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改製,非手握最高權利不可!而大明最高權利者就是朕!”
“朕是不會妥協任何人的!”
“朕寧可史書鞭策,也不願讓百姓繼續受苦受難!”
李春芳想要說些什麼,頓了頓,隻輕歎一聲。
“看來臣的確是老了!而陛下正值壯年,陛下的銳氣…臣跟不上了!”
李春芳心善,朝廷內也是人人都說好的好人。
李春芳坐著,回想起自已的一生。
自從記事開始,自已好像就是人緣最好的那個,後來無論是官場還是生活裡,自已都沒有過什麼阻礙和苦惱,每一步都一帆風順。
“嗬嗬,或許這也是老高那小子嫉妒我的原因吧!自已坎坷不易,自然最看不慣的便是我這個一帆風順之人!”
“朕還要討教你!”,朱載坖打斷他的思緒,“高拱和張居正二人,沒了你這個潤滑油,隻怕內閣之後會一些火花啊!”
“他們二人,朕該怎麼辦?”
李春芳想了想,開口道,“此二人都是性格烈如火,堅硬剛毅,一有政見不和,便會擦出火花來。”
“依老臣看,陛下不能以皇帝的威嚴去強迫二人友好,這隻會讓他們更敵對!要他們和好相處,陛下應該以朋友的身份去調解他們!”
朋友?
朱載坖思考片刻。
“朕受教了!”
“臨走之前,還有什麼想要的,儘管提吧,朕無有不準!”
“臣沒什麼奢求的了!”,李春芳搖搖頭,“年少成名,讀書高中,輔佐大明兩代君王!位極人臣!該體驗的臣都體驗過了,此生無憾矣!”
“你…哎!你還是你啊!”,朱載坖無奈發笑,“臨走都不想跟朕要點什麼?”
“臣還是有些自視清高的!不想跟曆史上的那些老臣們一樣!來朝廷的時候兩袖清風,告老還鄉的時候金山銀山的!臣不稀罕那些硬疙瘩!”
說完,君臣二人相視一笑。
臨走時,朱載坖叫住了他。
“李先生,你跟西遊記有什麼關係嗎?”
“西遊記?什麼西遊記?”
朱載坖前世就很好奇,民間傳言說西遊記的作者不隻有吳承恩,還有李春芳。
“臣從未聽說什麼西遊記。”
“哦哦,朕就隨便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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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暖閣,等待許久的張居正立馬打起精神,走上前來。
卻隻看見皇帝是親自送李春芳出來的,君臣還在那裡互相行禮告彆。
“李閣老!”
麵對行禮的張居正,李春芳隻是微微點頭,握住他的手道,“太嶽,你要多努力啊!”
張居正不明所以,隻能再次行禮。
三人走出乾清宮,朱載坖目送李春芳離開。
“呐,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吧,外麵涼快一些。”
“是。”
今年的冬日比較暖和,雪下的雖然大,空氣卻不是寒冷的。
半夜的乾清宮外,一身黃的一身紅的二人邊走邊聊。
陳洪在後麵遠遠的看著他們,頓時被凍的手腳冰涼。
“真冷啊!”,看見旁邊的馮亮穿了暖和的,陳洪麵色不爽道。
“是啊!”
馮亮隻是敷衍了一聲,又戴上了厚帽子。
看對方完全不搭理自已,陳洪氣的咬咬牙,暗暗記下這件事。
朱載坖鬆了鬆腰帶道,“這冬日的龍袍也真是重啊!”
“說吧,朕看出你有心事了。”
“這個…”,張居正尷尬的咬了咬嘴唇,躲閃的看了幾眼朱載坖後道,“臣是來請罪的!”
“哦?”,朱載坖停下腳步,“愛卿何罪之有啊?”
“實不相瞞,臣對徐閣老之事一直耿耿於懷,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臣這幾個月來不止一次埋怨陛下,為何就不能讓徐閣老善始善終呢?畢竟當年陛下為裕王之時,徐閣老雖不是欽點的王府侍講,但在朝局中也是畢竟偏偏袒您的!”
“臣躺在家裡,輾轉反側,臣還依稀記得當年,徐閣老握著我的手說,若此後有什麼閃失,還望太嶽能關照一二!”
“因此,當徐閣老被貶時,臣不僅未能儘到學生的責任,又未能做到他老人家的囑托!這讓臣內心難安。”
朱載坖看著滿天繁星,雙手叉腰,“但看你的語氣,今日不像是來責怪朕的?”
“是!”,張居正低著頭,“臣今日才明白陛下用心,臣看錯陛下了,為此請罪!”
“看錯朕什麼了?”
朱載坖早就料到張居正會對自已趕走徐階一事不滿,特彆是自已還毀了二人之間的師生佳話,讓老徐永遠成為了欺徒欺君的惡人。
“臣看錯了陛下的用心!”
“臣原以為陛下隻是在繼續收攏權力,畢竟徐閣老當朝這些年,背後的勢力已經不小了,陛下已經收複了一部分軍權,人事權在高拱手裡就等於是在陛下手裡,那麼陛下接下來就該清理朝堂了。”
“朕確實清理了朝堂啊?
"徐黨
"被打到的可不少?”,朱載坖道。
“這隻是順勢而為的事情,陛下的用心不在於此。”
“當聽到陛下的新稅法,臣才明白陛下這麼做是為了大明!”
“徐閣老政策告老還鄉,高拱必然趕儘殺絕!而臣也不會放過高拱!陛下為了不讓這件事發生,隻能讓徐閣老自已認罪受罰。”
“同時,安排臣到陝西去,還讓徐閣老汙蔑臣,都是為了把臣頭上的
"徐階弟子
"這個牌子給摘掉!”
“入戲一來,徐閣老也算是保全了自身,高拱如願以償,而臣也被疏遠徐閣老,更沒有了和高拱交惡的理由。”
“而陛下如此大費周章,皆是為了新政!”
朱載坖聽明白了張居正的意思。
之前他隻是以為朱載坖是為了自已的權力才趕走了徐階。
而現在他看到了皇帝新政的開端,既鬆江府的新稅法,同時也看到了這項政策以後必然推廣全國。
“說實話,若讓臣來做主,臣隻敢推行一條鞭法,不敢推行這個新稅法!”
“陛下之勇,臣不能及!”
夜日星空閃耀,雪地潔似白玉,君王傲如雄獅,紅袍銳比飛鷹。
朱載坖笑了。
來到這個世界一年了,自已才算是找到了可以說些真心話的人。
一個無論如何都會站在自已這邊的人。
一個跟自已有著同樣的目標,不顧死後名聲的人!
“朕願為宋神宗,卿可願為介甫否?”
“臣亦願為商君!”
“商鞅被四分五裂了!”,朱載坖看著張居正的眼睛道。
後者抬起頭,豁然一笑。
“但秦國也開始稱霸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