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肉血親?”羅三爺嘿嘿怪笑,幅度之大,似乎笑得渾身都要散架了。
可劈裡啪啦一陣筋骨活動之後,原本岣嶁的老者挺直了腰板,筋骨粗壯,肌肉虯結直接撐破了那身偽裝用的厚實棉衣。
“縮骨術?”尉遲鵬點頭:“這種酷刑一般的法子你為了偽裝用了二十年,當真難為你了。”
“因為隻有還是那般弱小,你才會放心用我”羅三爺冷笑:“不是嗎?尉遲少爺?”
尉遲鵬一愣,這個稱呼他很久沒聽過了,記得很小的時候,自己第一次幫這家夥的時候,他就是這麼喊自己,隨後像一個跟屁蟲一樣跟著自己。
“為什麼呢?”尉遲鵬還是忍不住問道:“我有什麼對不住你的?”
“從主人對奴仆的角度來說,你的確夠厚道了。”羅三爺冷冷道:“重用、賞識,給我機會,吃飯同桌、睡覺同席,如果你一開始就一直明確是主公與臣下的關係,或許要好很多。”
“但你偏偏要假惺惺用什麼兄弟情義”
“我一直將你當做骨肉兄弟。”尉遲鵬認真道。
“然後呢?你娶了兄弟曾經暗戀的人?”
尉遲鵬聞言看了一眼已經冰冷的妻子,深深吸了口氣道:“這麼多年了,你還耿耿於懷這件事?你已經結親生子多年,我以為你早就過去了。”
“過去了?”羅三爺笑得渾身顫抖:“少年時,我以為我與你是兄弟,所以曾在你麵前大放闕詞,曾指著顏氏華麗的馬車豪氣的說著,終有一天,我要鮮衣怒馬,拜將封侯,娶那嚴家的女兒,你那時候怎麼回我的?”
尉遲鵬一愣,時間太過久遠,但他的確記得,那一年兩人都是最輕狂的年紀,醉酒高樓之上,都曾吐露過自己的誌向,那之後,自己還為對方送過幾次信,卻沒想到,顏氏最後喜歡上了自己這個送信的小子。
“我沒想到,你對顏氏如此執著”
“我對顏氏並不執著。”羅三爺收起笑容:“你還是不明白,所以呀,你們這些天生的貴子,根本不明白我這樣的人想要的是什麼。”
“我問你,當年在北地,我立功無數,現在龍椅上那一個明明知道我的能耐,為何不給我封侯?”
尉遲鵬一愣,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原因有二!”羅三爺冷冷的豎起兩根指頭:“第一,在他認知裡,我是你的人,我做任何事的功勞都會算到你頭上,若封了我,便會讓你離心,所以一切功勞都算在你這個大晉軍神的頭上,我永遠都隻是一個幕後軍師。”
“第二,我沒有任何背景,無法習武,沒有術式傳承,縱有一些算計的能耐也隻能依附你們這樣的強者才能生存,所以籠絡我不如籠絡你,反正我也會繼續效力。”
“你”尉遲鵬欲言又止,突然有些明白對方想說什麼了。
“那個少年的夢很早就沒了!”羅三爺冷笑道:“一次又一次的現實讓我知道,我根本和你們就不是同路人,你娶了顏氏,沒有任何負擔,是因為你知道,我與顏氏這輩子都不可能,為何你會這麼想?因為你本質上和那皇帝是一個想法,你從來就沒把我當什麼骨肉兄弟,你認知裡,我從來就不可能與你們是一路人”
轟!
羅三爺的聲音越來越重,身體也越來越重,氣勢隨著話語高漲,一個岣嶁老者此刻完全蛻變,如初生的太陽,在這寒風之中耀眼無比,隻一步,整個南院的地麵都如蜘蛛網般裂開,氣勢如鴻,哪怕是尉遲鵬早有準備,也詫異無比。
對方此時的氣勢,在他眼裡,不下於當年一人擋住朝廷大軍的易大師!
毫無疑問,這是宗師之境!!
“殿下親自約見,還真是讓吾等榮幸,不知這種時候了,殿下約吾等是想說什麼?”
北海城外,太子府一夥人還是來見了三皇子李玉,除了有龍將軍做保證以外,也因為陸生等人隱約猜到,對方想做什麼。
“陸先生是個聰明人,難道不知道本王找你是做什麼?”
“殿下如今穩操勝券,其實沒必要與我們合作。”陸生皺眉道。
“怎麼會?”李玉笑道:“首先本王沒有穩操勝券,其次就算本王穩操勝券也沒必要趕儘殺絕,你們都是各大世家精心挑選給太子的班底,這一點本王從未有過記恨,我那父皇偏愛長兄,早早就斷了剩下兄弟所有機會,你們世家跟風無可厚非,但如今不同,一旦太子沒了,本王作為唯一的貴妃之子,難道沒有投資價值?”
“殿下是否與那妖魔合作過?”陸生皺眉道。
“是”李玉點頭:“她提供了情報,本王要做的便是順勢而為,但本王決沒有參與謀害你家陸二郎的事件當中。”
“殿下可知道那東西有多危險?一個畫靈混入了皇子之中,一旦它謀劃成了,會是什麼後果?”
“本王當然知道!”李玉鄭重道:“但本王絕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而且你也應該知道,所有皇子中,本王是最為清白的,我母族秦家是千年世家,那妖物不可能替代得了秦家的嫡女嫁入皇室,相反,本王的其他兄弟皆是普通官員之女,最是不容易自證清白,太子若沒了,投資本王最無風險不是嗎?”
“殿下說得有道理”陸生看向李玉身旁的龍承:“龍將軍也這麼想的?”
龍承沒有說話,他的名字是爺爺取的,龍家子嗣單薄,到這一代隻剩他一根獨苗,出不得任何差錯,如今的局麵,太子殿下已是窮途末路,他作為龍家唯一的嫡子,不可能把賭注全押在太子身上。
“我明白了”陸生點頭,深深吸了口氣:“殿下想怎麼做?”
“掩護秦方與你們一起回去,以龍將軍和秦方的實力,對付現在病入膏肓的尉遲將軍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情報裡說,尉遲家那幾位都有可能是那怪物的寄生者,你們應該也清楚,那樣的怪物放出來是什麼後果,把他們都殺掉,北海軍群龍無首,你在以太子令穩住北海軍,則一切塵埃落定!!”
“洪將軍要做什麼?”張瑞看著躁動不安的尉遲洪最終起身要往南院走,他直接讓慕容雲姬攔住了去路。
“張大人!!”尉遲洪指著南院:“你剛才也感覺到了吧?”
“額”張瑞頓時有些尷尬,他還真感覺不到。
到了現在,幾乎沒人相信自己還是一個凡人,南院裡爆發的威勢很可怕,但他真感覺不到裡麵發生了啥
鐘羽此時臉色複雜無比,他本人是非常崇拜羅三爺的,一個無法習武又無法科舉的人,能走到如今這一步,在他看來是逆境求生的最佳正麵案例,卻沒想到是一個陰謀家,還是一個為了一己之私能謀害一城之人的怪物
“宗師!”尉遲洪咬牙道:“我這輩子隻見過一次,便是帶著北海軍參與圍剿天雲城那一次,一人一劍,可敵千軍萬馬,您讓我父親一個病危之人去對付那樣一個東西,您怎麼想的?”
張瑞歎了口氣:“既是宗師,您去了又能怎麼樣?”
“讓大軍圍剿”
“厲害的武者大軍留得住嗎?”張瑞無語的看著對方:“一旦讓他跑了,就真可能找不到了,尉遲鵬將軍還是會死,太子也會死,你們尉遲家養了這麼一個怪物出來,您覺得天下人會怎麼看你們?”
“可”尉遲洪急了:“也不能讓父親送死呀。”
“不一定是送死”張瑞搖頭。
“張大人可知宗師與半步宗師的區彆?”鐘羽皺眉道。
“大概知道一些吧”張瑞笑道:“雖然本官不是武人,但也不是完全不懂,可那怪物並非完整的宗師。”
“什麼意思?”尉遲洪連忙問道。
“也許在身體力量上,它已經達到那個水準了,但境界上絕對沒有”張瑞分析道:“羅三爺不是武學世家出身,沒有任何家學支持,曾經也不是個武人,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得到力量的這些年裡,也不敢輕易暴露,沒有與人交手成長的可能,下官雖是一個外行人,但至少也知道,武道這種東西,不是光有力量就行的吧?”
“這”尉遲洪與鐘羽頓時互相看了一眼。
“國公大人則不一樣”張瑞壓低聲音,幽幽的看著裡麵:“他雖現在虛弱無比,但他的境界還在,以前一直跨不過宗師的門檻,是因為他沒有把握與宗師人物一戰,畢竟他背負了整個尉遲家,不會輕易拿性命開玩笑,但這一次不一樣,一個沒有境界的宗師,是他這輩子能選到的最好的對手!”
“您的意思是”尉遲洪眼睛猛地瞪大,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但又帶著無比的期盼。
宗師尉遲家心心念念的了幾百年,如若成了,可比一個太子親戚要有用得多!
“一切都得看國公大人本身了”張瑞看著裡麵,一臉高深的樣子,實際上心頭完全沒底。
絕境突破,那是王道漫畫和小說才有的內容,現實中很大概率是被活活打死,如果尉遲鵬死了,他會第一時間讓慕容雲姬帶自己跑路,那樣一個成長沒有上限的怪物,已經不是自己該考慮怎麼對付的了,而是全天下的人該考慮怎麼對付
而且現在變數不小,外圍等候的李玉,那個畫市裡的主人,心懷二心的太子府幕僚,還有那個陳宵,沒一個簡單的。
之所以自己會選擇這一條路也是為了快刀斬亂麻,如此複雜的局麵當中,時間拖得越久越麻煩,而且這一次也是為了實驗一件事。
張瑞再次看向自己身旁懸浮的鋼筆
補全設定沒有副作用,而若是之前曾經沒想到的設定再補上去,那是否會有副作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