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宣脊背發涼,視野中一架青銅車輦從荒廢多年的小鎮中飛出,駕車的四目神人揮動布滿青鏽的長戈,一下子將褚姓老者的頭顱斬下。
“嗷!”
一匹栩栩如生的青銅馬,在空中咆哮,車輦馳掣,離地一丈高,速度極快,這幅場景太過驚人。
“竟然會飛?”
陳宣目瞪口呆,許多普通人希冀練炁的終極執念,便是——禦空!
此刻,這禦空的一幕,就在陳宣眼前突兀浮現,但卻帶著大恐怖,血與火在流淌。
“啪嗒!”
褚火棍的頭顱滾到地上,頸項中噴薄出大量的血與火。
“咕……”
四目神人單手舉起老人殘軀,痛飲熱血,那張灰敗枯槁的僵硬麵容上,滿是陶醉之色。
“褚老先生,還有後招。”
陳宣迅速從空地逃進樹木繁多的林地,遠遠觀察鎮口處那不知是妖祟還是鬼物的四目神人。
事實上,他心中不認為褚火棍會輕易死去。因為,他並未發現【小陰間】降臨的痕跡……玄貓娘娘還沒來呢!
而且,褚火棍身軀被鎖鏈鎖住,他先前強行救助隻會將自身提前暴露。
“那便是傳說中的仙炁麼?”
陳宣喃喃自語,遠處雪地上,褚火棍那顆慘不忍睹的頭顱,正像顆西瓜似的,偷偷摸摸在地上滾動,迅速遠離桃鎮。
他的脖頸下方沒有流淌血液,而是縈繞著一縷赤紅色的仙炁。
火德【赤炁】!
“汩汩!”
四目神人大快朵頤熱血,餘光瞄了一眼,褚火棍立刻鎮定的停止滾動,一臉偷雞摸狗的討好之色。青銅神人愣住,旋即抬起鏽跡斑斑的青銅戈,猛地投擲過去。
“狗東西,不懂尊老愛幼!”
褚火棍偽裝不下去了,破口大罵,然後頭顱猛地從地上彈射而起,脖頸處拖著尾焰在空中劃出拋物線,精準無誤的落在陳宣腳下。
“砰!”
這一幕發生的太快,陳宣正偷窺的起勁,就錯愕發現這頭顱徑直朝他而來,並且猛地一下咬住他褲腿,嘴中含糊不清的嘟囔大叫:
“小王,快跑!”
“褚老頭,你不要害我啊!”
陳宣汗流浹背,這老頭根本沒個長者樣!他拔腿就跑:問道:“這些玩意兒是何來頭?”
褚火棍尖牙利嘴,咬死褲腳不鬆口,含糊道:“一群死而複生的古鬽,魑魅魍魎二十四鬼怪之一!”
鬽者,一種山澤鬼怪。
從古舊器物、禮器中誕生靈性的鬼怪,喜歡在夜裡食人血。
傳說中,人世間有二十四種鬼怪,禍亂世間。其“仙鬼橫行”中的“鬼”,便是指二十四鬼。
陳宣沒料到自己竟遇見了古鬽,感覺又漲了見識,心道:“這四目鬽,身穿青銅甲胄,手握青銅戈,架著青銅車輦,莫非它是地下墓穴中陪葬的兵俑所化?”
“嗷!”
四目神人疑惑的注視林間,旋即揮了揮手,頓時,一匹青銅大馬脫韁而出,眼中閃耀著金色燭火,朝陳宣追了上去。
陳宣汗毛倒豎,在山林中急速穿梭,以沿途的樹木阻擋其速度。
“小王,你昨晚吃了什麼靈丹妙藥?”
褚老頭突然詫異問道,他察覺到陳宣奔跑時,有一股灼熱的氣血撲麵而來。
這股強悍氣血之旺盛,絕對超過兩千斤,已經不弱於普通的羽化練炁士,甚至直接超過他家那兩個資質不錯的小輩!
這令褚火棍震驚,同時,心中極度疑惑,為何短短兩日未見,這年輕人體質就發生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
“羽化!”
陳宣語氣簡短回應,並讓陳火棍安靜,不要出聲打斷他逃跑時的呼吸節奏。
“什麼?你昨晚才開始羽化!”
陳老頭頓時驚叫出聲,差點從褲腳上跌落,瞪大眼眶:“你是說,那天在破廟子裡見麵,你還未羽化!”
尚未羽化,凡人之軀氣力就已接近千斤?
這發現太嚇人,陳老頭心頭震動,這羽化前的根基太牢固,簡直不像是身軀孱弱的人類。
而且,他立刻意識到,陳宣資質極好,遠超他之前想象,等徹底走完羽化路,其氣力或許能猛增至四五千斤!
若有天材地寶加持,甚至可能比肩赤鴉城天賦最高的那一批人!
“練武之人就是這樣的,你再嘰嘰歪歪,我不管你了。”
陳宣嗬斥,覺得陳火棍這老頭實在聒噪。
他轉身看向後方窮追不舍的青銅馬鬽,心頭又是一陣無名火起:
“裝神弄鬼,真是慣著你了!”
泥人尚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是練武之人!
而且,陳宣已發現這青銅馬看起來嚇人,但事實上,並非不可力敵。他連黑熊都獵殺過,還怕一匹馬不成?
“砰!”
陳宣當即不再忍讓,停下將全身氣力彙聚至雙拳之上,砸斷一隻碗口粗的小樹,然後一腳攔中踩斷,雙手拖動這根近兩米長的大木棍,直接反衝回去。
“哐!”
青銅馬正追的起勁,就看見前方人影極速倒折回來,下一刻,陳宣抱起樹乾猛地橫掃過來,宛如銅鐘大呂的碰撞聲響徹林間,碎木屑橫飛。
“嗷。”
青銅馬頭暈目眩,搖晃著頭顱,下一刻,陳宣已經扔掉斷木,雙手抓住青銅馬的一條腿,雙臂沛然巨力爆發而出。
“轟!”
青銅馬被整個掀翻在地,它眼中終於泛起一絲恐懼,吼叫著掙紮起身,試圖飛離林地。
陳宣直接翻身騎上馬肚,雙拳緊握,缽體大的硬拳狂風暴雨般砸在青銅馬頭顱上,連砸幾十下。
“喜歡追是吧!”
一個個超過兩千斤巨力的剛猛硬拳,如鐵錘一般砸的青銅馬眼冒金星,臉頰凹陷,鋼牙折斷,整個下頜都被打歪。
“嗷嗷嗷!”
青銅馬嚎啕大叫,直接被陳宣的拳頭打蒙了,自己這到底招惹了一個什麼怪物,太凶殘了!
“狗東西,狗東西!”
另一頭,褚火棍也在大發神威,他瘋狂撕咬青銅馬的臀部,口齒間噴出一股股【赤炁】,火光將馬臀的脆弱部位燒的通紅,幾乎要融化成鐵水。
陳宣感受到背後的高溫,回頭一望,頓時目瞪口呆,一陣錯愕。
這褚老頭,瘋了不成……
“嗚嗚!”
青銅馬痛不欲生,並感到極致的屈辱,眼中流淌出淚花。
強烈的求生欲望,竟令它開始發出求饒之聲。
“你願意臣服了?”
陳宣察覺到這種討饒的情緒,心中一動,手掌緊緊抓住馬鬃毛。
隨後,轉身要求褚老頭不要再攻擊青銅馬的臀部,這太侮辱馬了。
“你以為我想這樣做,拚命了啊!”
褚老頭不滿的抱怨:“誰知道你這麼能打……”
練武出身的練炁士,就是不一樣,戰力強的令人發指。
他此刻看待陳宣,心中都一陣發怵,那種威猛霸道的拳頭落在人身上,簡直是一副不可想象的血腥畫麵,即便是如他這樣的練炁士,也照樣會被打成一攤肉泥。
同時,他嚴肅警告陳宣,不能將這事說出去,老人家就靠一張臉麵活在世上。
“我什麼也沒看見。”
陳宣連忙點頭,旋即疑惑的詢問褚老頭,桃鎮到底發生了何事。
還有,他那長著一雙桃花眼的孫女,還有病癆鬼樣的孫子去哪了。
“這件事,我也感到莫名其妙。”
褚老頭解釋說,他們一行人昨晚夜宿在桃鎮裡,起先並沒什麼怪異之處。
後來,他半夜偷了孫女的酒葫蘆,喝多了,倒頭就睡。
一覺醒來,已經被四目神人掛在鎮外的木樁上。
自己的孫女孫子實力薄弱,見勢不妙,逃走搬救兵去了。
“酒色誤事,從今日起開始戒色!”
褚老頭語重心長的告誡自己,像是下了莫大決心。
陳宣聽得嘴角扯動,問道:“接下來,你要怎麼辦?你這個樣子,還能活多長時間?”
他虛指了下褚老頭的腦袋。
隻剩下一顆頭,還能活蹦亂跳,陳宣很感興趣。
“赤炁保我三念不消,暫時還死不了……能殺死練炁士的,隻有仙炁。”
褚老頭解釋道,想以俗世手段殺死一個練炁士,非常難,需要多費許多功夫。
陳宣恍然大悟,同時聯想到當日柳鎮酒樓一戰,那個被割喉的中年人便死而複生,後來其整個頭顱連帶頸骨被他一鞭腿踢斷,才徹底死去。
“小王,你要幫我報仇。”褚老頭突然直愣愣盯著陳宣道。
“啊?我?”陳宣瞪大眼睛,這老頭也太厚臉皮了吧?簡直沒把他當做外人。
“不讓你白乾,有好處的。”
褚老頭立刻道:“昨晚那隻金色眼眸的巨大生靈,從南荒中走出,許多妖崇鬼怪都被驚醒……我懷疑這桃鎮中,有一株【陸地寶樹】要出世了。”
他告訴陳宣,這座小鎮離南荒群山還遠,此時出現鬼怪,定然是有天材地寶出世。
陳宣一聽,頓時來了精神。
踏足羽化路,如果吞食天材地寶,效果會更好。
褚老頭繼續道:“狗東西肯定是懷疑我要偷它的寶貝,才害我性命,既然如此,我們一起去它老巢,將寶貝搶走,哼,它既懷疑我要偷,那我們便真去偷!”
陳宣非常讚同,立刻道:“我們武道中人,最見不得臟東西害人!”
陳宣執行力很強,立刻強行將屈服的青銅馬頭拽來,和褚火棍開始密謀起來。
“需要一個妥善的計劃。”
山鬽者,看起來嚇唬人,有一些特殊能力。
但隻要克服最初的恐懼心理,那它們實際也就那樣。練炁士天生就不怕鬼怪的。
很快,陳宣一手提住褚老頭頭顱,另一隻手攥緊馬鬃,駕著一匹歪嘴斜臉的青銅馬,從茂密林間緩緩升起。
“籲!”
馬踏虛空,雄赳赳氣昂昂,猶如一位裝備簡陋的將軍,朝暮色下的桃鎮飛去。