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天空之上烏雲密布,悶雷聲不斷響起,原本淅淅瀝瀝的細雨變得越來越大。
看樣子這場雨還會下一整晚!
吃過午飯之後,李驍便是躺在床上入睡,直到子時才被外麵的聲音吵醒。
子時,也就是晚上十一點,到了出發的時候了。
穿好衣服之後,李驍和大虎、二虎來到了外麵房間。
晚飯已經做好,主食是昨天吃剩下的馬肉,搭配著鹹菜小米粥,李驍吃的很香。
老爺子、外公、趙老頭等人都默默的吃飯,誰也沒有說話,隻能聽見咀嚼馬肉和呼嚕嚕喝粥的聲音。
隻有老太太和秦大妮,坐在一旁,什麼也吃不下,悄悄的抹著眼淚。
她們都清楚今晚上這群男人要去乾什麼,她們更害怕這群男人會回不來。
“彆哭了~”
“跟哭喪似的~”
老爺子吃著馬肉,對著老太太和秦大妮訓斥道。
出征在即,最忌諱哭哭唧唧的。
所以,古代正規軍隊戰鬥之前,一般不會讓士兵與親人見麵,影響士氣。
也許是大兒子的死讓老太太深受打擊,這一次並沒有理會老爺子,而是走到李驍三人麵前。
摟著三人的腦袋說道:“你們,可一定要平安的回來啊~”
大兒子已經沒有了,二兒子不知所蹤,老太太不想再失去孫子了。
“奶奶,我們會小心的!”李驍點頭說道。
目光又堅定的看向秦大妮,讓她放心!
而老爺子對老太太的行為極其不滿,嗬斥說道:“你如果想讓你孫子死,那就繼續說!”
所有老兵都明白一個道理,越怕死就越容易死。
老太太這般舍不得孫子,有可能會讓李驍三人心裡產生動搖,從而對戰爭更加的畏懼。
在與敵人廝殺的時候,總想著如何讓自己不受傷。
可那樣的話,離死就不遠了。
“彆聽你奶奶瞎胡說~”老爺子看向李驍三人說道。
“你們隻管向前衝,有刀來了,老頭子我給你們擋!”
老爺子擔心的倒不是李驍,而是大虎和二虎。
李驍成熟穩重,即便是在戰鬥的時候也能保持冷靜,這樣的心性不會輕易被情緒羈絆,所以老爺子很放心。
不放心的反而是大虎和二虎。
大虎雖然也挺沉穩的,但比李驍來就差很多了。
而二虎就更彆提,衝動暴躁,但也是最不穩定的。
“旁邊那三個契丹人怎麼樣?”老爺子看向秦大妮繼續問道。
“沒什麼異樣,一整天都待在屋子裡,剛才給他們送去馬肉的時候,三個人都在呢!”秦大妮說道。
老爺子輕輕點頭,放下心來。
雖然這些契丹人有葛邏祿人有仇,但是也不能不防,凡事就怕萬一。
這可是關乎著河西堡以及其他三堡,一共將近六百人的性命。
一旦被葛邏祿得知消息,提前布置了埋伏,後果不堪設想。
一切的小心都不為過!
“等我們走後,你們要小心一些,這三個契丹人要是有什麼壞心思,立刻讓人射殺。”老爺子目光凶狠,殺氣騰騰的說道。
秦大妮輕輕的點頭,表示明白!
吃飽之後,眾人佩戴好弓箭武器,穿上了蓑衣,走出了屋門,外麵依舊下著雨點,遠處幾十米開外就已經看不到了。
陸續的,越來越多的人從各個院子中走了出來。
他們騎著戰馬,身披蓑衣,手握長矛,腰跨彎刀,馬背上還掛著弓箭,全副武裝的慢慢前行。
在他們的身後,是眾多親人們擔憂的目光和不舍的神情。
但誰也無法逃避這場戰爭,不想被葛邏祿人奴役,他們隻能走向戰場。
慢慢的,所有人宛若洪流一般的彙聚在了一起。
河西堡以北的空地上,四百多騎兵黑壓壓的一片,沉默的佇立。
沒有人說話,隻有身下的戰馬受到悶雷的驚嚇,在不安的嘶鳴。
“轟轟轟~”
又是一道閃電劈過,紫色的光芒瞬間照亮了大地。
這一瞬間,能夠清楚的看到四百多身穿蓑衣的騎兵,宛若魔鬼一般寂靜無聲,每個人的臉龐上都流露著肅殺、沉默亦或者是緊張。
而在眾人最前方,老爺子三人正騎在馬上,凝望著眾人。
李驍則是跟在老爺子的身後。
雖然他成為了河西堡主,但今天這個陣仗他是明顯壓不住的,必須老爺子出馬才能壓攝住其他三堡的人馬。
“用布條,將馬的耳朵堵住,用木頭,將馬的嘴巴全都銜住!”
老爺子開口第一句話便是命令道。
馬怕雷聲,所以必須要堵住戰馬的耳朵,防止受驚不受控製。
銜住馬嘴也是防止戰馬嘶鳴,驚動了敵人。
其實稍有經驗的人都知道這些事情,老爺子主要是在告訴二虎、鐵頭這些年輕人。
防止他們匆忙上陣,而緊張忘記了。
而且一般的夜間偷襲,除了銜著馬嘴,還要包著馬蹄。
但是今天下雨,地麵濕潤,戰馬踩踏也不會發出太大的聲音。
用布包裹的話,遇水增重,反而會影響戰馬的速度。
“三河堡已經被葛邏祿人攻占,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河西堡與河東堡。”
“再然後就是塔寨和孤山堡。”
“為了不讓你們的妻女被葛邏祿人糟蹋,為了不讓你們的孩子家人成為葛邏祿人的奴隸。”
“今天晚上,隨我突襲三河堡,殺光所有葛邏祿人!”
老爺子冰冷的聲音在雨夜中響起,滿是肅殺的吼聲傳到每一個人的耳中。
沒有太過於熱血和激蕩的話語,老爺子隻是告訴他們一個事實。
不打敗葛邏祿人,所有人都要家破人亡。
而也正因為此,在場的每一個人瞬間都變得殺氣騰騰,暗自握緊了手中的長矛彎刀。
“殺!”
“殺~”
“殺!”
低沉的吼聲在雨夜中響起,凝聚著肅殺的力量,在這風雨中不斷的盤旋回蕩。
“出發~”
老爺子沉聲的大喝道,調轉馬頭,一馬當先向著三河堡的方向走去。
秦開山、趙鐵柱、李驍等人隨後緊緊跟上。
河西堡與三河堡的距離並不是太遠,隻有四十裡左右。
正常情況下,用不了一個時辰就能到達。
但是今晚,速度卻慢了很多。
黑夜行軍本就非常危險,更何況還是在雨夜。
可好在河西堡周圍的漢人們經常下河捕魚,得到魚肝油的有效補充,所以夜盲症的比例遠低於其他的遊牧民族。
這也是李驍敢於提出夜襲的原因。
更何況這些人都是朝夕相處的同村人,彼此之間非常熟悉,緊跟著前麵的人,基本上不會出現走散的情況。
直到半個時辰之後,眾人行至一塊坡地的時候,老爺子突然抬手示意眾人停下。
他眯起眼,仔細聆聽著風雨中的動靜,多年的征戰經驗讓他察覺到前方的異樣。
而其他人也立刻警覺起來,紛紛握緊武器,準備迎接可能的戰鬥。
“應該是河東堡的人馬到了!”老爺子微眯著眼睛,盯著遠處的一片黑暗。
河東堡距離三河堡更近一些。
所以河東堡的人馬沒有去河西堡,而是在路上彙合。
果然,不久之後,黑暗中奔來了一匹快馬,而老爺子則是對著三爺爺使了一個眼色。
對方立馬打馬前進,片刻之後返回,彙報說道:“是河東堡的人!”
老爺子微微的點頭:“走~”
眾人這才慢慢的向前走去,最終與河東堡的人彙合在了一起。
河東堡的當家人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壯漢,胳膊都快要趕上成年人的大腿粗了,整個人就像是一頭巨熊騎在馬上。
滿臉的橫肉外加絡腮胡,連手裡握著的槍杆都要比彆人的粗幾分。
這個人李驍很熟悉,名叫羅平!
和李家是親家關係,是李驍大姐的公公!
現如今是河東堡的堡主!
他走騎馬來到老爺子麵前,恭敬的喊道:“李叔~”
老爺子輕輕的點了點頭,先不提兩家的親戚關係,就說老爺子和羅平老爹的關係,這聲叔也當得起。
“哈,小平子,一年多沒見,你又長肥了啊!”
“再這麼胖下去,以後連騎馬都費勁!”外公秦開山笑著說道,還用手拍了拍羅平的肚子。
邦邦響呢!
羅平也是無奈苦笑:“秦叔,彆笑話我了。”
“我這也是沒辦法,喝水它也長肉,減不下來了!”
“嗨,那沒辦法了~”秦開山搖頭笑道。
轉頭衝著旁邊的趙鐵柱說道:“要是放在中原,小平子的這身子板,妥妥的得是個大將軍。”
胖的都快騎不上馬了~
與河東堡的人彙合之後,四堡聯軍終於成型,整支隊伍更加強大了。
兵力達到了將近六百人。
在雷鳴電閃的雨夜之中,這支隊伍向著東北方向慢慢前行,距離三河堡的位置越來越近。
又過了一個時辰,老爺子再次伸手,讓眾人停了下來。
“馬上就到了~”
“前麵就是三河堡了!”老爺子沉聲的說道,犀利的目光凝望著遠方的黑暗。
雖然因為雨夜的阻隔,什麼都看不到。
但是老爺子對周圍的地形非常熟悉,閉著眼睛都知道三河堡的位置。
“葛邏祿人應該已經睡熟了~”趙鐵柱仔細傾聽風雨中的聲音,三河堡方向沒有任何的動靜。
“再等等~”
老爺子輕輕搖了搖頭,沒有選擇立刻發動攻擊。
而是再次看向了旁邊的三爺爺,對方立馬掏出了一根手指粗的木頭。
放在嘴邊吹響~
“唳~”
“唳~”
“唳~”
淒厲而尖銳的響聲在這雨夜中響起,風雨無法阻擋它的傳播,但是卻並沒有引起葛邏祿人的警覺。
因為這跟木棍吹響的聲音,非常類似於鷹啼。
葛邏祿人即便是聽見了,也隻會以為是蒼鷹在嘶鳴。
而伴隨著三聲長短不一的鷹啼落下,不久之後,三名騎士從遠處的黑暗中出現,向著大部隊的方向快速奔來。
“大伯~”
等人三人抵達之後,最前麵的人便是開口喊道。
此人正是李大山!
白天的時候便是被派來三河堡偵探敵情,一直隱藏到了深夜。
此時已經下了很長時間的雨,三人雖然都穿著蓑衣,但也同樣被凍的瑟瑟發抖。
不過他們這一天的煎熬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