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前
守衛在北院的護衛數量不多,比起夫人顏氏所在的南院和太子所在的東院,這裡守衛稀薄的嚇人,在北海這個地方,又是冬季,白天沒有日照的情況下,當真是寒風瑟瑟,淒冷無比,守衛稀薄讓這裡更是看起來有些淒涼,很難想象尉遲家的家主會被安排在這裡。
家主所在的房間一處炭火都沒有,但整個房間卻溫暖無比,隻因門口處的一個守衛
那護衛看起來三十歲不到,麵容清秀,身材也不算魁梧,但隻要是武者靠近就知道這是一個厲害人物,他隻坐在門口,整個房間就溫暖如春,如一座烘爐,甚至都能吸引到一些鬆鼠慢慢靠近,院子裡的貓也大多靠近了房間。
“鐘大人,用飯時間到了,今日廚房做了鹿血粥”
中年男子繼續閉眼養神,隻是點頭回應:“放旁邊吧。”
“大人”其中拿著飯盒的護衛靠近壓低聲音道:“鐘家六位公子四位小姐已經安排上船,入選名單裡除了大房的太太外,還有三房家的夫人”
“三嫂書香門第出身,父親鐘太青是白鹿書院的副院長,琴棋書畫精通,更通經義國論,選她是因為她能補足家學,武夫不代表不懂墨水,今後想要翻身,家學不得過於單薄。”
“大人說得是可您”對方剛想說話,卻又被男子突然睜眼一瞪,頓時將話又吞了回去。
此次尉遲家多半已經完蛋了,但尉遲家根基深厚,在北海外很多島國都有生意,保留火種退到北海,未來終歸是還有一些希望,鐘家是附屬家族,尉遲家興盛的時候跟著吃香喝辣,如今遭難了,自然也不可能不受牽連。
家族裡在軍中任職的估計一個也跑不了,成年男子比較重要的,也很難逃得了,朝廷需要一個交代,若是重要人物走得太多,必會出兵追擊,那便可能一點火種都留不了了。
可不管怎麼說,鐘羽作為家裡最有天賦的子弟,三十歲的一品先天武夫,大內比武時還打平了青山派的掌門,如此天賦之人,本應該一起撤離北海的,卻非要留在這裡,守著那快要死掉的尉遲家主。
“讓家裡其他房的人不要再起名額爭執,讓二嫂也不要鬨了,若是再鬨,她那上船的兒子、女兒,就丟海裡去”
“是”護衛抬頭,剛想回話但一下就愣住了。
不知何時,兩人之間多了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大約一米出頭,看著無比單薄白嫩的女孩,在這寒風瑟瑟的天氣裡,這般單薄的孩子若是放在外麵,都會引起很多人的擔心,可放在這裡就很驚悚了!
“你什麼人?”護衛紛紛拔刀。
“住手!”鐘羽立刻喝住所有人,他臉色凝重,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拱禮:“不知哪位前輩降臨?有何指教?”
大白天的,沒有任何征兆,活生生就出現在自己眼前兩米不到的範圍,在剛看到對方的一瞬間他就知道自己這一群人沒有任何反擊之力。
以對方這種鬼魅般的身手,如果想殺自己,自己剛才根本就不會有任何反應。
“我家先生要見尉遲鵬!”
幾個護衛臉色一變,但卻沒有魯莽怒喝,他們都是有眼力勁的,也明白這樣一個人能大白天悄無聲息出現在這裡代表什麼。
什麼時候世間有這號人物了?難道是傳說中那些練功練到返老還童的怪物?
“不知前輩口中的先生在哪兒?”鐘羽小心翼翼問道。
“你沒資格見,也沒資格問”女孩冷冷道。
鐘羽咬了咬牙,算著如果出手會有多少勝算,不說勝算,至少能拖延多少時間,讓家主先逃離這裡等到支援
“讓她進來吧。”屋內厚重疲憊的聲音響起,很多護衛一怔,都說尉遲老爺現在已經昏迷不醒多日了,沒想到還能說話的,難怪剛才鐘大人不讓他們說尉遲家的壞話。
“是”鐘羽猶豫一瞬,最終起身:“前輩這裡請”
進到房間後,慕容雲姬終於見到了彆人口中的軍武第一人。
此時的尉遲鵬看起來無比虛弱,臉色蠟黃,但正坐在床榻之上腰板挺得筆直,慕容雲姬能明顯感覺到對方體內有一股蓄勢待發的力。
像一座冰封的火山,但其內的能量卻是驚人可怕。
“你留著這一擊是為了等幕後的人?”慕容雲姬皺眉看著對方道。
“是”尉遲鵬勉強笑道:“但看樣子姑娘不太像幕後之人。”
慕容雲姬沒有多話,展開畫卷,裡麵穿著綠色官服的張瑞直接走了出來。
還真是方便呀
張瑞看了看四周心中感歎,若是此次失敗,可以考慮多找幾隻畫靈,這樣全家都可以藏在畫卷裡,讓慕容雲姬帶著他們全家逃到海外去,也算有條後路。
“張大人?”尉遲鵬眯眼道。
張瑞聞言看向對方,心道:看樣子尉遲鵬還是能控製院子的,自己剛來不久,對方就知道自己信息了。
“下官張瑞,見過國公大人。”
“張大人不必客氣,您能為了國家大局,甘願來北海冒險,已是世間少有的氣節,若是此次某能渡過此劫,定交下你這個朋友。”
張瑞聞言卻是歎了口氣。
“張大人是覺得尉遲家渡不過此劫?”對方笑著問道。
“尉遲家能不能渡過下官不知道,但國公大人怕是不行”
尉遲鵬聞言定定看了張瑞良久,最後點頭道:“我明白了,張大人是想來讓我出手的?”
“是”張瑞行禮:“那怪物一直沒有動手,就是因為對您沒有把握,可一旦國公大人沒撐得住,死於疫病,那它便能吞噬您的一切,彆說這北海,怕是這世間都不一定再有對手,再配合它本身的疫病能力,便是天下人的劫難!”
“看來張大人已經確定是誰了?”
“羅三爺!”張瑞直接道。
“你說什麼?”一旁一直沉默的鐘羽瞬間炸裂,在知道鐘家九成的人都要給尉遲家一起陪葬時他都沒這麼震驚過。
而相反,尉遲鵬聽到這個名字之後隻是短暫的錯愕,但臉上卻並沒有那種不可置信的神情。
“看來國公大人並不驚訝”
“先生這麼荒謬的話,家主自然不會驚訝!”鐘羽冷冷道,在這個尉遲家,他最傾佩的便是羅三爺,從小先天有缺,無法練武又無法參加科考,卻硬生生憑借其能力成為尉遲家最受尊敬的客卿,心底深處,他甚至欽佩羅三爺更甚尉遲家主。
尉遲鵬伸手攔住了還待說話的鐘羽,看向張瑞歎了口氣:“張大人是怎麼猜到的?”
“二十年前幽雲之戰,國公大人大破幽州鐵騎,斬首近十萬,下官不是不相信兩軍對陣,可以以少勝多,曆史上這樣的例子不少,但幾十倍的兵力懸殊還能全殲的下官翻遍曆史書也沒看到過。”
“結合如今出現在北海的情況,下官大概有了猜測,國公爺應該二十年前就看到過這種疫病的對吧?”
鐘羽瞪大眼睛,剛想怒喝反駁,卻被尉遲鵬先開口道:“張大人當真不凡,當年的事,全京城無數大世家都想找我尉遲家的破綻,推翻那次功勞,但都做不到,張大人竟一眼就看出了當年的真相,若非張大人看起來如此年輕,我都要懷疑您就是那位算儘天下的天機先生本人了。”
“不敢與那位前輩比肩”
“可是張大人,您既然猜出了當年的真相,為何會認為被附身的是羅三爺而不是我?”
“以那怪物的能耐,如果是在國公大人您身體裡寄生了二十年,而且當年還吸收十萬大軍的血肉,哪裡還可能是什麼半步宗師?也根本就不需要去扶持什麼太子。”
“彆說是國公大人您,恐怕是一個稍微有資質的武人,在十萬大軍的精血供養之下,也早成為天下大劫了,唯一的可能隻有一個,當年那怪物附身的,不僅毫無天賦,還可能是一個先天殘缺之人,隻有這樣,才能成長得這般緩慢。”
“原來如此”尉遲鵬深吸一口氣,眼中滿是悲色。
“大人曾經就沒懷疑過?”張瑞好奇道。
“懷疑過的”尉遲鵬點頭:“那一日的晚上他突然提議出兵,像是知道了北齊大軍內部會發生什麼事,我就懷疑過的,隻是這麼多年,他都沒有再做過什麼,漸漸的,我便沒有了戒備。”
“那這一次北海疫病,您就沒懷疑他?”
“也懷疑的”尉遲鵬苦笑:“隻是我想不到他有什麼動機?我尉遲家發展勢頭如此之好,隻待太子登基,便是大晉第一軍武世家,他是我們首席客卿,地位自然水漲船高,為何要做出這樣的事?”
直到剛才張大人告訴我,那怪物能靠著屠戮彆人彌補自身先天不足的時候,我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原來
南院:
“沒想到呀”羅三爺看著一臉冰冷的尉遲鵬,嘿嘿笑道:“千算萬算,沒算到會出現這麼一個不知哪冒出來的小子,居然能知根知底,你運氣怎麼每次都這麼好呢?”
“我以為我們雖不同姓,卻是有著堪比骨肉血親的情義!”尉遲鵬緩緩站起,渾身氣血爆發,如一輪升起的太陽,整個院子的水分幾乎瞬間乾枯。
再次看向這位從小到大的兄弟,尉遲鵬眼神再無一絲溫度和猶豫。
原來從一開始對方的目標就不是太子,他從頭到尾對方要殺的就是尉遲家,原來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