的時候,他微微欠身,神情也愈發恭敬,“臣聽聞巡檢司宗大人的愛子同傅鈞關係甚篤,兩人也時常出入那典當行,更巧的是,那典當行所在的位置正是宗大人轄區。”
永禧帝神色一動,“愛卿便就篤定,小宗大人會知道如此秘辛嗎?”
裴時矜搖頭,“微臣不敢斷定,懇請聖上再給臣三日時間,若他二人當真於此事有所營私,臣必會進宮給聖上一個交代。”
永禧帝淡淡頷首。
他十一歲登基,到如今十六年都沒能扳倒數百年根基的傅家,眼下裴時矜將將上任,他自然也不會操之過急。
“你去吧,若有什麼需要支應的,告訴曹公公即可。”
裴時矜合袖應是,恰逢這時,外頭的宮人進來稟報,說是寧皇後過來了。
話音一落,宮人便瞧見年輕帝王牽起了唇角,桃花眼如綴了光,是極深情的神色。
在大齊無人不知,帝後情意甚篤。
永禧帝便再沒了議政的心思,揮揮袖,“快將皇後請進來。”
裴時矜眼觀鼻鼻觀心,當即躬身道:“那臣便先告退了。”
永禧帝頷首,側頭吩咐:“天色不早,曹公公代朕送一下裴大人吧。”
曹元淳自是無有不應,下階走到裴時矜身旁,略略彎身道:“大人請吧。”
裴時矜正色,“有勞公公。”
便是這兩句話的功夫,寧皇後便踏了進來,裴、曹二人見那宮裝麗人風風火火地走來,忙齊齊給她行皇後大禮。
寧若媗隨手揮了揮示意他們免禮,三兩步提裙上了階站到永禧帝身旁,方才福了福身,“臣妾見過聖上。”
這是永禧帝給她的特權,可讓她不必像其他人一樣與他遙遙相對,若無旁人在場自可與他比肩而立。
方才寧若媗進來的急了,倒是忽略了裴時矜,而曹元淳並不算外人。
未待永禧帝反應,她便仰起臉繼續道:“聖上可聽聞丞相府千金混淆一事?今兒筠筠便離開了丞相府,臣妾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隻想著筠筠去年在宮宴上替臣妾解了圍,臣妾心中感激,還請聖上允許明兒讓筠筠進宮一趟。”
正往外走的裴時矜腳步一頓。
前頭兩步的曹元淳似有所感地側頭,他便又若無其事地跨出了皇極殿。
殿內,永禧帝微詫著挑眉,他每日操心的事不少,這等官眷的事自然知之甚少。
他也並未計較寧若媗方才的一點失禮之處,隻頷首道:“這是小事,朕明兒便差人將她喚到乘鸞殿陪你就是。”
寧若媗便露出了一個笑,新桃般的嘴唇上翹著,配著額間的花鈿,比這殿裡的琉璃宮燈和殿外的星辰都還要明亮奪目。
永禧帝拉過她的手,又摸了摸她削蔥似的指尖,“朕還以為你是專程來看朕的,沒想著竟是為了一個外人。”
這會殿裡沒有旁人了,寧若媗便帶著幾許嬌嗔的笑看他:“臣妾自然也是為了看聖上,聖上每日太操勞了,臣妾這不就帶來了參湯!”
永禧帝側眸看她,見她撒嬌模樣甚是討喜,又捏了捏她的指尖,“還算你有良心,走吧,朕去你宮裡瞧瞧。”
寧若媗乖覺起身,又哄著他喝了那碗參湯,兩人便挽著手一起朝著乘鸞殿而去。
偌大的皇宮上頭一輪彎月如鉤,映著宮道上相偕的一雙身影,沿路的宮人俱是屈著身恭敬行禮,偶有膽大些的抬頭看一眼兩人背影,暗暗歎一句天造地設。
大齊這位年輕帝王,在位十六年一直勵精圖治,對待世家亦是十分敬重,唯一一次違背滿朝文武的意願,便是許了一個商女後位。
四大世家的女子他偏都不要,唯要這商賈之家的孤女,也是整個大齊皇室唯一的笑話。
說是這樣說,可世間又有哪個女子不會羨慕?
可是帝王終究還是帝王,即便是皇後的位子給了心愛的女子,為了安撫世家,不還是納了許家和魏家的女子入宮為妃?
可見皇室,終究還是沒多少深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