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 > 曆史軍事 > 在妖鬼世界偶遇前夫 > 16 噬人宅(十二)

16 噬人宅(十二)(1 / 1)

推荐阅读:

李吉在前頭帶路,海潮落在後麵,用手肘捅了捅程瀚麟,小聲道:“你沒事吧?要不要在這裡等我們回來?”

程瀚麟一臉受寵若驚:“多謝海潮妹妹關心!不過不必擔心,在下已作了萬全準備。”

他說著一掀衣襟,隻見衣裳內側密密麻麻貼滿了符咒。

海潮:“……行吧,你小心,彆再叫鬼上身了。”

程瀚麟呲著大白牙:“放心放心,絕對無礙的。”

梁夜看了兩人一眼,一言不發地轉過頭去。

程瀚麟手忙腳亂地係好衣帶,追上前去:“子明,子明,等等我——”

一行人七拐八彎了走了一刻來鐘,便到了李管事所住的小院門前。

小院子地處偏僻,但房舍嚴整而簇新,粉壁雪白,烏瓦油亮,門與窗欞都是新刷的青漆,在陽光下閃著碧玉般的光,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香火氣味。

有嘈雜的誦經聲從庭中傳出來。

海潮想起客房中那宛如新漆的窗欞,心中湧起股怪異的感覺,問道:“好新的房子,是新修的麼?”

李吉撓了撓頭:“沒有啊,主人房還有好幾間未修葺的,哪裡輪得到下人房。”

他環顧四周,嘟囔道:“奇怪,似乎是比昨日新了些……”

正說著,院門開了,蘇廷遠從門中走出來,見到海潮一行,怔了怔,臉上有不悅之色一閃而過。

李吉忙道:“郎君,那觀的道士不見了,奴就將這幾位仙師請了來。”

蘇廷遠已經恢複了彬彬有禮的態度,作了個揖,歉然道:“昨夜叨擾仙師至夜半,不意今日又生事端,在下真是無地自容。”

梁夜抬了抬下頜:“驅鬼是我等分內事,先去看看屍首。”

蘇廷遠將幾人迎入庭中,海潮這才發現巴掌大的院子裡已經站了不少人,除了著青衣的蘇家奴仆外,還有幾個僧道裝束的人,有的在敲木魚誦經,有的在搖鈴作法,庭中燃著香,烏煙瘴氣的。

令她驚訝的是,與他們一起來的假沙門也混在其中。

假沙門看到他們,摸摸光禿禿的頭頂,露出個意味不明的微笑,海潮隻覺仿佛有癩蛤蟆從腳背上爬過,心中一陣膩味。

蘇廷遠苦笑,低聲道:“下人多嘴多舌,消息轉眼就傳遍了,這些阿師、道長也是好心,在下也不好拒之門外。”

簡單一句話已將這些人認定為江湖術士,劃定了親疏和高下。

即便知道應該提防此人,海潮也不免感歎,這人說話還挺中聽。

蘇廷遠將他們帶到房門口,示意小僮開門。

門一打開,撲麵而來的不是血腥氣,卻是一股淡淡的新漆味道。

屋子裡簾帷低垂,隻有門口透進些許光亮。

隱約可以看見牆根處有一堆東西,乍一看隻是堆舊衣裳,細看才能發現衣料底下伸出些灰白透黃,枯枝樣的東西。

雖然心裡有所準備,海潮還是一陣頭皮發麻:“這就是……”

蘇廷遠捏了捏眉心:“一夜之間,好好的一個人就成了這樣。”

程瀚麟一跨過屋檻臉色便是一變,眼睛盯著空白的牆壁,嘴唇微微發顫。

海潮悄悄注意著他,小聲道:“沒事吧?”

程瀚麟回過神來,低頭看著腳下席子:“沒事。”卻未敢再往前一步。

陸琬瓔亦是踟躕不前。

海潮暗暗提了一口氣,和梁夜走上前去。

白骨被衣物覆蓋著,海潮認出那是昨夜李管事穿的衣裳。

她用桃木劍挑開衣物,將白骨呈露出來。

骨頭出奇乾淨,呈現出玉一般溫潤的光澤,沒有一絲血肉殘留,就像是被一群饑餓的小獸細細舔舐過。

然而無論哪種野獸,都不可能將一個人啃食得這麼乾淨,連骨骼之間的關節都消蝕殆儘。

海潮雖然對那刁滑虛偽的老管事沒什麼好感,但幾個時辰前見過的人,就這樣成了一堆零落的枯骨,還是自心底生出一股近乎荒謬的感覺。

梁夜對蘇廷遠道:“府上那位醫女可在?”

蘇廷遠目光動了動,搖頭道:“從昨夜起便不知所蹤,不知是不是叫昨夜的事嚇走了。”

梁夜道:“請借軟尺一用。”

蘇廷遠立刻吩咐小僮去取。

梁夜沒耽擱片刻,將骨骼一塊塊拾起,擺放在地上,拚合成人形。

蘇廷遠在一旁看著,狀似不經意道:“沒想到仙師還會這些。”

梁夜淡然道:“敝派入門首先要學的便是骨骼經脈,不足為奇。”

不知蘇廷遠信不信,海潮卻是知道底細的。

他是什麼時候學會這些的?她越發困惑起來。

待梁夜將骨頭拚合好,小僮也將軟尺取了來。

梁夜測量了骨架的長度,又分彆量了脛骨和股骨的長度,檢查了肋骨估測道:“身長約五尺四寸(1),男子,年紀在六十上下。”

陸琬瓔原本在門口不敢上前,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海潮身邊,好奇地看著梁夜量骨,此時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如何推斷年紀?”

梁夜指著肋骨與胸骨相連處:“少壯者肋骨末端光滑渾圓,隨著年歲增長變得凹凸不平,邊角銳利。”(2)

“原來如此。”陸琬瓔道。

梁夜收起軟尺還給李吉,問蘇廷遠道:“李管事的右臂可曾折斷過?”

“約莫六年前,還在建業時,阿耶不慎跌過一跤,折斷了右臂,”李吉搶著道,“奴聽他說起過……”

他邀功似地看向蘇廷遠,沒想到主人臉若冰霜,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多嘴!這是你說話的地方麼?出去守著門!”

李吉愣了愣,眼眶裡蓄滿了淚水,嘴也癟了起來。

海潮有些不落忍,她不明白直到此時一直溫文儒雅的蘇廷遠,為什麼對一個才死了義父的小僮發火?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梁夜,剛好梁夜也在看她,兩人的目光一觸,她便知道他果然也注意到了其中的異常之處。

“他還隻是個半大孩子,又喪了親,這麼凶他做什麼。”她對蘇廷遠道。

蘇廷遠臉色一僵,隨即道:“小仙師說的是,實在是近來家宅不寧,不由自主煩躁了。”

他叫住李吉,恢複了先前的溫厚:“你去賬房領五貫錢,這個月不必當差了,好生休息。待這裡的事落定,李管事的喪事還要你出力。”

李吉一聽有賞錢,眼中閃過欣喜,隨即看見地上李管事的屍骨,又難過起來,一時似哭似笑,抹了把鼻涕,謝了恩,便退了出去。

蘇廷遠轉向梁夜:“既已驗明骸骨身份確為李管事……”

話未說完,便聽門外一陣嘈雜動靜。

蘇廷遠眉頭一動:“想是官差來了。”

話音甫落,就有一群官差呼啦啦走了進來,一行有五六人,為首的是個年約三十上下的男子,身著深青色官服,腰圍鍮石帶,生得不算魁梧,一張臉棱角分明,英氣逼人,但海潮一看他身形步態,鷹隼般銳利的眼神,便知多半有武藝在身。

來人掃了他們一眼,毫不掩飾地露出厭惡之色。

蘇廷遠忙上前行禮:“小民拜見庾少府。”

來人敷衍地一揖,看著梁夜道:“庾某活了三十年,第一次看見出了人命找道士驗屍的。”

轉頭對個背著篋笥,皂吏模樣的中年人道:“馮十四,有人幫你把活乾了,你這仵作來吃乾飯麼?”

中年人乾笑了一聲。

梁夜恍若未聞,更彆提有一絲一毫的誠惶誠恐。

蘇廷遠忙打圓場,向那官員道:“啟稟少府,這幾位是京都青雲觀的道長,是小民請來替拙荊祈福的,碰巧遇上這事……是小民病急亂投醫了……”

又向梁夜說:“這位是庾縣尉庾少府。”

梁夜隻是略一頷首,袖手站著,絲毫沒有行禮的意思。

海潮對當官的一向沒好感,又見這姓庾的鼻孔朝天,也抱著臂不搭理。

蘇廷遠一臉無奈,向梁夜和海潮道:“少府要勘驗屍骨,還請兩位去廂房用杯粗茶,稍待片刻。”

梁夜道了聲“告辭”,向海潮點點頭。

兩人出了屋子,與陸琬瓔、程瀚麟一起往廂房走。

海潮也不管裡麵的人聽見,故意大聲問程瀚麟:“程師兄,縣尉是多大的官呀?比侍中怎麼樣?”

程瀚麟有問必答:“蕪城富庶,這裡的縣尉當是八品,侍中是正三品。小師妹,恐怕沒人這麼比……”

“原來隻是個八品官呐,”海潮嗤之以鼻,“官不大,官威不小嘛!”

她瞟了梁夜一眼:“我們這兒可有個侍中女婿呢。”

梁夜蹙了蹙眉,嘴唇微微繃緊,什麼也沒說。

海潮回過神自己也覺好笑,權勢真是好東西,連她望海潮都狐假虎威,借起八杆子打不著的光來。

四人去了廂房,仆人奉了茶水來。

喝了兩碗茶,蘇廷遠也把那些官差伺候走了,急急忙忙趕過來,向他們道歉不迭。

“官差怎麼說?”梁夜問。

蘇廷遠苦笑:“李管事的屍骨梁仙師也見到了,那庾縣尉倒是個精悍,不過到底是個普通人,哪裡辦得了這樣的案子。隻是出了人命,總要在衙門走個過場。”

頓了頓,又向梁夜道:“仙師可否儘快開壇作法,將那作祟的妖鬼正法?”

“不急,”梁夜向庭中望了一眼,“鬼怪晝伏夜出,現在施法隻是無用功。”

蘇廷遠道:“那仙師好生歇息,以待天暮。”

梁夜:“雖不能施法,亦須籌備法器用具。有勞蘇居士,安排車馬送我等入城。”

蘇廷遠臉色微變:“寒舍備有香燭符紙等物,仙師儘可取用,若還缺什麼,叫小僮去采買便是,不必親往。”

海潮道:“這蕪州城咱們還沒逛過呢,正好進城瞧個新鮮。”

她說得這樣直截了當,蘇廷遠不好再說什麼,便吩咐奴仆準備車馬。

海潮又道:“剛才那個小僮,李管事那個乾兒,他不是沒事可做麼?叫他陪我們走一趟。”

蘇廷遠還想說什麼,海潮不等他開口,接著說:“對了,我們捉鬼不收你的錢,那些法器什麼的可不便宜,總不能叫我們倒貼的,還有出門在外,總要吃個茶,用個飯之類……”

蘇廷遠無可奈何:“自然自然。”

便即叫來奴仆,吩咐去賬房支錢。

“小仙師,可還有彆的吩咐?”蘇廷遠對海潮道。

他話音裡帶了點半真半假的揶揄,海潮卻渾然不覺:“暫且想不到彆的,想到了再同你說。”

出得李管事的小院,程翰麟長舒一口氣。

海潮問他:“剛才看見什麼了?臉嚇得煞白。”

程瀚麟苦笑:“這回倒是沒看見什麼,隻是一靠近那屋子,便覺足底生寒,隱約聽見牆裡有異聲。”

“是哪種聲音?”海潮問。

程瀚麟搖頭:“說不清楚……我怕重蹈覆轍,不敢靠得太近。或許隻是我神思恍惚,聽錯了而已。”

……

不多時,車馬和錢都準備停當,四人剛到大門口,便看見庾縣尉一行人正準備打道回府。

庾縣尉看見他們幾人,臉色便是一落,轉過頭,用力地一蹬踏馬石,便要上馬。

梁夜卻走上前去:“庾少府請留步。”

庾縣尉微微覷了覷眼,眼神更顯銳利。

他冷笑道:“道長有什麼賜教?”

梁夜仿佛聽不出他言語中道譏嘲意味:“貧道欲和少府合作。”

庾縣尉像是聽了什麼大笑話,向隨從們道:“你們聽見了麼?這位道長要和本官合作!”

隨從們哄笑起來。

庾縣尉抬了抬手,笑聲戛然而止。

“庾某這裡既不需要做法,也不需要念咒。”

梁夜依舊不卑不亢:”如此說來,蘇府的命案,少府已有頭緒了?”

庾縣尉嘴角譏諷的笑容一窒,嘴唇微微扭曲。

“事涉怪力亂神,貧道未必無用。”梁夜退了一步,語氣誠懇。

“這麼說,道長有頭緒了?”

梁夜頷首。

庾縣尉盯著他的臉半晌,方才道:“怎麼合作?”

“貧道五日內替少府查明此案來龍去脈,”梁夜道,“作為回報,請少府幫貧道查兩個人的下落。”

庾縣尉沉吟片刻,一甩頭:“何人?”

“一個是蘇府的秦姓醫女,昨夜不知所蹤,下落不明。”

“另一個?”

“建業洞玄觀的道士。”

庾縣尉笑道:“這買賣倒是庾某占便宜。”

頓了頓:“那道士的下落不必查了。今早城郊山林裡有獵戶發現一具男屍,身上有過所,正是洞玄觀的道士。”

“死因為何?”

“大約是行夜路,遇上了謀財害命的賊匪,”庾縣尉道,“這種事司空見慣。”

梁夜頷首。

“五日,說定了。”庾縣尉道。

“好,也請庾少府費心。”

庾縣尉翻身上馬:“庾某就算把整座蕪城翻個底朝天,也把那秦醫女給你找出來。”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